站在告示牌下的百姓議論紛紛，作為蒼城人士，議論起這種政事，已經(jīng)是習(xí)以為常了，每當(dāng)有分歧的時候，甚至還有人開設(shè)小型的賭局，將之當(dāng)成一種娛樂。
當(dāng)然，屁民對政事的理解，總是很有限的，不乏一些有識之士，看清了其中的深意。
因為，在這篇告示之中，似乎都是圍繞著阮國女帝的，仿佛兩國的關(guān)系就是以女帝為紐帶，如果失去了這個互信基礎(chǔ)，從此便各奔東西一樣。
這是……
聯(lián)想到這兩日的諸多議論，大家的心里不免多了一些猜測。
莫非，朝廷是在變相的支持女帝？
經(jīng)過一下午的發(fā)酵，這種猜測不脛而走，整個蒼城議論紛紛。
正如市井中猜測的那樣，蒼國的這道詔告，正是在支持阮國女帝，給她壯聲勢。
然而，僅僅是聲勢還不夠。
楊沐知道，這種關(guān)乎江山社稷與身家性命的事，阮國的皇族不可能妥協(xié)，那些依附的貴族也不可能因為這點小利，而忽略國家的危險和變數(shù)，所以這只能是一個增加籌碼的手段。
于是幾乎在同時，他命令錦衣衛(wèi)派出一支將近五百人的隊伍，一起潛入到阮國中，打探消息的同時暗自保護阮國女帝。
白虎軍團也緊急開拔，進入到了王畿之地，與阮國接壤的地方。
這并不是要開戰(zhàn)，而是因為在兩國接壤的地方，大部分的兵力都是去年伐晉之戰(zhàn)的大軍，順勢駐扎在兩國的邊境。
由于去年的伐晉之戰(zhàn)中，阮國一方的統(tǒng)兵大將是寧王麾下的阮細瓊，所以在兩國邊境中的部隊，實際上是在寧王的掌控之下的，也就是說蒼國將兵力部署在阮蒼的邊境，實際上就是牽制寧王的兵力。
所謂的權(quán)力斗爭，首先是靠朝政手段解決，朝政手段解決不了的時候，再是用武力解決。
兵力被牽制，寧王就失去了一個手段。
一旦阮國女帝調(diào)動兵馬鎮(zhèn)壓，那么寧王就只剩下死路一條。
楊沐心里有預(yù)料，阮國女帝阮采蕊真正調(diào)動兵馬鎮(zhèn)壓寧王的概率很小，因為阮國內(nèi)的勢力并不只有一股，一旦到了要調(diào)兵鎮(zhèn)壓開戰(zhàn)的地步，阮國也就離大亂不遠了。
……
阮國，瑞云宮。
阮國女帝臉色蒼白，唇間干裂，眼神呆滯，一直倚靠在床上。
這般模樣，已經(jīng)一個時辰了。
一個老嬤嬤端來了一碗湯藥，眉宇間有不忍之色，欲言又止，微微嘆了一口氣，然后用羹匙勺了一些，送到阮國女帝的嘴邊。
聞著味道，阮國女帝微微擰了一下眉頭，又像是非常自然的，將臉側(cè)到了一邊。
“陛下，喝點吧，這是太醫(yī)開的安胎方子，有滋補身體的功效，連續(xù)幾日如此，就是奴婢看了，也心疼……唉，現(xiàn)在幾位王爺在朝中聯(lián)絡(luò)諸臣，陛下若是病倒了，這阮國可就真的亂了。”
老嬤嬤嘆了一口氣，她是女帝的奶娘，從小就一直伺候在身邊，見證了她從一個不諳世事的小公主，到一個女帝的蛻變，同時也親眼看到了這些年來，阮國與女帝的一同成長。
這是一個國家的悲哀，也是這個國家男人的悲哀，竟然淪落到需要一個稚嫩女子，扛起整個國家的大任。
“這個孩子……還能拿掉嗎？”
良久，阮國女帝抬起頭，幽幽問道。
她的臉上，垂落下兩行淚珠。
