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又過一刻,十才子已有后繼乏力之態,青琴當機立斷,身形猛進,腳踏七星,七寸金絲竹扇斜刺而出,錚錚之音暗合琵琶語,啟奏一段仙樂動聽。其余九子,依次跟進,濺碎一地星芒。‘十方星圖陣’乃是裴囚一次夜觀星宿所得,陣式玄妙無比,幻化萬千。 一時之間,方鏢師所感身處星河深處,有光暗淡,有光明亮,有光相隨,有光逆行,似假還真,難以分辨,‘鶴吻’再無用武之地。他又自探測幾式,只聞周身裂帛之音頻傳,莫不是自己戰著戰著便要不著寸縷了?思及此,扭肩旋身,肩帶臂,臂連肘,肘通腕,腕馭指,整條左臂似一條銅身巨蟒,纏繞盤旋,只交手幾式,便將十柄扇卷于一處,其力之大,十人合氣仍不得掙脫。 雙指探出,若蛇之牙,森森白光,透出腐化之氣。 方鏢師的眸,始終波瀾不驚,略有喘息的他松開左臂,十柄扇無一幸存全部折斷,那幅桃源仙境再不得見。 被最后一擊震飛的十才子過了許久才陸續爬起身來,望著一地碎扇,心痛,憤怒,屈辱,不甘,他們目中所燃之火,熊熊烈烈,竟直視方鏢師雙眸不為所動。 青琴啞聲道:“走!” 濃夜愈深,將十名少年的身影逐步吞噬,恢復一片靜謐。 方鏢師走到窗前,掃見鏢旗旁所立的嬌身影,神色不動,只緩緩道:“下一位。” 紅衣人仍舊兀自飲酒,唇角的笑始終未散。 僧、道、尼仍舊兀自打坐靜修,寶相莊嚴,仙風道骨。 慧仍是奏著她的琵琶語,字字如泣。 所剩乃是一桌五人如今余四人,一桌一老兩少,還有一桌中年夫妻。三桌人遙而相望,皆從對方目中覺出一絲狡獪。 這時,那對中年夫妻起身,提起身旁的布包,慢慢走出店外,與方鏢師相對而立。 “鴛鴦劍侶慕容柱,慕容芽前來領教。”罷,除去包裹的油布,露出里面的兩柄劍,一黑無光曰‘夜’,一白耀目曰‘日’,此雙劍一無古籍記載,二無傳流布,唯二人劍不離手,甚是愛惜。 當世有一,為‘三文四武八方財’,即三世家崇文,四世家尚武,八世家聚財,慕容世家便是‘四武’之一。慕容柱和慕容芽本是這一代中的資佼佼者,被家族寄予厚望,卻不想這兄妹二人竟違背倫常結為夫妻,遂被家族掃地出門,從此二人相依浪跡涯。只不過,甚少卷入江湖紛爭的二人竟會來爭奪‘大日輪回盤’,令人意外。 慕容柱始終耷拉著的眼皮終于抬了抬,露出一雙渾濁的雙目,這雙目里似有滄海桑田般的變換莫名。方鏢師的眸是了無生趣,觀之便生萬念俱灰之感;而慕容柱的眸卻是萬語千言終為嘆息,與他對望,只覺滿腹辛酸不為外人道,孤苦,悲已。 他的聲音有些澀,如同許久不與人言,只道出一個字:“請。” 方鏢師未動,琵琶語已停。名為慧的女子緩緩起身,在眾人的目光中,行至方鏢師身前,慢施一禮,道:“還望成全。” 眾人皆一頭霧水,尤其是鴛鴦劍侶,慕容柱看了片刻,道:“姑娘,此為何意?” 慧未答,只保持施禮的狀態,安靜的等待方鏢師的回答。 晴朗無云的夜晚,忽飄來幾絲云線,落在圓盤似的月亮上,如歸巢的倦鳥。慧的容貌隱在影子里,看不真切,她只是很靜很靜,方鏢師不做回答,她便不動分毫。 待那幾絲云線飄散無蹤,方鏢師點點頭,道:“好。” 慧答:“多謝成全。”站起身,這個女子的氣質完全變了,不再那般楚楚可憐,周身縈繞唯有隱忍的殺氣。她轉過身,面向鴛鴦劍侶而立,一柄薄如蟬翼的三尺長劍已提于身側。 “血蠅翅!”不知是誰低呼出聲,在場之人,除卻方鏢師,皆都震驚離座,紅衣人側目,僧、道、尼的神色亦有所動。 秦歌王朝第一鑄劍師劍奴一生心血是為《三十三劍心書》,‘血蠅翅’排行二十七。此劍劍身輕薄近似透明,其上紋路似血蠅之翅,故而得名。自此劍鑄成始,持劍之人無一例外墮入魔道,日久更甚,遍飲下英雄血近一百三十年,最終被‘劍王’收入劍廬,從此不見日。 這名為慧的女子究竟是何人?‘血蠅翅’為何出現在她手中?看這架勢,她并非為那‘大日輪回盤’,而是鴛鴦劍侶,這當中又是怎么一回事? 慕容柱與慕容芽的目光都落在那把‘血蠅翅’之上,面沉如海。 宣武初年,慕容柱十八,慕容芽十六,二人私情被發現,寧死不悔的他們被逐出家族,永不得入。那時的他們年輕氣盛,又滿心委屈與憤怒,便以慕容家的名號四處為惡,做下不少孽,而最重最深以致二人性情大變的當屬南安祁家鏢局。 慧嘴角一絲冷笑,道:“看來二位還是記得這把劍的。” 怎么可能不記得?本只為搶奪此劍,卻演變成屠門,到最后殺了多少人二人都無印象,滿目所及皆是鮮血,用血流成河都不足以形容。那一夜成為兄妹二人一生的夢魘,哪怕是二十多年后的現在,偶爾想起亦會心驚膽跳,魂不附體。二人也是自那件事后性情大變,慕容家的心法‘無歌訣’對心境要求極高,故而二人的身形外貌在長年累月中發生異變,成了現如今的模樣。 “南安祁家鏢局,全門上下三百二十七人,禽畜數十,無一幸免,盡皆亡于你二人劍下,剛出生的嬰兒,年弱的老人,連路過的飛鳥野貓都不放過,這些個亡魂不得安息,你們當真可以高枕無憂嗎?”慧將‘血蠅翅’平拿至身前,凝雙目于劍身,繼續道:“當年你們就是為了這么一柄劍便屠我滿門,今日我便用此劍報血海深仇。” “不可能!”慕容芽神色一慌,直覺道:“當年我二人搜索許久,祁家無人有幸得逃。” 又一聲冷笑,慧道:“我未出生時有一高僧于家父,命我七歲之前不得入家門,否則便活不過十三歲,所以,自出生起我便跟隨在高僧身側,才逃過此劫。這些年我四處探查方才曉得屠我滿門的兇手就是你們,只你們狡猾的很,行蹤極難捕捉,若非此次為了這‘大日輪回盤’,怕是還尋不到你們。” 慕容柱與慕容芽皆沉默了,不需言語交流,二人心里只有一個字——殺。不僅面前的祁家后人要殺,方鏢師要殺,就連客棧里未走的人也要殺,能殺的,連這街道兩旁、門戶之內躲藏著的貓貓狗狗也要殺。夢魘之痛雖蝕骨灼心,卻還不夠升起名為‘后悔’的心緒。 兩方皆是殺意蔓延,空氣亦被凝滯,躁動的心跳聲砸在空蕩蕩的街道上,連一絲回響都沒有,月光越發暗淡,似也被這殺意彌漫遮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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