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238：氣吐血（七）</p>
“來者何人？”兵卒大老遠便看到馬車上的棺槨，見他們還想靠近，不由得提刀，怒而上前，阻攔道，“此乃孟氏重地，爾等賤民速速離開，休要污了貴人耳目。 ”</p>
那個扈從頭領狼狽地從馬車上翻滾下來，聲淚俱下。</p>
他腦袋和腰間都纏著白布，身上披著麻衣，臉上胡茬亂生，雙目布滿細密的血絲，眼袋厚重，臉上更是裹著一層臟乎乎的油，看著極為邋遢狼狽。</p>
“小的……有急事稟報老爺……二郎君……二郎君回來了！”</p>
邊說邊嚎啕大哭，他雙膝跪在地上，手指哆嗦地從懷中掏出自己令牌，上面紋刻的字可以證實他的身份，那名兵卒不認字，但認得這枚令牌，態(tài)度陡然一變。</p>
什么？</p>
二郎君回來了？</p>
那個兵卒表情一變，正要諂媚恭維孟悢，博一個好印象，目光正好觸及馬車上放著的棺槨。</p>
霎時間，一種不祥的預感陡然從脊背蔓延至后腦勺，震得他全身發(fā)麻。</p>
莫非、莫非……莫非這個棺槨中裝著的，便是二郎君孟悢？</p>
這個猜測將兵卒震到了。</p>
“速速回稟老爺，二郎君的遺體已經(jīng)回來了……還不快去！”</p>
扈從頭領哪里敢自己去直面孟湛的怒火？</p>
他對著那個兵卒吼了一聲，對方也被接連變故弄得魂不守舍，懵逼之下，腳步一個踉蹌便向孟府跑，一時間竟然沒想到報信之人會承受何等怒火！</p>
孟湛此時正與友人在水榭吃茶飲酒，兩人對坐，闊談天下，笑語晏晏。</p>
不過這種氣氛并沒有持續(xù)多久，冒失的下仆弄出很大的聲響，無禮的舉動令孟湛十分惱火。</p>
孟氏乃東慶四大高門，家教嚴謹，哪怕是最低等的下仆，禮儀也是最好的，讓人挑不出錯。</p>
像是待客之時，發(fā)生這種尷尬的事情，哪怕對面的友人不在乎，但孟湛依舊覺得臉上無光。</p>
“興許是發(fā)生了什么事情，孟郡守不如問問。”</p>
那名友人溫和一笑，眼中一片平和，仿佛青空之云，令人倍感親切和安寧。</p>
孟湛忍下怒火，表面上頗為爽朗地拱手，“湛未曾管教好下仆，讓人見笑了。”</p>
說完，他轉(zhuǎn)頭臉上倏地陰沉下來，起身走向那名冒失的下仆。</p>
孟湛一副不甚耐煩的模樣，“說，到底發(fā)生了什么事情？”</p>
那名下仆瑟瑟發(fā)抖，努力將身體伏在地面，盡量縮小存在感。</p>
此時，孟湛才發(fā)現(xiàn)下仆身邊還有一個陌生兵卒，看裝束應該是孟氏護衛(wèi)。</p>
瞬間，孟湛心頭的怒火越盛。</p>
這里是他招待貴客的地方，一個看守院門的護衛(wèi)也敢闖經(jīng)來，這要是被旁人看到了，能不嘲笑孟氏家教不嚴，連區(qū)區(qū)下仆都不能駕馭？</p>
然而，他還未發(fā)火，那名兵卒已經(jīng)哆哆嗦嗦地說完。</p>
“回稟……回稟老爺……二郎君的遺體被運回來了……”</p>
孟湛聽后，腦中一片空白，似乎一聲響雷在耳邊炸開，瞬間奪走他的聽力。</p>
良久良久，孟湛才表情怔怔地找回了直覺，一把抓起兵卒的衣領。</p>
粗莽的動作，將遠在水榭的客人也驚動了。</p>
“你說什么！誰的遺體回來了！”</p>
孟湛瞪大了眼睛，睚眥欲裂，那癲狂的模樣與平日里的溫和儒雅形成了鮮明對比。</p>
