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止黎經(jīng)時他們班師回朝,當(dāng)初一起派駐出去的軍隊,也都陸續(xù)回朝,唯有駐西越與南楚之間的軍隊,由定西大將軍徐光林長子領(lǐng)軍,前往支持狹石關(guān)隘,黎韶熙派人通知黎淺淺,看她是要跟他們會合,一起回京去,還是留在南城等他們回去。
黎韶熙還不曉得,他妹他們已經(jīng)不在南城,而是在溫泉客棧里長住了。
鳳二公子在這里如魚得水,住得可樂了!鳳莊主回莊后,不忘派人提醒兩個弟弟,別給我在外頭樂不思蜀了!該做的事情,別給我忘了的把他們份內(nèi)的工作,大老遠(yuǎn)的從鳳家莊送過來。
鳳二公子原本還很幸災(zāi)樂禍的看黎淺淺他們苦哈哈的對帳,沒想到隔天,報應(yīng)就來了,鳳莊主派人送過來的賬冊和清冊,簡直是堆積如山,鳳公子很認(rèn)命,二話不說忙起來,鳳二公子還試圖掙扎一下,“我是傷員,大嫂說我還得好好調(diào)養(yǎng)。是吧?大嫂?”
他忙向藍(lán)棠尋求認(rèn)可。
要是在這兒的,是鳳莊主,那他這招或許有用,不過很可惜,在這兒的是羞赧的藍(lán)棠,藍(lán)棠暗搓搓的決定,回頭就在鳳二公子的藥里多加些黃蓮,好讓他清清口。
黎淺淺這邊剛忙完,看到鳳公子等人陷入對帳苦海,開心的笑彎了眼,鳳公子略委曲的跟她抱怨,“不幫我一把?”
“呵呵,我忙的時候你也沒幫我啊?”對帳這種事,還是別涉及的好,黎淺淺很小心的拿捏著分寸,鳳公子也只口頭抱怨而已,真要叫黎淺淺來幫忙,他不心疼死?她才剛忙完她分內(nèi)的工作,好不容易能歇一歇。
“對了,那個什么百達(dá)人,是怎么回事?”黎淺淺拍拍他的手背以示安撫后,便借機(jī)轉(zhuǎn)移了話題。
“還能是怎么回事?”鳳公子冷哼,“這是隱龍門那位龍門主搞出來的好事。”
他們兩個正在溫泉客棧的后山散步,小徑很安靜,只有山風(fēng)微微,陽光透過枝椏照下來,沒有什么熱度,偶爾一只鳥雀飛過,兩個人都會武,輕功也都頂尖,所以走在小徑上,沒有發(fā)出半點(diǎn)聲響。
鳳公子牽著黎淺淺的右手,遠(yuǎn)眺山景時,似是看到了什么,笑著轉(zhuǎn)頭正要跟她說時,忽然一道粗啞的男聲從林子里傳出來。
“我說,蔣公子啊!你讓我們兄弟幾個,在這林子里守幾天了,到底是要我們兄弟做什么啊?”
“就是啊!”
粗啞男聲的同伴們紛紛出聲附和,被稱為蔣公子的人,聲音卻不怎么年輕,只聽他訕笑了兩聲,道,“這不是還沒找到人嘛!哥兒幾個別抱怨,回頭這事要成了,哥兒幾個可就是我們蔣家的大恩人哪!”
“我呸!恩人,口頭上喊的好聽,回頭就殺了我們滅口,哼!別以為我們哥兒幾個沒念過書,不認(rèn)得字就好唬弄。”
“對!告訴你,要沒這個數(shù),休想我們繼續(xù)在這里待下去了,娘的,幸好這兩天沒下雪,不然我們哥兒幾個早在這兒凍死了!你這樁生意太難搞了。”
“就是,就是。喂,蔣公子啊!你要現(xiàn)在不給我們哥兒幾個銀子,也別回去了,就在這兒待著吧!”
