犬魔沒有想到,對方的來意竟然與斷魂山脈有關,一時間不禁有些不安。本能的直覺告訴他,斷魂山脈的事是一個燙手山芋,聽到點人云亦云的傳聞不算什么,但了解更多的內(nèi)幕,卻未必是一件好事,很可能會給他帶來麻煩。
他不再繼續(xù)追問,喉嚨滾動了一下,一句送客令便要脫口而出。
“老兄,深夜打擾,這是我的一點小小心意,還請收下。”魁梧男子突然從內(nèi)衣袖子里摸出了一個錦囊,看起來圓鼓鼓、沉甸甸的,放在一旁老舊黑的木桌上,出啪的一聲響,讓犬魔耳朵輕輕抖動了一下。
犬魔的嗅覺比他的聽覺更為靈敏,不用看就知道,那錦囊里面裝著的,乃是上好的靈晶,恐怕有十塊之多。
十塊靈晶算不了什么大錢,但隨手就能送出十塊靈晶,連眉頭都不皺一下的人,卻也并不多見。
犬魔話到嘴邊,又咽了回去。他并不是被這點靈晶收買,只是到了眼前的好處,不拿未免有點可惜,大不了,讓對方在此借宿一晚,明日再趕他走也不遲。
“不必客氣。”犬魔一面說著,一面起身,“我倦了,要去睡了,你請自便。”他平日向來喜歡睡在躺椅里,守著火堆,直至天明,今天卻是個例外。轉(zhuǎn)身從木桌旁走過,袖子輕輕一拂,桌上的錦囊早已不見蹤影。
翌日清晨,犬魔醒來時,雨已經(jīng)停了,屋檐下傳來斷斷續(xù)續(xù)的滴水聲。
有個陌生人在屋里,犬魔并未睡死,一直處于半睡半醒之間,天還未亮的時候,他便聽到窸窸窣窣的穿衣聲,輕輕的腳步聲,還有開門關門的聲音,接著便聽到一個啪嗒啪嗒、踩在泥濘路上的聲音漸漸遠處,消失在西邊的松樹林里。
犬魔自始至終都沒有睜眼。
對方倒也識趣,烘干了衣服,雨一停便走,省得犬魔多費唇舌。
“他那個朋友,約在哪里見面不好,非要約在枯寂嶺。”犬魔打開門,看著屋前的兩行腳印,又順著腳印望向西邊,微微皺眉。
大雨過后,山林間頗顯清冷。
犬魔裹了裹身上的毛衣,重又關上了門,回到屋內(nèi),生起了火,往躺椅里面一坐,出一聲舒暢的嘆息。
雖然擔心遭到牽連,但犬魔也無心插手別人的事,什么斷魂山脈也好,異寶也好,都與他無關,他只求清靜自在。
若是年輕氣盛的時候,他還有興致去摻和一下,碰碰運氣,如今年紀大了,經(jīng)歷的挫折多了,已經(jīng)不再抱有那種不切實際的幻想。
犬魔這一坐便是大半天,從清晨一直坐到日落,期間連動都不曾動過幾次,仿佛一尊雕塑。他添了幾塊干柴,忽然感到腹中有些饑餓,便琢磨著天空放晴后要去羅安城買點人肉來吃。
這時,外面又傳來了敲門聲。
犬魔有一種不祥的預感。
果不其然,熟悉的聲音響起:“老兄,煩請開門,容我再借宿一宿。”
那個魁梧男子又回來了。
想起前一晚收過別人的靈晶,犬魔也不好意思直接拒絕,但不悅之色,已然溢于言表。拉開門,只見那魁梧男子鞋子上沾滿黃泥,連褲腿上都沾了不少,臉上滿是疲倦之意。
犬魔冷冷道:“閣下天不亮就走,怎么轉(zhuǎn)了一天,又轉(zhuǎn)回來了?”
魁梧男子嘆道:“我找了一天,到現(xiàn)在也沒找到我那個朋友,又不好一走了之,思來想去,只有來你這里了。我在枯寂嶺人生地不熟,在外過夜總不安心,又擔心迷了路,有老兄你在這里,我就放心多了。”
犬魔毫無同情之意,仍是態(tài)度冷淡地說道:“你放心,我可不放心。你若真是找不到你那位朋友,我勸你還是與他改日再約,而且沒必要約在這種荒無人煙的地方。”
魁梧男子微笑道:“正因荒無人煙,所以才安全嘛。老兄,你已經(jīng)讓我借宿一晚,不妨好人做到底,就讓我在你這里暫住幾日如何?等我那位朋友來了,我自會離開。”
犬魔頗有些意外,自己尚未答應對方借宿一晚的請求,對方居然已經(jīng)得寸進尺,要求暫住幾日了,見過臉皮厚的,可沒見過這么厚的。
“我素來喜歡清靜”犬魔面無表情地說道。
話還沒有說完,魁梧男子早已從袖中摸出一個儲物袋,放在右手掌心,微微向前遞出,微笑道:“小小意思,還望老兄包容包容。”
犬魔的鼻子再怎么靈敏,終究無法穿透儲物袋,嗅到里面的情況,只是看那儲物袋做工精細,不像凡物,里面的東西想必也是非同小可。
不過犬魔話已出口,也不好立刻接過儲物袋查看,畢竟要是里面的東西其實沒什么價值,他總不能翻臉說東西太少不收吧?