兵卒越發(fā)緊張忐忑，但還是下意識回答說，“二郎君的遺體，已經(jīng)送回來了……”</p>
二郎君？</p>
孟湛嚇得倒退一步，身體撞在水榭走廊的柱子上，好似全身的力氣都被抽走了。</p>
一群下仆嚇得跪在地上，不敢抬頭，待在水榭的友人聽見這邊動靜，面露疑惑，正待起身，卻不想看到孟湛右手捂著胸口，噗的一聲噴出一口鮮血，雙眼一翻，撲通一聲摔入水塘。</p>
目睹這一切，那名友人表情微怔，上前的腳步也頓在原地。</p>
這是……發(fā)生了什么事情？</p>
孟湛吐血摔倒池塘，眾人紛紛呆若木雞，一時間竟然忘了下水將人。</p>
最后還是那名友人反應過來，令人跳入水中將昏迷驚厥的孟湛救了出來。</p>
渾渾噩噩，孟湛從昏沉中轉(zhuǎn)醒，入眼是熟悉的景色，床榻旁守著他的好友。</p>
他先是一愣，旋即想起昏厥之前聽到的消息，連忙將被褥掀開。</p>
“孟郡守，醫(yī)官剛剛來瞧過，你這是驚慟過度，還需要靜養(yǎng)……”</p>
孟湛突然爆發(fā)出一股強勁，抬手揮開友人，雙目充斥著仇恨之色。</p>
“把人帶過來！”孟湛憤怒地險些咬著自己舌頭，“到底是何人害了悢兒！”</p>
悢兒？</p>
那名友人略顯狼狽地起身，聽到這個稱呼，不由得怔了一下。</p>
那不是孟氏二郎君的名諱么？</p>
發(fā)生了什么事情？</p>
瞧見孟湛憤怒離開的背影，那名友人錯愕的表情恢復原樣，甚至還動手整理了一下歪掉的發(fā)冠和衣襟，內(nèi)心暗忖，“莫非真是孟氏二郎君出事了？”</p>
思及他來孟郡之前，偶遇的那名忘年交小友，男人挑了挑眉梢，星眸一閃，帶著些許玩味。</p>
“難不成……你連這等事情都已經(jīng)料到？”</p>
他抬腳跟上孟湛的身影，跟著來到放置孟悢棺槨的大堂，眾仆已經(jīng)披上縞素麻衣，室內(nèi)的裝飾也改了，白幡飄動，香燭焚燒，已經(jīng)改成了靈堂模樣，正中擺放著一個巨大的棺槨。</p>
他剛走進，鼻尖縈繞著一陣濃郁的腐臭。</p>
孟湛失態(tài)地推開棺槨蓋子，里頭躺著的尸體已經(jīng)腐爛，體表爬滿了蛆蟲。</p>
哪怕一直用冰塊鎮(zhèn)著，但孟悢已經(jīng)死去將近三月，加上天氣漸漸變得炎熱，路上也沒有補充冰塊的地方，尸體自然保存不了，生出蛆蟲也是正常的。</p>
然而，越是這樣，對孟湛的打擊也越大。</p>
盡管他不相信棺槨里頭躺著的人會是他兒子，然而那張爬滿蛆蟲的臉，依稀能看出孟悢?shù)妮喞@、這就是他的悢兒啊！看到這個場景，孟湛喉頭又是一疼，鮮血溢出嘴角。</p>
這幅場景，眾人又是驚嚇連連。</p>
那名友人暗暗挑了挑眉梢，正欲告辭，身邊傳來一陣香風。</p>
只見一名身穿華麗的貴婦撲在棺槨上，哀哀戚戚地哭著，梨花帶雨，惹人憐惜。</p>
不過，臉上那么厚的妝容，哭起來還能不哭花臉，這倒是一樁本事。</p>
友人心中暗忖，又聽到那名婦人口口聲聲喊棺槨中的二郎君為“親兒”。</p>
等等，孟悢?shù)纳覆皇侨缃駶G郡郡守柳佘的繼夫人么？</p>
那位友人聽后，雙眸微睜。</p>
感覺……似乎聽到什么了不得的八卦內(nèi)幕。</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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