說話的人說這待著二字時,血腥之氣已然展露無遺,看來他們是打定主意,要是今兒沒拿到錢,就把這位蔣公子直接留在林子里了。
黎淺淺搖頭,“不曉得這位蔣公子讓這些人幫忙做什么?”以入音傳密的方式和鳳公子閑聊。
“誰知道。”不對,鳳公子才說完,立刻從那個蔣字,和他口中的蔣家大恩人想到水瀾城中,對黎淺淺一家有想法的蔣家人,“等等,你說那個蔣公子,會不會就是你嫡祖母的娘家人?”
咦?可能嗎?那他找這些人躲在溫泉客棧的后山……是想對溫泉客棧做什么?
黎淺淺大概想不到,蔣公子找這些人是想對她做什么,而不是對客棧做什么,蔣公子再混,也知道這溫泉客棧動不得,要知道蔣家人因溫泉客棧的分紅,這個年過得很不錯,若有人對溫泉客棧做了什么,讓蔣家的分紅不再那么豐厚,這人肯定會被全族的人唾棄的。
“我們上去。”蔣公子等人正朝黎淺淺他們的位置而來,鳳公子提醒她,黎淺淺點(diǎn)頭,兩人同時身形一閃就上了樹,他們身法輕靈,不曾發(fā)出聲響,只是上了樹之后,為隱藏行蹤,有點(diǎn)傷腦筋啊!
冬天樹葉都掉光,雖然枝椏很茂密,但要真抬頭往上看,還是看得見他們的。
“怎么辦?”
“那棵,樹干夠粗,擋得住我們,他們就算抬頭看,也看不到藏在樹后的我們。”
鳳公子指著一旁的老樹,樹干確實夠粗壯,黎淺淺點(diǎn)頭,鳳公子便帶著她一起,旋身飛過去,才在樹后的大枝椏上站定,底下蔣公子他們已經(jīng)走過來了。
蔣公子似是從懷里掏出了幾張銀票給他們,不過那些人似乎不滿意,又伸手把蔣公子頭上簪著的碧玉簪,腰上的雙魚佩,以及荷包等物全都拿走。
“喂!你們把我的錢拿走了,這差事還做不做啊?”蔣公子看他們拿了東西要走,連忙問一句。
領(lǐng)頭那個中年人呲著牙,抬腳就往蔣公子的胸口一踢,蔣公子看著高壯,其實內(nèi)里早被酒色掏空了,又不會武,被人這么一踢,直接就飛出去,直到撞到一棵樹才停下,砰地一聲,驚起林中鳥雀紛紛振翅疾飛。
蔣公子只覺自己的頭好痛,好像撞到東西了,胸口似火在灼燒著,痛,好痛啊!他抬眼往上看,就見他那酒肉好友朝自己呲牙裂嘴,臉上滿滿的惡意。
“小子!以為花錢請老子兄弟幾個喝幾次花酒,就能做老子幾個的主啦!哈!要不是這幾天閑著,我們也不會應(yīng)你所求,來這個鬼地方。”
沒來之前,以為蔣公子帶他們?nèi)サ木茦羌藰蔷褪呛玫胤搅耍砹诉@里之后才曉得,原來人有錢人是怎么玩的。
從前也不是沒聽人說泡溫泉好,這幾天在這兒蹲守之后,他們才曉得,原來這溫泉客棧里頭,光泡溫泉就有那么多花樣,還有那什么養(yǎng)生餐,他們原本以為,這家客棧開在山里頭,根本沒什么搞頭,蔣公子叫他們來蹲守的那人,肯定很快就會嫌這里悶氣,而出來溜跶。
只要人出來,他們就有機(jī)會把人擄走,蔣公子他們才能借機(jī)施恩,從而達(dá)到他們的目的。
只是待在這兒看了幾天之后,他們才曉得,人家溫泉客棧為何開在山里頭還是生意興隆。
