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272:嵇山湯泉(七)</p>
因?yàn)閹е鴰讉學(xué)生,淵鏡先生要的湯泉很大,里頭還有一個面積稍小的伴生小泉,亭臺水榭一應(yīng)俱全,足夠師徒幾人暢玩,這也是這間湯泉館舍最豪華的包間了。 </p>
若非他是淵鏡先生,聞名東慶,估計也要不到這樣好的房間。</p>
祖德陪著淵鏡回去,正要上前替先生拉開門,卻見淵鏡抬手一擺,表情帶著些許玩味。</p>
“你聽,是否有異?”</p>
祖德青年一臉懵逼,他們沒有走錯房間啊,老師這又是賣什么關(guān)子?</p>
“老師,這有什么不對的地方?”</p>
淵鏡先生笑著道,“平日里他們各個遵紀(jì)守禮,私底下卻又喜歡玩鬧嬉戲。我這老頭兒不在,還不鬧翻天,又怎會如此清凈?所以,應(yīng)當(dāng)有貴客臨門。祖德,你看為師儀容如何?”</p>
青年噎了一下,旋即一本正經(jīng)道,“老師英姿勃發(fā),精神矍鑠,不輸年少之人。”</p>
淵鏡先生贊同地點(diǎn)點(diǎn)頭,道,“為師也是這么想的。”</p>
青年:“……”</p>
端著淵博名士的架子,推開門,那雙清明的眸子掃過內(nèi)室,心下了然。</p>
看到意料之中的人,他道,“多年不見,柳郡守別來無恙。”</p>
因?yàn)楣琶舻木壒剩蜏Y鏡先生有些交集,兩家互有來往。</p>
哪怕古敏逝世多年,繼夫人也不忘逢年過節(jié)添上淵鏡先生這邊的禮,兩家關(guān)系尚可。</p>
淵鏡先生口中的貴客,不意外就是柳佘。</p>
至于柳佘身邊那個風(fēng)仁,那只是過來湊熱鬧的。</p>
先生暗暗瞧了幾眼幾個學(xué)生,他們倒是乖巧,因?yàn)榱芎惋L(fēng)仁在場,一個一個都端出翩翩君子的范兒,或一人背誦,或兩人對局,或三人暗暗探討詩集,低聲細(xì)語。</p>
呵,挺能唬人。</p>
柳佘在這里等了有一會兒了,見淵鏡先生終于出現(xiàn),心中不由得暗暗松了口氣。</p>
講真,這個湯泉間子有毒!</p>
隨便哪個學(xué)生提出來,貌似都是青史或者野史有名的主兒,他有點(diǎn)兒亞歷山大。</p>
上前與淵鏡先生寒暄,兩人分賓主落座。</p>
不等柳佘開口,淵鏡先生說道,“柳郡守來意,我是知道的。”</p>
柳佘張了張嘴,愣是將暖場的客氣話咽回肚子。</p>
問,“既然如此,先生可有意?”</p>
其他學(xué)生看似認(rèn)真,其實(shí)一個一個都支長了耳朵,想要聽聽那位柳郡守的來意。</p>
“我曾說過,一生隨緣收四人為徒,前一陣子已經(jīng)收下子孝,四人已滿,故而不再收徒。令郎君乃是人中龍鳳,若是不棄瑯琊院,倒是可以過來就讀,歡迎之至。”淵鏡先生搖頭,卻沒什么遺憾的神色,“況且,就算沒有子孝,我與令郎君也無師徒緣分……”</p>
柳佘有些蛋疼的感覺,他還什么話都沒有說呢,眼前這個老頭已經(jīng)把能說的都說了。</p>
不過,他也不強(qiáng)求,一開始的打算便是能去瑯琊院就好,其他隨緣。</p>
如今這樣,也算得償所愿了。</p>
“如此甚好,那柳某便將這頑劣的兒子,暫時交托給先生了,還請先生多加照拂。”</p>
淵鏡先生半真半假道,“令郎君煞氣滿身,若是不多加看照,老夫這瑯琊院要被掀翻。”</p>
柳佘一聽,臉色稍稍變了變。</p>
旁人聽淵鏡這么說,肯定會覺得淵鏡嫌棄柳佘兒子頑劣或者難以管教,</p>
