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我先黑子。 黑子只是他的名,我總這么叫他。 他的大名叫烏大龍,他總他自己的人生可能就是一個大烏龍。 他是個黑人,很黑,黑到半夜不穿衣服像隱身了一樣,不齜牙瞪眼別人找不到他。 他祖籍烏干達,是血統純正的非洲尼羅格人種,也是因為這個,孤兒院按照他的祖籍給他取個姓,再隨便湊兩個字,這才有了“烏大龍”這個草率的中國名字。 這是孤兒院的傳統,所有被收養的沒名沒姓的孩子,都會按照孩子的籍貫或者出生地的簡稱取姓,再簡單取個名,就成了他一生的代號。 黑子不僅是名字看起來不著調,性格、思維、想法、甚至是出生的方式,沒有一樣是在調上的。 據孤兒院的老教員,他的母親是趕在改革開放初期,第一批來到中國的外國人,只是身份比較特殊,是偷渡過來的難民。 黑子媽是三個非洲兄弟共同的妻子,他的三個爸爸都死于戰亂或者瘟疫,但大家都覺得是她克死了三個丈夫,便沒人再敢娶她。 至于黑子,到底是哥仨中老幾的孩子,早已無從考證。 嫁不出去,又趕上連年戰亂糧食短缺,走投無路的黑子媽就這樣挺個大肚子偷渡到了中國。 在那個年代,遙遠神秘的東方古國給了世界無盡的遐想,以為這里又是一個物產豐富,地底冒油,躺著就能掙錢的地方。 結果,滿懷憧憬的淘金者在踏上這片土地的時候就傻眼了,這里上不了戶口,不好找工作,沒有身份證暫住證連住的地方都成了問題,各個地方不僅有警察例行檢查,還有戴紅袖標的居委會大媽的奇怪眼色。 閑散慣了的難民們有苦難言,簡直腸子都悔青了,紛紛表示:來這里還他媽的不如去印度。 黑子媽終于有一下定決心離開中國,在離開之前,她生下了黑子。 據居委會的大媽,那黑子媽在街上溜達找零活干,走著走著,啪嗒一聲,一個烏黑發亮孩從她裙子里掉出來了,扯斷了臍帶,在地上摔得呱呱直叫喚。 黑子媽像什么事都沒發生一樣,繼續往前走。 居委會大媽趕緊叫住她,告訴她帶著孩子趕緊去醫院。 黑子媽回頭瞅一眼,走了回來,看了看地上還在扭動的孩子,擺出一個無奈的姿勢,似乎在表示:這他娘的是個啥玩意? 居委會大媽又好氣又好笑,跟她,她生產了,得趕緊去醫院。 怎奈語言不通,溝通不便,任你怎么跟她,她就是不承認。 居委會大媽只好自己把孩子抱到了醫院,然后報了警。 可是面對翻譯的質問,黑子媽也是一個態度,這孩子不是我的,你憑啥這孩子是我的,有證據嗎? 這還要證據嗎?民警們一個個都瞠目結舌,抱著煤塊一樣的黑子,看著黑炭一樣的黑子媽,只恨當時沒普及dna檢測,竟一點轍都沒有。 再問,她媽就開始哭訴,來中國的種種不公遭遇,后悔來了這種地方云云,肝腸寸斷,痛苦不能自已,連翻譯和警官們都表示十分的同情。 這事通報上級,最后決定將黑子媽和黑子遣送回烏干達。 結果,第二,沒等批文下來,黑子媽就偷偷跑了,據偷渡去了**,再也不會回來。 扔下黑子一個身在襁褓的嬰兒,孤苦伶仃。 政府不可能把一個剛出生的孩子單獨遣送回非洲,黑子就這樣被稀里糊涂的送到了孤兒院,光榮的成為了一個孤兒。 黑子與生俱來的愿望是想安安靜靜,老老實實的做一個文化人,好好學習向上,將來當個歌唱家、舞蹈家或者詩人。 可這些美好的夢想似乎與他的賦完全相左。 他時常拿著一本書書裝模作樣的看,但無論書中的內容多么精彩他都能在十五秒之內就睡著,比安眠藥還有效。 他唱歌唱幾句就能夠把音樂老師帶進溝里,之后的幾音樂老師都在按著琴鍵找調。 跳舞跳著跳著,如果某段韻律激起了他內心深處潛藏的激情,就一個大跳,從前面孩的身上蹦了過去,翱翔了兩秒后,吧唧一下臉摔在了地上,引來大家一陣哄笑。 