這里有戲園子,還有附近幾座城里出名的戲園子,都陸續(xù)到這里表演,還有酒樓、茶館等,哦,對,聽說還有水瀾城中出名的錦衣坊和天寶坊,也在里頭開店,人只要進(jìn)了溫泉客棧,想買什么、吃什么、玩什么,里頭是應(yīng)有盡有。
而且他們還聽說了,溫泉客棧不是人想進(jìn)就能進(jìn)的,得先預(yù)約。
能住進(jìn)這樣地方的人,肯定來頭不小吧?絕對不是蔣公子跟他們說的,什么親戚家的小姑娘,因為生得好所以眼高于頂,兩家長輩既然都把親事說妥了,那為什么還要他們?nèi)锶思倚」媚铮?br />
幾百年不用大腦思考的中年混混,難得的用上腦袋瓜子思考了下,越想越不對勁,越想就覺得自己應(yīng)下這事,別最后蔣公子給坑了的好。
因此才有今兒蔣公子上山來質(zhì)問他們?yōu)楹芜不動手,卻反被人洗劫一空的事情。
中年混混想到自己兄弟幾個,差點(diǎn)被蔣公子坑了,心中惱怒,上前又是一腳,把因撞樹而內(nèi)傷的蔣公子的肋骨給踢斷了一根,跟在他身后的兄弟們,也跟著上去,一人賞蔣公子一腳,幸好不都是踢在胸口,不然他的肋骨不會只斷三根。
不過饒是如此,還是讓蔣公子鼻青臉腫,真的是被打得連他老娘都認(rèn)不出他是誰了。
中年混混幾個將蔣公子洗劫一空,又把人整得看不清長相后,揚(yáng)長而去。
蔣公子早已昏過去,鳳公子揚(yáng)眉詢問黎淺淺,要下去嗎?
黎淺淺笑,還沒說話,就聽到有人遠(yuǎn)遠(yuǎn)的喊著公子,公子你在那兒。
“待會再走吧?”
“好。”
不多時,蔣公子的兩個小廝一前一后跑過來,看到蔣公子的慘況,跑在前頭的小廝停下腳,滿臉震驚的看著躺在地上,對他們呼喚毫無反應(yīng)的蔣公子。
后頭的那個,身形微胖,邊跑邊喘個不停,他看到同伴停下來,他也跟著緩下腳步,直到他看到蔣公子。
“公子?公子?公子這是怎么了?”他轉(zhuǎn)頭正要開口問對方,對方卻先惡聲惡氣的回他,“我怎么知道公子怎么了?你快回去叫人來,公子傷得不輕,咱們兩個是扛不回去的,還是叫多點(diǎn)人來幫忙。”
微胖小廝點(diǎn)頭,不過他實在太喘了,扶著樹干喘了好一會兒,還是沒能緩過氣來。“底下有座莊子,要不我去那兒找人來?”他指著溫泉客棧道。
瘦削小廝暗地里翻白眼,他會不知底下有座客棧嗎?去那里找人幫忙,要是客棧里的人問他們,為什么公子會在這里,還被人揍得這么慘,他要怎么回答啊?
“快去,記得多的話別多說。”他厲聲交代著,微胖小廝微低著頭略有些不服,他是身材微胖,但不代表他傻好吧?同伴這樣交代他,擺明了就是嫌棄他笨。
哼哼!
“聽到?jīng)]有?”瘦削小廝催促著。
“知道了。”微胖小廝沒好氣應(yīng)聲。
“知道了還不快去。”瘦削小廝氣道。
微胖小廝卻不動,抬頭問他,“你說,公子為什么會被揍啊?那些人不是他找來幫忙做事的嗎?而且你看,公子身上值錢的東西,都被他們搜刮走了。”
瘦削小廝手握成拳,似在忍耐著什么,微胖小廝似乎沒發(fā)現(xiàn)他的異狀,還在叨念著。
瘦削小廝額角青筋直跳,“你問我我問誰啊?你到底去不去啊!”
