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左歸一家祖祖輩輩都是屠戶,到他這一代才轉的江湖人,原因就在于他的父母死于了戰亂,他想要活命只能拿刀與人拼,他最強的戰績是在一天之內戰廢了二十三把屠刀,但他還是喜歡屠刀,可以殺人,還可以殺畜生,可以活命,還可以飽腹。
他用右手拿刀,那左手呢?左手自然是擒拿。
左歸不是天賦奇高之人,他只是與人打的多了,所以經驗就多了,他曾被官兵抓去丟到戰場上當人肉沙袋,全憑經驗和狠辣方才能從尸體堆里爬出來,所以他左手上的擒拿也就是他經驗積累所得。
他為他左手上的擒拿取名為‘萬屠手’,為他右手上的屠刀取名為‘畜刀’,于是人們稱他為‘萬屠畜刀’。
左歸冷冷的看著面前所站之人,走得近了,就越發能看見他的一雙眼,那雙眼了無生趣,他曾見過這樣的眼睛,是在戰場上,或是尸體堆中,他記不清了,但他肯定是見過的。
他不是嗜殺之人,只是這世間能好好活著對于很多像他這樣的人來說很難,今天他又要殺人了,而且是江湖上近些時日最轟動的一個人,他有點興奮,但也只是有點。
他看了看自己的左手,再抬頭,猛的一巴掌就揮了出去,方鏢師看著,他甚至可以看清那巴掌上的掌紋,甚至是指紋,那種清晰的感覺在眼前不斷放大,就好像這手掌在變大一樣,甚至大到布滿他的一整個視野。
這種變化方鏢師雖然看見了,但卻不知為何身體竟做不出反應,一陣大力扯來,方鏢師便被那手掌揮起,半空一個翻便被拍在地上,那手掌就壓在他的后背之處,力量似輕實重,讓他周身無力不得掙脫。
左歸冷冷的看著,高高舉起右手上的畜刀,狠剁下來。
這一刻,方鏢師深刻體會到何為案上之魚肉,任人宰割。
畜刀一路而下,毫無任何滯澀之感,刀身之上映過左歸的眼,李麗珍的怒和滿達森的笑,最后映入的是方鏢師的一雙眸。
“嗯?”左歸驚疑一聲,方鏢師應該是趴著的,怎么會映到他的眼睛。
這一空當,風自右側掃來,入目看去只有一道殘影。
左歸冷哼一聲,左手去抓,他體格龐大但反應十分敏捷迅速,那一只手掌便又鋪天蓋地的向前抓去,其上五指成鉤,骨節粗大,其力不可小覷。
方鏢師先前已被擒過一次,若非‘玄靈隱’于這些時日精進迅速,越來越熟練,怕還難輕易掙脫。
一只腿尚在半空,方鏢師單腿起跳,身化一尾游魚,自左歸的掌握之間脫身而入,頭下腳上,一連點出十八指。
左歸雖未料到他此變式,但身體的本能反應是可怕的,左掌復又抓去,右手上的畜刀自另一方摟轉而來。
‘蟒纏’而下,方鏢師一撤數米,微喘而凝立。
左歸收勢轉首看去,目光仍是冷冷的,左臂之上有風掃過,竟是被剛才的‘蛇牙’給叨了一口。
方鏢師現在有一絲莫名,他感覺不到左歸的刀,那刀初時還有劃空之音,剛才的一式卻毫無聲音可言,無論是揮動還是應戰,沒有聲音就無法判斷來勢和方向,他凝神看著那把畜刀,看不出分毫不同,只若一把尋常的屠刀。
雨勢又再大了許多,噼啪聲響中,街邊之景都看不真切,方鏢師的眼睛不動不搖的平直而視,一個念動,他的視野中除卻漫天雨簾再無其它,雨絲行走的軌跡清晰可辨,甚連每一絲的姿態都可看的分明。
方鏢師就這樣沉入進雨的世界,那些原還覺得吵雜的雨聲似如某種樂律,清脆的聲,短暫的音,連綴的樂,綿覺的曲。雨是天予地的恩澤,滋養過萬物,換來生發無窮,而萬物生發便是‘大羅天指’及‘大羅真氣’的根本。
他慢慢的抬起左臂,伸出手指,心隨念動,念動指出,點于雨絲之上,一絲微涼,一絲碰撞,一絲輕顫,微妙的感覺借由每一次點擊經指尖傳入腦際,重擊心緒。
方鏢師仍是在凝神的看著,視野內越來越清晰,如同萬物都被放大了一般,他一次又一次的點上雨絲,到最后,他竟能觸雨絲而不破,甚還可以感受到那絲擦指而過的微妙劃感,那感覺讓他癡迷不已。
力有大小,單一指‘點’便有諸多微妙之差,輕,重緩,急,‘大羅天指’的第一式可還有除點之外的七指。及至此,方鏢師第一次感悟此八指非只尋常,暗藏玄機之深奧尚需自己再潛心其中。
由此時開始,方鏢師正式步入宗師之境,由尋常武者的相之式開始向意之式邁步。之前的他依‘大羅天指’這一絕世功法的先天優勢或可至震古爍今之境,在洗髓之后潛心而修便可于表相之式上得入當世無敵之境,但再想寸進便難如登天。