柳佘卻聽出對方言外之意——淵鏡先生與了塵大師一般,似乎都能看出蘭亭命格的不凡。</p>
了塵大師曾說,能與他一樣看出姜芃姬周身紫微帝氣的,天下五國不出五指之?dāng)?shù)!</p>
只是,他家閨女似乎比較倒霉,不僅碰見了塵大師,還碰見了淵鏡先生。</p>
“哈哈,老夫并非嘴碎之人,柳郡守大可放心。”</p>
淵鏡先生看穿姜芃姬的面相,沒有戳穿不說,還不動聲色地替對方遮掩,可見他對此并沒有旁人慣有的看法——以時下文人的觀念,身負(fù)帝命的女子,不就是禍國妖姬?</p>
到了他們這般境界的,心胸早已脫離常人慣有的約束。</p>
不然怎么能叫高人?</p>
很多時候,哪怕看到了什么,也會保持緘默。</p>
柳佘勉強(qiáng)笑了笑。</p>
“若蘭亭當(dāng)真這般頑劣,掀了先生的院,柳府傾家蕩產(chǎn),也會幫您重修院……”</p>
淵鏡先生撫須道,“有柳郡守這話,老夫倒是有些期待了。”</p>
柳佘:“……”</p>
哈?</p>
期待?</p>
此時,淵鏡先生補(bǔ)充了一句,“東廂房的屋頂自從上次被大風(fēng)掀開,幾個學(xué)生手藝不好,補(bǔ)了補(bǔ),每逢雨天還是會漏雨,柳郡守若真是替院重修,倒是免去幾個孩子爬屋頂?shù)目唷!?lt;/p>
柳佘:“……”</p>
真看不出來,你竟然是這樣的淵鏡!</p>
淵鏡先生在柳佘心目中,應(yīng)該是皎皎如明月一般,高風(fēng)亮節(jié)又難以接觸的世外之人。</p>
現(xiàn)在一照面,怎么說呢……有些偶像破滅的感覺,貌似對方太接地氣了。</p>
柳佘一旁的風(fēng)仁,也是一副如遭雷劈一般的木然表情。</p>
誰都沒想到,傳聞中不食人間煙火的淵鏡先生,現(xiàn)實(shí)中竟然這般,像是個老小孩兒一樣。</p>
“既然如此,那柳某便去將小兒喚來,讓先生過過眼……”</p>
淵鏡先生笑道,“不急,方才在外頭見過小郎君了,的確是個眉目清正,陽光健朗的孩子。不用勞動柳郡守,我讓弟子替郡守跑個腿就好,郡守不如陪我這個老頭下一局。”</p>
不知為何,柳佘聽到淵鏡先生這么說自家閨女,心中陡然有些惴惴不安的感覺。</p>
眉目清正還能理解,陽光健朗又是從哪里看出來的?</p>
不僅柳佘懵逼,跟著淵鏡先生的祖德青年也懵逼了。</p>
剛才那個粗魯莽撞的半大少年,竟然是柳郡守家的郎君?</p>
“那便勞煩了。”</p>
柳佘面上沉住氣,心中隱隱有些不安。</p>
他覺得,他家閨女是不是又惹事了?</p>
“祖德,你去布置,為師與柳郡守手談一局。”</p>
世人皆知,淵鏡先生精通琴棋畫。</p>
但他的學(xué)生知道,先生最愛下棋,經(jīng)常能打棋譜,自娛自樂一整夜。</p>
淵鏡先生手執(zhí)黑子,背對著門口,后腦勺像是長了眼睛一般,對剛剛跨過門的青年說道,“子孝,你替為師跑一趟,去芳和院天字三號室喚一聲,便說小郎君的父親喊她過來。”</p>
那名青年似乎剛沐浴完,一襲烏發(fā)帶著水汽,打濕了兩肩。</p>
聽到師長這么吩咐,他不疑有異,垂眸低目應(yīng)下。</p>
“那位小友……也是……先生高徒?”</p>
柳佘一抬眼,險些把棋子丟出去,甚至都忘了疑惑一個問題——</p>
他又沒說自家閨女在哪個湯泉室,為何淵鏡先生能說得那么精準(zhǔn)?</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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