“不去,我累得喘不過氣來了,肚子也好痛,我怕就算我找到人,也沒辦法把人帶回來。”
瘦削小廝氣得直跳腳,微胖小廝扶著樹滑坐到地上后,看著瘦削小廝邊跳腳邊罵人,良久,才慢悠悠的道,“既然你還有力氣,不如你去找人來幫忙吧!我是走不動了。”說完微胖小廝靠著樹干閉上眼睛,瘦削小廝被他氣得沒脾氣了,重重的哼了一聲,轉(zhuǎn)身往山下走。
“既然要叫人幫忙,你自己為什么不去,就會使喚人,老子是你奴才啊?都得聽你使喚?”微胖小廝看著同伴走遠(yuǎn)了,方才起身到蔣公子身邊蹲下。
“公子?公子,公子,你醒醒!”蔣公子只發(fā)出輕的呻吟聲,并沒有醒轉(zhuǎn),微胖小廝看著他好良久,才伸手往他腰帶去,從他腰帶翻出近十張銀票,又從他穿的粉紅長靴里,翻出兩張銀票。
他慢條斯理的把這銀票一張張看過之后,才小心翼翼的折起,收到自己腰帶的暗袋里。
收獲不錯,這些銀票就值近兩千兩,他眼睛略過蔣公子散亂的發(fā)髻,可惜了,公子簪的那支碧玉簪,就值千兩,不過聊勝于無!但那種東西要脫手,沒有門路可不成,還是銀票好。
回頭就找他爹到外頭置辦幾畝田地,等風(fēng)聲過了,再贖身出去,他嫌棄的看著昏迷中的蔣公子,有這種主子,當(dāng)下人的真心郁悶,對著比他有權(quán)有勢有錢的人,主子能卑躬屈膝的巴結(jié)討好,回過頭就是拿他們這些下人出氣。
他爹就是被蔣公子給踢斷腿的,當(dāng)天又被老主子杖責(zé),結(jié)果他爹的腿沒得調(diào)養(yǎng)又挨打,原本健壯的漢子身子就這么垮了下去。
他姐被主子糟蹋了,懷了身孕,原本主子還哄著她,說他成親后就會給她一個名份,結(jié)果呢?他姐等到現(xiàn)在,都已經(jīng)給主子生了兩個兒子了,卻連通房的名份都沒有,更別說做姨娘了。
主子是成親了,可主母善妒,他姐前天就因跟主子說了一句話,便被主母打了二十大板,現(xiàn)在人還躺在床上,主子說什么了嗎?不止沒為她說句話,就連醫(yī)藥費(fèi)什么都沒有。
他姐還因此小產(chǎn)了!
現(xiàn)在看著被打得不成樣的主子,微胖小廝心里其實很痛快!
該!
叫你禍害我姐,我爹。
他看著躺在地上昏迷不醒的蔣公子良久,期間拳頭不斷的握緊又松開,似乎很想再揍他幾拳,不過他算算腳程,同伴大概快要回來了,他剛剛已經(jīng)看到蔣公子的模樣,他要是動手再揍,怕會被對象看穿,所以他硬是忍下了。
只是,不動手,那,動腳好了!踢在他身上,反正衣服擋著,想來他那同伴也看不出來。
于是蔣公子又挨了好幾腳,因怕被人看出他躺的位置有變,所以微胖小廝沒敢踢得太用力,如此一來,蔣公子除斷了三根肋骨外,也只添了些骨裂而已。
對他已有的傷勢來說,這算小傷啦!
黎淺淺和鳳公子并不知,他們主仆之間的糾葛,不過看微胖小廝忍了又忍,最后忍不住動腳,兩人不禁交換一眼,看來,這蔣公子真不是個好的,要不然侍候他的小廝,怎么會在主子受了這么嚴(yán)重的傷之后,還對他動腳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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