“不能，已經(jīng)有五個月了……當(dāng)初，陛下舍不得，為何如今……”老嬤嬤神色復(fù)雜。
阮采蕊摸了摸肚子，而后道：“沒辦法，在千千萬萬人的性命面前，他來得很不及時……”
老嬤嬤只能無言。
從始至終，他都是知道女帝與蒼國皇帝之間的事的，在得知女帝身懷六甲的時候，她也曾經(jīng)欣喜過，從一個女人與生俱來的母性與骨子里的觀念來說，女帝能夠有一個孩子，從此以后也能有一個精神寄托，算是一個歸宿。
本來，當(dāng)初計劃好的，到了五六個月的時候，就讓陛下稱病，躲起來幾個月，待到臨盆之后，可以順理成章的處理此事。
然而，還沒等到那一天，就因為女帝一些自然的生理反應(yīng)，引起了有心之人的懷疑，被幾番試探之后，還是無法掩蓋肚子一天天大起來的事實。
女帝懷孕，無異于一國皇后出軌一般，這對皇家來說，是天大的丑聞。
在女帝身上，除了丑聞之外，還有非常重要的權(quán)利之間的較量。
老嬤嬤除了在心里嘆氣，毫無辦法。
總之，這個國家虧欠了一個女人，剝奪了一個女人做母親的資格。
“奶媽，你說朕要是立寧王為繼承人，如何？”
忽然，阮采蕊冷不丁地說了一句。
“這……陛下慎言，此乃國家之大事，奴婢不敢妄言。”老嬤嬤退后了兩步，低頭回答。
見此模樣，阮采蕊點了點頭，不再說話。
確實，她也知道自己說這句話有欠妥當(dāng)。
畢竟皇位并不是她想讓就能讓的，一旦將皇位拱手讓給寧王，一場內(nèi)戰(zhàn)在所難免。
之所以有這個念頭，只是厭倦了女帝這個身份，興之所至罷了。
該扛的，還是要繼續(xù)扛！
“陛下，請恕奴婢直言，此進退兩難之際，一不小心阮國就將置于風(fēng)雨飄搖之中，陛下既然沒有解決辦法，何不派人通知蒼國皇帝……”
“不必了。”
阮國女帝一言打斷，眼神有些復(fù)雜，幽幽道：“他是蒼國皇帝，若是知道我阮國現(xiàn)狀，必然會落井下石，畢竟與國家利益相比，我肚子里的孩子，無足輕重罷了。”
“不，奴婢不這么覺得。”老嬤嬤繼續(xù)說道：“陛下且想，蒼國皇帝登基已經(jīng)八年，不僅皇后無所出，就連其余的妃嬪也一樣沒有誕下龍嗣，僅有一個諾妃生有一皇子，上次在會盟之時，在諸國皇帝的眼皮子下，冊立為太子，足見蒼國皇帝人丁之稀薄。陛下肚子里的孩子，再怎么說也是蒼國皇帝的龍種，作為一國皇帝，他不會沒考慮過，萬一太子楊鈞遭遇不幸，蒼國的國本問題……”
“你是說，蒼國皇帝的眼里，我肚子里的孩子……”阮采蕊砰然心動。
“沒錯，陛下肚子里的孩子，可不僅僅是一個孩子，而是蒼國的未來，將來若是誕下男嬰，未嘗沒有承繼大統(tǒng)的資格。”
“蒼國的未來……”
阮采蕊的眸子越來越亮，而后摸了摸肚子，眼神前所未有的堅定。
這一日，一隊黑衣騎士從阮城出發(fā)，快馬加鞭，徑直出了城，卷起滾滾煙塵，往東而去。
這一日，同樣一隊身著飛魚錦袍的男子，前后五百余人，從蒼城出發(fā)，腰間帶著圣旨，出關(guān)西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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