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賣關子這一套,在瑜真面前總是失靈,她只抬眸瞧了他一眼,復又低眸,繼續做著手中的針線活兒。 以往她不喜歡做這些細活兒,沒有耐性,可是如今,自己的孩兒將要出生,看著芳落、彤蕓她們都忙著為這孩子做新裳,她也按捺不住,想試一試,便跟著芳落學做衣衫。 比起五夫人那些破事兒,瑜真還是對做衣服更感興致,是以并不理會傅恒,還是芳落怕主子尷尬,好奇地接口問道: “九爺可是聽了什么?難不成,這當中還有什么蹊蹺?” “我也是沒想到,還是四嫂的丫鬟從其他下人那兒聽來的,四哥又告訴了我,”有丫鬟接話,傅恒也不至于尷尬,順著方才的話繼續下去, “馬佳氏不知從哪兒弄來的藥,悄悄安排那樂師喝下去,三日之內,他便如太監一般,無法行人道,過后又恢復如常,這才蒙混過關,證明了二人的清白。” 竟會有這種藥?瑜真和丫鬟們聽得面面相覷,白茶不由驚呼,“啊?還可以這樣?那五夫人這般欲蓋彌彰,豈不是此地無銀三百兩嘛!” “可不是么!”傅恒只道五少爺并不知情,“你們聽聽即可,莫再往外傳,額娘懶得追究,再查起來,老五的臉更綠,丟的也是富察府的人,你們兩人都是瑜真的心腹丫頭,都給爺放機靈點兒,千萬莫給自家主子惹麻煩!” 兩人齊齊應聲稱是。 拋著針線籃里的線團,傅恒直嘆著,“真沒想到,這馬佳氏看上去沒頭沒腦的,關鍵時刻還挺有心眼兒,想出這么個法子來!” 這可不像是她的作風,瑜真忍不住道了句,“也許是旁人指點呢?” “誰?” 三夫人也是莽夫一個,應該不是她的主意,那么與五夫人交好的,就只有爾舒了,但若瑜真是爾舒出謀劃策,傅恒會信么?只怕他會覺得她是故意詆毀罷! 罷了,左右也只是猜測,沒必要提出來,瑜真隨口敷衍道:“瞎猜的,沒有具體的懷疑對象。” “跟我唄!咱們夫妻又不是外人。” 傅恒總覺得她意有所指,想聽聽她的分析,她卻不肯再多言,“管這些作甚?我們又不可能跑去跟老五這些,馬佳氏已然得到教訓,沒必要把人往死里逼迫!” 什么馬佳氏,傅恒的確不在意,他在乎的,是瑜真才剛的那兩個字,“我們”! 傅恒下意識的認為,只有關系要好的兩個人,才會我們,而瑜真不自覺地出這兩個字,是不是代表,她的心里其實已經慢慢的原諒了他? 他很想問一問,又怕太唐突,嚇到了她,反而適得其反,令她更加疏遠!所以還是自己偷著樂,不驚動她為好。 入夜后,屋中燒著碳,暖烘烘的,瑜真抱著湯婆子坐在帳中暖著手,里面穿著內衫,上身還披著襖,讀著詩詞發著呆。 如今她已有四個多月的身孕,只是一直不肯與他同床,他都沒機會好好看看她, 只在丫鬟們為她脫衣時,恍然能瞧見,她的腹,略略隆起,但因她身形高挑,是以并不是很明顯,傅恒突然好想去感受一番,于是未到塌邊,而是行至床邊坐下。 瑜真見狀,對他生出防備,提防地看著他,“有事?” “呃……”他都不知道該怎么開口了,心翼翼地問了句,“我能看看,咱們的孩子么?” “怎么看?”瑜真莫名其妙,“還沒出生,沒得看。” “不是,你可以把襖敞開些,你不是還穿著內衫么,我可以隔著內衫摸摸他,感受一下他的存在。” 看著他認真且期待的神色,瑜真有些不知所措,卻又不知該如何拒絕,那懇切的眼神,仿佛她若拒絕,便是罪過一般, 半晌不聽她答話,見她面帶猶豫,似是不大情愿,傅恒也覺尷尬,不敢勉強她,“你若是……” 剛想不愿便罷,話未出口,便見她低眸將襖撥開,露出內衫來,素白的內衫,遮擋著她孕育骨肉的腹,傅恒伸出手來,覆上輕撫著, 內心一陣波動,這是……他和瑜真的孩子,歡愛的印跡,情感的賀禮,憐愛的撫了會子,傅恒忍不住問了句, “懷著他,會不會很難受?” 瑜真并不是矯情之人,過了孕吐期,一切如常,能吃能睡,如實回道:“現在無甚感覺。” 除了微微凸起,似乎感受不到什么,“聽孩子會動,他怎么不動?這么斯文,還是睡著了?” “還沒到時候罷!”瑜真也不大清楚,“四嫂,她的孩子已經會鬧騰了,時常踢她。” “也是,她的孩子比咱們的大兩個月呢!”看著她的腹,傅恒越發期待,“待他會動時,是不是已然長成型,有手有腳了?” 瑜真也是一片茫然,還想問人呢!“莫要老是問我,我也是第一回懷孩子,怎會曉得他何時長成?” 因著孩子,她倒是愿意跟他幾句,雖沒有笑容,肯跟他多聊聊便是好的,看她打了個哈欠,心想她是困了,傅恒也不再打擾, “困了就睡罷!我也去睡,明兒個還得上早朝呢!” “過年不是有五休朝么?” 瑜真這一提醒,傅恒才想起來,恍神一笑,“是哦!我都過糊涂了,想著還得上朝呢!” 