然而有了這一絲悟,他便有機會向再高一層的出神入化邁進,內外相輔相成進而相合,他終于是有機會踏上羅生的前跡,那如同天言的破碎虛空不再遙不可及。
再睜眼,左歸的刀方才起手,他原以為時過許久,其實還不及一瞬,唏噓感嘆之下又升一種再世為人的觀感。
左歸的刀再不是無聲無息,它劃過雨絲的聲音,穿透雨簾的聲音,甚連雨絲敲擊刀身的聲音他都可以聽聞,那一點重,那一點輕,哪里力積蓄,哪里力末至,他都可借由雨絲之音而判斷。
左歸心驚,他的經驗實在是多,只從方鏢師的些許微妙之氣場變化便已警鐘大噪,身體本能便要收招換式,然就在這時,方鏢師的一雙眼突現他的眼前放大,那一片的了無生趣,萬念俱灰如針一樣刺破了他的保護膜,將他心底最驚恐之事平攤于前。
雖只一瞬,一瞬便已足夠,許多人的死,一瞬便至。
在左歸的眼里,他只是身體一震。
在觀戰人的眼里,方鏢師只是消失一下。
而在方鏢師自己眼中,左歸一瞬不動,而他一步踏出輕點刀身于其力未至處。
‘嘣’的一聲,左歸的畜刀寸斷于地,而他本人也如受重擊般連退數十步,身形未穩之時又見一人身影而臨,左歸只感周身疲憊如水而來,又好像身負千萬斤重擔一般,四肢難動,連反應都遲頓。
他眼睜睜的看著方鏢師飛身到自己身前,輕輕的將一指點于他的顫中穴。周遭一片寂靜,只緊隨而來的一串爆裂之音炸在他的身體里。
左歸周身狂抖不停,待一切重又歸于雨夜之中后,他連一滴血都沒流出便轟然而倒,最后的視線里唯有一雙眸,其內如清泉澆注,直射透骨之寒。
雨勢轉小,眾人皆靜肅,有人驚嘆,有人驚懼。
看著刀毀人亡的左歸,滿達森也好,李麗珍也好,哪還有再留之膽,半分都不做等待的飛身徹離。
宇文山丘看著場中凝立著的方鏢師,心中聒噪不休,有一種渴盼在心底悄然發芽。
同一時刻,兩條街外一座高樓之上,一躬身老仆問道:“爺,下一波…”
他話方出口,便被身前所站之人搖首打斷,道:“不必了,讓他們都撤吧,你也回吧�!�
老者聞而不動,只繼續道:“爺,總還要試一下的,未必沒有轉圜之機。”
“那方姓鏢師絕非只早先我們所探得那般實力,每次我們覺得十拿九穩之時,他便會提升一層。”他搖搖頭,嘆道:“實不可測�。 �
“鬼婆是可以的,那次若非閃出兩個老怪,那《金龍斬火》必已到手,東冥崖距此不遠,現做安排定可在他到黃堡之前將其攔下�!�
靜立無言,眸中之光閃爍,顯然他也在思索,許久后搖搖頭,道:“七老爺說的對,大遠鏢局絕對不簡單,其目的為何雖還探不分明,但此次鏢行確是針對我君樂山莊而來,最初我們所覺此方姓鏢師遠不及前四位那般棘手,現在看來也非善類,縱是鬼婆再來也不見得穩贏,更何況她還受了傷�!�
他笑了笑,道:“你若不走也好,便將此戲看到落幕吧�!�
品出他言中那股凄絕之意,老者慌道:“爺,咱們從長計議吧,七老爺也說此事非是要急之事,我們還有時間,或者等那鏢物到了青衣血衛,我們再奪不遲�!�
“七老爺于我恩同再造父母,我又怎可能于此輕言放棄,總還要自己去力拼一把的,況且…”嘆一口氣,他無奈道:“那青衣血衛的底我們也還未探得分明�!�
看了看身側滿臉皆是焦急神色的老者,寬慰的道:“不必如此,我又還未輸,那方姓鏢師我還是有一戰之力的,勝算少說應多偏我這方一些的。只是…若我真的敗了,你定要記得將今夜所有見到聽到想到的都報于族長和眾位長老知曉�!�
“爺,您不能啊,出來前七老爺交代分明的,您無需拼命,盡力就好,他會懂的�!�
“自然�!�
自然什么?他自然是要拼死一戰的,如果不能殺了對方奪來鏢物,他也定要重創對方,這樣待老仆將事情報回族中,便還有奪來之機。
目露堅定神色,足下輕點,他若一只雨燕飛掠而去,徒留老仆淚濕衣襟。
一直凝立著的方鏢師慢慢的抬起頭,看向那一抹飛來之影,波瀾不驚。
街角樓檐下的人則緩緩握緊雙拳,蓄勢待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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