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三月初的雍城，雖然已經(jīng)進(jìn)入春季，可依然寒風(fēng)刺骨。葉梅雙手?jǐn)n著包成粽子的言言，在織衣巷的臺階上一步步費(fèi)力地邁著。 “妹妹，妹妹……” 突然聽到一個稚嫩的聲音在身后隱約響起，剛走到平臺上的葉梅，茫然地扭身向后看去。 只見一個大約兩三歲的男孩兒，穿著圓滾滾的棉衣，向自己蹣跚著跑了過來。在他身后還有個年輕的男人，弓著腰伸著胳膊緊緊跟著，似乎生怕眼前的孩子突然摔了。 那娃看葉梅停住了腳步，便一下子撲了上來，雙臂抱住葉梅的腿： “阿姨，看妹妹……” 葉梅無奈地勾唇一笑，緩緩抱著懷里的孩子蹲下來。 男孩兒著急忙活地湊了上來，他看著被子里包裹著那粉雕玉琢的人，一下變得心翼翼起來。慢慢伸出胖乎乎的手，用嘴使勁嗬了幾口熱氣，這才輕輕摸了一下被子邊露出的那只手。 被子里的人似乎也感受到了男孩兒的善意，露出了大大的笑容，嘴里還咿咿呀呀著。男孩兒圓潤白皙的臉上，瞬間開心地笑出了兩個深深的酒窩。 瞅著眼前這憨態(tài)可掬的可愛，疲憊的葉梅忍不住抬出空閑的左手，摸了摸他那似乎剛修剪過的平頭。 那等在一旁的年輕男人叫嚷起來： “李昊軒，妹妹也看過了，這下可以跟爸爸回家了吧？” 李昊軒聞聲猛地回頭看看爸爸，又看看眼前的妹妹，滿臉依依不舍地央求道： “爸爸，妹妹，軒軒抱妹妹！” 看兒子瞪大雙眼，做出一副可憐兮兮的樣子，李星河“噗嗤”笑了，伸手上前捏捏兒子那嬰兒肥的臉： “那你跟阿姨，讓我們把妹妹抱回家。” 李昊軒聽李星河這么一，扭頭伸出手扯扯葉梅的衣角，黑亮的大眼睛不停地眨巴著，用乞求的眼神眼巴巴地看著葉梅： “阿姨……” 葉梅不忍心騙孩子，耐起性子跟李昊軒商量起來： “李昊軒，你乖乖聽爸爸話先回家，以后來阿姨家看妹妹好不好？” 李昊軒難過地低下頭，還嘟起了嘴，看樣子馬上就要哭了出來，卻又偷眼偏頭看看爸爸。李星河卻只是一副看好戲的樣子，戲謔地看著他，李昊軒只得無可奈何地跟著爸爸回家了。走的時候還不太情愿，一步三回頭地看著葉梅懷中抱著的人，好幾次都想努力掙脫爸爸的手，被李星河硬是拉回了家。 平常偶爾才來爺爺家住的李昊軒，真的把葉梅的話放在了心上，跑到肖定邦家來看妹妹。幾個月大的言言，被李昊軒爬上爬下逗笑著，手腳開心地動個不停，還不會話的嘴巴，動不動興奮地噗嚕噗嚕吐著口水泡泡。 這下，李昊軒玩得可更起勁了，自己開來的電動玩具車都沒興趣玩了，只知道圍著言言妹妹長妹妹短地叫著，一會兒講講這，一會兒又講講那，也不管言言能不能聽懂自己在什么。甚至有時候玩累了，就直接脫鞋上床，抱著他口中的妹妹呼呼大睡。 李星河好幾次來父親家接兒子，最后都是在肖爺爺家找到的。他看李昊軒這一番自來熟的樣子，就忍不住跟葉梅開玩笑： “你瞧把我兒子稀罕的，干脆把你家這寶貝女兒給我當(dāng)兒媳婦算了。” 葉梅被李星河這話搞得哭笑不得，又不好什么。肖定邦這心里可就老大不樂意了，家里人現(xiàn)在也跟著李昊軒“妹妹”“妹妹”地叫著，倒把“肖謹(jǐn)言”這個肖定邦幾幾夜翻爛了字典撓破了頭皮，自認(rèn)為奇思妙想的名字給忘掉了。