笑著,傅恒已然起了身,幫她把身后的被褥放到床尾去,再把枕頭放好,讓她躺下,再為她蓋好錦衾, 這段時日,她不與他親熱,但也沒與他爭吵,許是因為有孕的緣故,她的眉目似乎溫和了許多,瞧著她那原本炯炯有神的雙目,因為困頓而半睜半闔的模樣,迷迷糊糊的,煞是可愛,傅恒一個沒忍住,鬼使神差地俯下了身,在她臉頰落下輕輕一吻, 待她反應過來,努力睜眸看他時,他已然回身坐好,若無其事地朝她一笑,“我去睡了!” 怕她惱怒,傅恒不敢再繼續待著,道罷即刻起身往東邊的塌上去了! 瑜真見狀,心嘆著:他可真夠自覺的! 回到塌上的傅恒翻來覆去睡不著,總想著如何才能不睡塌,可又想不出個好法子來,貿然提出,只怕瑜真又會不悅。 之前他每日上早朝,未亮就得起身,總沒機會陪她睡個懶覺,這幾日總算得空,卻又不能與她同眠一床,真真可惜! 孤枕一個月了,何時才能擁著她,睡到自然醒呢? 胡思亂想著,人已進入了夢鄉。 睡得正熟時,忽被一陣動靜驚醒,仔細一聽,似是瑜真在哭,聲音驚慌地叫喊著, “不要……回來……” 聽不大真切的傅恒干脆下了塌,急步來到床邊,見她一直閉著眼哭喊,估摸著是做了噩夢,忙將她喚醒, 醒來的瑜真一片茫然,眼中還有淚,似乎才經歷一場浩劫一般! 拿了她的手絹為她擦拭著額頭的汗,傅恒心疼地問她做了什么夢。 本以為是山精鬼怪什么的,然而她竟道:“夢見……孩子沒了……被人害了……” 傅恒那擦著汗的手一頓,只是聽見這話便覺心痛,忙安慰她沒事,“孩子好好的,你福大命大,定會母子平安。” 縱有他來安慰,她依舊眼神哀戚,似是沉浸在巨大的悲痛之中,傅恒很想問她究竟夢見了怎樣的情形,又怕問了她會再心痛一回,干脆閉口不提, 安撫了她好一會兒,只等她再次入睡,他才又回到塌上。 次日瑜真醒來時,憶起昨夜的夢,仍覺心有余悸,生怕會成為現實,心里脆弱的她,有那么一瞬間,突然很渴求一個懷抱,幾句安慰,然而傅恒仍睡在塌上,她總不能主動叫他過來罷! 若然夢里的情形真的發生,他又會如何呢?只怕又會讓她失望罷! 如此想著,瑜真終是壓住了想叫他過來的念頭,生怕他會再一次傷透她的心! 下個月,彤蕓的婚期將至,是以這正月里,府里便開始為她準備嫁妝,做嫁衣,制頭冠,詢問她的意見時,她都是無謂的態度, “隨意,能穿即可。” 雪里梅花凝香魂,眉間雪化淚作痕。 年前在廟中,聽聞薩喇善起,海望欲將女兒嫁于李侍堯一事,她還覺著很遙遠,可是近日,她又無意中聽哥哥們起,李侍堯將于正月十八那,與海望之女定親! 看來,此事無假了! 她要嫁人,他若定了親,過不了多久,也該成親了罷! 時常覺著自個兒已然放下,可偶爾想起來,還會深感遺憾。 正愣神間,忽有人喚著她的名,彤蕓一聽這聲音,尚未回首,便覺腦仁疼,怎的又是他?簡直陰魂不散! 等等!這里可是富察府啊!所以他是如何進來的?詫異的彤蕓回身便是毫不客氣地質問, “你怎會在此?誰讓你進來的?” 憑他的身份,進來富察府很難么?她越是生氣,他偏想逗她一逗,嬉笑著自個兒爬墻翻進來的! 望了望自家的高院墻,彤蕓很懷疑他的身手,“那你再翻出去讓我瞧瞧!” “你可別看我,這高度,毫無難度!”著薩喇善就準備給她露一手,剛抬步又覺不對,這壞媳婦兒是坑他罷? “好不容易溜進來,我干嘛要出去?傻啊!” 意識到這一點,他立馬止步! 阿悄見狀,忍俊不禁,彤蕓當即下了逐客令,“速速離去,否則我就稟告額娘,你擅闖府邸!” “去唄!”薩喇善渾然不怕,“去了你就會看到,你的額娘和哥哥們正在陪著我的舅舅、舅娘們呢!” 怎會來這么多人?彤蕓心下疑惑,阿悄聲解釋道: “定了親的兩家人,的確有這樣的規矩,過年時要來府里走一趟,送些賀禮,聊表心意。” 怪不得,看來他是光明正大地進來的,卻誑她翻墻!嘴里沒一句實話, 瞥他一眼,彤蕓轉身想進屋,卻又被他攔住,悄密笑著, “哎!莫走,我有好東西給你看!” “不稀罕!”什么寶貝她沒見過?彤蕓壓根兒不當回事,薩喇善卻是十分篤定, “這玩意兒你準沒見過!咱們打個賭,你若能出它的名稱,你讓我做甚皆可,若是不出,那你就得答應我一個條件!” 彤蕓最討厭狂妄自大之人,恨斥道:“讓你立馬從我眼前消失!” 薩喇善頗有自信,爽快應道:“沒問題!” 語罷,他便將手一伸,廝立即遞上一方盒子,阿悄上前恭敬接過,又遞與自家主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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