魁梧男子知趣地補上了一句:“里面有一千靈晶,算不了什么,希望老兄不要嫌棄。”
“一千靈晶?”犬魔眉毛狠狠地跳動了一下。
總算他經(jīng)歷過不少風浪,沒有失態(tài),但內(nèi)心卻著實嚇了一跳。
一千靈晶可不是什么小數(shù)目。犬魔辛苦大半輩子,攢下來的積蓄也沒有這么多,羅安城里的人肉販子夜魔,生意興隆,犬魔是他的老主顧,曾經(jīng)隨口攀談,得知夜魔一年所賺也不過才數(shù)百靈晶左右。
犬魔不由得重新打量了一下魁梧男子。
僅僅只是借宿幾日,便能掏出一千靈晶作為謝禮,對方要么是個傻子,要么就是富得流油。看對方的樣子和談吐,顯然不是傻子。
犬魔忽然想起昨晚魁梧男子說過的“小有資產(chǎn)”,當時還以為對方是炫耀,沒想到竟是自謙,而且還不是一般的自謙。
“這都只是小有資產(chǎn)的話,我豈不是連乞丐都不如了?”犬魔暗暗想道。
收起小覷之心,犬魔的態(tài)度立刻生轉(zhuǎn)變,側(cè)身讓開門口,抬起右手做了個請的姿勢,笑道:“兄弟實在太客氣了,我正愁沒有個說話解悶的伴,你在此留宿,正是我求之不得的事情。”
說時左手輕輕地接過了魁梧男子掌心的儲物袋,手腕一抖,儲物袋便已落入他的袖子里頭,動作可謂是風輕云淡,不著一點痕跡。
“多謝。”魁梧男子拱了拱手,便即進屋。
得了一千靈晶的好處,犬魔心中的不安反而加重,對方既然出手如此闊綽,所圖必定非同小可,若是惹來麻煩,恐怕也是大麻煩,但要犬魔把送上門來的一千靈晶吐出去,卻是不可能的。
“先看看情況再說,真要是風頭不對,我就去羅安城里暫避一段時間。有了這一千靈晶,羅安城的繁華地段,我也住得起!”
這樣一想,犬魔便安心了許多。
夜深了,犬魔沒有像昨晚那樣刻意與對方保持距離,而是同坐在火堆旁,促膝長談。魁梧男子似乎對犬魔的過往頗為感興趣,一直問個不停。
犬魔年輕時毫無名堂,過往就像白開水一樣平淡,而且還是隔夜的白開水,略帶一點苦澀,犬魔自己說起來都興趣缺缺,魁梧男子卻是聽得津津有味,還不時點頭,夸贊一兩句。
開始犬魔還以為對方只是客套,但聽到的夸贊多了,卻漸漸地有些信以為真,心道:“看來這家伙只是有錢,卻沒見過什么世面。只怕他的過往,比我還要更加不堪也說不定!”
念及此處,犬魔頓時興致高漲了不少,談笑風生,陳詞激昂,儼然年輕的時候,曾經(jīng)是威震一方的豪強。
“佩服,佩服!”魁梧男子不住口地贊嘆,“后來怎樣?”
“后來嘛”
直講了一宿,到了翌日天明,犬魔終于講得有些累了,語調(diào)緩慢下來,不再像之前那般激昂。魁梧男子卻仍是意猶未盡的樣子,追問道:“后來呢,你逃過追殺之后,便又怎么樣了?”
犬魔擺了擺手,打了個哈欠,有些疲倦地說道:“我實在困了,你若想知道,咱們今晚再接著講,現(xiàn)在我可要去睡了。”
說罷起身進入里屋,倒頭便睡。
依稀間,犬魔又聽到魁梧男子出門時的動靜,心中不禁有些驚奇:“這個家伙,白天在外面轉(zhuǎn),晚上回來也不睡覺,精力竟然還這么好?”
不過他也沒有多想,倦意襲來,便即沉沉睡去。
天快黑時,魁梧男子果然又回來了,仍是說沒有找到朋友,還得繼續(xù)在此逗留。火堆旁,兩人仿佛相見恨晚的知己,又是一番促膝長談,不時傳來爽朗的笑聲,還有魁梧男子由衷的贊嘆聲,以及犬魔慷慨激昂的陳詞。
恍惚間,犬魔仿佛回到了年輕的時候,雖然他年輕的時候比現(xiàn)在好不了多少,但他認為,那是自己太過自卑的緣故,實際上在旁人眼里,他年輕的時候還是頗為轟轟烈烈的。
所謂旁人,當然主要是指那魁梧男子。
隨著交談的不斷深入,犬魔把自己的那點陳芝爛麻都抖了出來,平日里求別人都不愿意聽的事情,魁梧男子卻是聽得聚精會神,這讓犬魔得到了很大的滿足,對魁梧男子的觀感也是有所改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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