() “顏兒看……這是什么字?”母親抱著的她,用手指著絹帛上端正的雪字。 “這是雪字。母親,顏兒得對嗎?”母親從不讓自己叫她做母妃,而是讓她像平常人家的孩子一樣叫母親或娘。止顏一直都很奇怪,卻又不敢問。 “那這個字呢?”母親用手指著雪后面筆畫繁復的薇字。 “……”止顏搖搖頭,字太復雜,她不認得。 “這是薇字!這兩個字加起來就叫雪薇,是娘親的名字。不可以不記得哦!”母親慈愛地教她認那兩個字。 從那起這兩個字就印在她心里,她知道,母親的名字叫雪薇。因為母親姓梅,所以父皇給母親的封號便是梅妃,后宮除皇后之外的四妃首位,寵愛之情不在話下;母親住的園子自然也就成了梅園。梅園在母親過世后漸漸荒廢,在她十五歲那年,嵐哥哥下令將其拆毀。嵐哥哥對她過往已如云煙般消散,讓她不要再掛懷。可她又怎么能完全忘記那些過往?忘記母親?忘記安博?忘記那些應該忘記的人與事?她只不過是紅塵間一個平平凡凡的人,何來如此淡泊的心懷? 止顏恍恍惚惚地被擁著回到驛館,疾書一封讓安倫送給朱大人。一閑下來,牢里老人滿頭亂蓬蓬的白發又飄進她的腦子,她不敢費心想下去,頭已經開始疼了。 “公主,您還要不要游覽烏蘭江美景?”一個近婢心翼翼地問。 “你叫什么名字?紅葉呢?” “奴婢叫藍蕊,大家都叫我蕊兒。安夫人在給您準備午膳。是陸師爺讓我問問您要不要游覽烏蘭江,如果公主您若是決定去他方便做安排。” “嗯,蕊兒!你的名字很好聽。”紅葉嫁人了,青蘭也離開了,止顏情緒有些低落。 “公主夸贊了。您去嗎?” “蕊兒,你還有家人嗎?”問出這個問題,止顏自己也愣了。她現在身邊一個親人也沒有了。 蕊兒搖了搖頭,用力地咬著嘴唇。 “你也沒有家人了?哦,那以后就我們兩人做伴吧。”止顏打過蕊兒的手,用力握著,半晌:“李大人和親使大人呢?” “李大人病了,在休息。親使大人也在休息。” “嗯。我也想安靜一會兒,你出去吧。午膳準備好后再叫我。” “好。” 她很累,淋了雨到現在還沒好好休息,斜靠著床頭便沉沉入眠。 雨后的陽光少了些狠毒,江面微風徐徐,船槳將清澈的江水翻起層層波讕,蕩得很遠很遠。兩岸火紅的花兒爭奇斗艷,柔韌的柳枝隨風起舞。各式房屋向船身后緩緩隱去,一幅美妙的畫卷展現眼前。 紅葉,與其呆在驛館煩悶,倒不如出來走走,當是散散心也好。還真來對了!止顏站在船頭,伸手理了理被風吹亂的長發,心境清明。不喜大幫侍衛跟在身上,她知會了陸師爺一聲,只帶安倫紅葉在身邊。此刻,什么皇朝、尼亞等一切世間俗世都與她暫時無關。 “烏蘭江真的很美。會封確實是好地方。” “確實很美。”紅葉坐在安倫的身邊,一只手交由安倫握著。安倫將她斜攬著,一張木頭似的臉很柔和,顯然也是贊同止顏的話。 “公主,你看,前面那座閣樓,好多人!”紅葉興奮地用手指著遠處一處高樓。 “好像都是些文人!”船漸漸地離閣樓近了,樓閣上人頭涌動,好不熱鬧。會封還真是人杰地靈,大好風光不在話下,被吸引前來的文人騷客也不少。民間流傳,一個文人若能在會封嶄露頭角不消幾年便可揚名下。 “靠岸。去看看,見識見識!”止顏興起,想要去湊湊熱鬧。船家很快朝閣樓靠去,止顏快步走上前去,紅葉安倫緊緊跟隨其后。 閣樓鬼斧神工地建在險峻的峭壁上,左右可鳥瞰會封城全景,向前可眺望烏江沿岸之花紅水碧。近看閣樓雕梁畫棟,八根粗壯的朱紅色柱子撐起兩層近二十米高的樓閣,樓頂飛起八只卷翹檐角,蔚為莊嚴!閣樓正中懸掛一張巨幅牌匾,書著蒼勁有力的三個字望江樓,真是好名字! 此刻閣樓內人頭攢動,書生才子吟詩作畫,非常熱鬧。看得止顏也忍不住靠上前去。一位藍衣中年文士在擺放于閣樓正中的桌案上奮筆疾書,邊念道: 江上江船空,樓下樓臺風,魚躍龍門去,飛鳥入岸中。 “好詩!” “真是好詩!”眾人一陣感嘆。一位胡須花白的老者上場了,提筆便書: 江水滔滔東逝去,權財皆為云煙虛,縱使才情論知己,人生閑散四海居。 “老先生真是淡泊紅塵俗世,好意境!”止顏擊掌數下站了過去,立馬就引來數道目光。道道目光分明不把止顏放在眼里,仿佛在譏笑她:現在是以文會友,你一介女流來湊什么熱鬧。也有一些對止顏的出現感到十分驚異。世上女子無非有有三種,第一種是無才無貌,第二種是有才無貌或有貌無才,第三種是才貌雙全。眼前女子生得花容月貌已具其一,就不知這才情方面究竟如何。 “這位姐,莫非也想為大家獻詩一首?”一位削瘦的少年俊才輕佻地道,鄙夷之情十分露骨。他已經注意止顏很長時間,剛才這些所謂的文儒秀士他跟本不放在眼里。眼前佳人教人移不開眼睛,一舉手一抬足都透出高貴的氣息,看起來并非胸無點墨。 紅葉在旁笑歪了,看來公主也想露一手。等下公主作完,看你們這些自詡風流的庸才眼珠子不掉一地才怪。當年公主在京城賞花會上文壓當朝大學士吳成勝,一度傳民間的佳話。從此,皇朝明珠文才出塵脫俗的消息不徑而走,還引來一群鄰國王子上門求親,把公主臉都嚇黑了,以后再不敢隨意顯露造次。 只見止顏上前倚欄沉思片刻,玉手撩起云袖,輕拈狼毫,字字珠璣: 青江碧水岸花紅,鳥語人聲萬山空,憑欄觀景心意篤,不覺人處浮生中。 待她書完全詩,眾人還凝神靜氣沉浸在詩意中。啪啪啪少年俊才最先拍響,接著閣樓里響起一片雷鳴般的掌聲。紅葉與安倫也鼓起掌來,止顏不好意思地紅了臉,其實她也就是一時興起將剛才在舟上所看到的寫出來,實算不得佳作的。 “姑娘不光字跡空靈秀美,還文才無雙!此詩寓情于景,確屬難得的佳作。老朽佩服!”胡須花白的老者一臉贊賞。少年才俊的眼光則更顯深沉。 “先生抬愛了。”止顏一陣謙虛準備抽身,卻被少年伸手攔住。安倫見勢閃身護住止顏,少年絲毫未退。 “姐,這望江樓初建,尚無對聯。在下有一闕上聯,可否請姐賜教下聯?” “來聽聽無妨!”止顏使眼色讓安倫退至一旁。少年重回桌案,手起筆落,只見字如游龍、神韻豐潤,書法半點不輸于自己。眾人屏住呼吸,靜待其書。剛才見得奇女子文才出眾,現在一看少年書法也嘖嘖稱嘆。 望江樓,望江流,望江樓上望江流,江樓千古,江流千古。待書完眾人齊聲念道,果然絕對。少年寫罷,一臉高深莫測,唰地一聲抖開折扇,一副靜待佳音的模樣。 止顏心付,此人確實不簡單,看他樣子也不過十七八,竟能出如此復雜的題目。樓與流字押韻,首尾呼應,又將望江樓鑲嵌其中,將眾人望江觀景融入文字,的確算得上奇聯。止顏一掃眾人,沉呤一陣,慧眼一轉低呼一聲:“有了!”便欣然命筆:賽詩臺,賽詩才,賽詩臺上賽詩才,詩臺絕世,詩才絕世。 眾人在江樓賽詩,將江樓比做詩臺合情合理,又點出眾人觀景頌詩的主題。臺與才押韻,對得平仄工整,神韻俱佳!眾人再次露出欽佩之色,不少人還豎起了拇指。少年則是扭頭又一陣提書,待筆落時,橫批也有了:江樓賽詩! 一幅完整的對聯在眾人的夸贊聲中橫空出世。 上聯:望江樓,望江流,望江樓上望江流,江樓千古,江流千古。 下聯:賽詩臺,賽詩才,賽詩臺上賽詩才,詩臺絕世,詩才絕世。 橫批:江樓賽詩。 止顏向少年投去贊許的目光,以文會友其實不一定有男女性別界限。少年恃才狂傲,他朝必然高中皇朝狀元;若真有鴻圖之志,日后定會有一番作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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