肖定邦感覺甚是惱火，卻也無可奈何，要不是礙于家里老人多年的鄰里關(guān)系，他早把這個整纏著自己女兒的臭子打出去了。 一到晚都活蹦亂跳的李昊軒，突然得水痘病倒了，整張臉都燒得通紅，還對言言念念不忘，昏昏沉沉地跟李星河拜托著： “爸爸你答應(yīng)我，等我病好了就回來看妹妹。” 李星河一臉焦急抱著李昊軒往醫(yī)院跑，看兒子糊里糊涂的，還忘不了他口中的妹妹，只好隨口胡亂答應(yīng)了。 清晨，肖老爺子悠哉悠哉走出家門，一只黃狗屁顛屁顛跟在身后一蹦一跳著。他看到李家爺爺出來倒痰盂，趕緊上前故作關(guān)心地問了幾句： “你那大孫子病好點(diǎn)沒？我還等著他幫我哄妹妹呢。” 李家爺爺跺跺腳翻了個白眼： “你個老子，就知道使喚我孫子。” 兩個老伙計正斗嘴似地寒暄著，突然稀里嘩啦摔東西的聲音，接踵而來的是一連串的怒吼聲，打破了織衣巷長久以來的平靜。 左鄰右舍都被這突如其來地爭吵驚動了，紛紛從各家門口探出頭來一看究竟。就在這時，“砰”的一聲巨響，肖老爺子家的院門突然從里面被打開，臉漲得紫紅的肖定邦，鐵塔一般高大地身軀站在門口沖屋里怒吼著： “葉梅，你給我聽著，只要今你敢從這個大門走出去，咱倆就離婚！” 話音未落，從屋里沖出來一個抱孩子的女人，披頭散發(fā)帶著哭腔喊道： “離就離，誰怕誰？” 罷頭也不回地跑了，懷里的孩子也撕心裂肺地哭喊著，手使勁沖肖定邦掙扎著，可大門隨即被肖定邦從里面使勁摔上了。 前來圍觀看熱鬧的人們，都不敢相信眼前看到的，會是那對往日里如蜜里調(diào)油般恩愛的夫妻。這突如其來似雷勾動地火般的怒氣，把他們驚的是一個個面面相覷，呆愣在一旁的肖老爺子也才慢慢反應(yīng)過來，低頭跺跺腳嘆了口氣： “唉，做孽啊……” 隨即佝僂著腰走出了織衣巷口，那只黃狗亦步亦趨地跟在身后。 李昊軒的病剛剛有些好轉(zhuǎn)，就開始苦苦央求爸爸： “爸爸，你帶我回爺爺家看妹妹吧？” 李星河瞅瞅守在一旁眼巴巴看著自己的妻子，最后還是狠了狠心跟李昊軒了實(shí)話： “妹妹和她媽媽去了很遠(yuǎn)的地方，再也不會回來了！” 隨即又很緊張地看兒子反應(yīng)。 李昊軒顯然是聽懂了，一動不動地看著爸爸，安寧趕緊抓住李昊軒的胳膊： “軒啊，你別嚇?gòu)寢尠。阋请y過就哭出來啊！” 李星河看李昊軒用眼睛直勾勾地盯著自己，心里也有點(diǎn)開始發(fā)怵了，手足無措地看看兒子又看看妻子。 李昊軒雖然一句話也不，可那雙圓圓的眼睛卻眨巴著，眨巴著，一連眨了好幾下，大顆大顆的眼淚跌落在安寧手臂上。 安寧心里一酸，趕緊抽了幾張紙巾給李昊軒擦擦眼淚。兒子沒有想象中的嚎啕大哭和無理取鬧，李星河的心里也極其不是滋味，自打住院，為了配合醫(yī)生趕緊看好病，早點(diǎn)回去看妹妹，李昊軒打針一直都不哭，這要在以前早哭的一塌糊涂了。唉，算了算了，哭就哭吧，總比悶在心里難受好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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