他是個不著調的人,是個缺心眼的人,大家都這么笑話他。 我卻不這么認為,我被送到孤兒院的第七,我們就成了朋友。 我被送到孤兒院的時候,沒人覺得我是一個人。 我的身上被包裹著一層猴皮,簡直和一只猴子沒什么兩樣。 猴皮很厚,在炎熱的夏季,有汗流不出,渾身奇癢難耐,簡直苦不堪言,那年才我七歲。 縣醫院的大夫、孤兒院的教員還有老師用溫水在我身上敷了三三夜,才把大部分猴皮從我身上扯了下來,他們,要是再晚一段時間,猴皮就將長死,再也沒有取下的可能,我的身體會被永遠禁錮在那副丑陋的皮囊之中,再也無法長大。 但在我的腰間,仍留下了一塊碗口大的猴皮早已和我血脈交融,再也無法去掉。 沒人愿意理我,都覺得我是個妖怪。只有黑子,他問我是不是孫悟空轉世,是的話借他金箍棒他要捅一個他討厭也討厭他的教員的屁股。 我撿了一個釘子給他,他竟當真了,真的拿釘子去捅教員的屁股,結果卻鼻青臉腫的回來了。 他竟沒有怪我,還樂呵呵的跟我分享捅屁股時的樂趣和感受,他講得趣味橫生,我聽得也是有味。 后來我告訴他,下回再有這樣的事,千萬記得叫上我一起去。 我們就這樣成了朋友。 孤兒院就好像一個縮的社會,里面的孩子看起來都乖乖巧巧,背地里卻各懷各的鬼心思。 很多事情教員也懶得管,任憑孩子們在這的孤兒院里形成自己不成文的規則和制度。 這里的孩子形形色色,心思卻堪比大人,表面上和和氣氣,但歧視,謾罵,侮辱充斥著孤兒院的每一個角落。 大家都知道找比自己更弱的孩子欺負,四肢健全的歧視肢體殘缺的,聰明伶俐的捉弄智商低下的,身體健壯的嘲笑體弱多病的,年紀大的欺負年紀的。 有的人也分幫分派,各有各的圈子,以此來讓自己不受欺負,本質上跟監獄沒什么兩樣。 但越是在這種地方,建立起的友誼也就越發的堅固。 黑子在孤兒院里除了我沒人愿意和他交朋友,感覺他是個異類。 卻也沒人敢欺負他,因為他長得太壯實。 他吃得多拉的也多,四肢發達,體格健碩,再加上精力旺盛,靜不下來,簡直是大家最為討厭的人物。 但在紅星孤兒院,黑子也是唯一一個讓倪威感到棘手的人物。 這個倪威也是孤兒院的孩子,是個體型碩大的大胖子,他爸爸殺了他媽媽,現在還在牢里。他繼承了他爸爸的兇狠,在孤兒院稱王稱霸,欺負弱,誰若敢忤逆,不由分就是一頓毒打。他欺負人從不需要理由,若非一個理由的話,就是他想欺負了。 他曾和黑子交手一次,結果竟是個平手,那年黑子才九歲,足足了他六歲。 那,我生病了在醫務室輸液,倪威看黑子落了單,就來找他的麻煩,他看黑子不順眼已經很久了。 黑子正拖著長鼻涕蹲在地上玩螞蟻。 倪威就開始找茬了,他走過去,指著黑子:“站起來!” 黑子回頭,左看看右看看,發現兩旁都沒人,然后繼續玩螞蟻。 倪威有些生氣了,他放低了聲音,:“我話你聽沒聽見,當我在放屁嗎?” 黑子沒搭理他,只是“咣”的一聲竟真的放了屁,這個屁又長又響,給倪威嚇了一跳。 倪威真的生氣了,快步上前,一腳將黑子踹翻在地。 黑子爬起來,也是一臉的怒容,罵道:“你有病吧!” 倪威反倒覺得很有趣,在這個地方還沒有一個孩子敢對他這樣。 他朝著黑子就是一巴掌,黑子又被扇了一個跟頭。換了別的孩子受了他的一巴掌,早就爬不起來了。 黑子卻一骨碌爬起來,像沒事人似得,朝著胖子的臉上還了一拳。 黑子這一拳有點冷不防,倪威的鼻子立刻有兩行血流了出來,他可能有點想哭,但這種感覺立刻稍縱即逝,轉化成無盡的怒意。 他惡狠狠的朝黑子撲了過去,兩個孩子扭打在了一起。 兩個人身體條件相差很多,倪威本應該輕松的將他制服。 可這比他矮一個頭的黑孩,偏偏皮糙肉厚,韌性十足,無論擊打還是摔倒,他都能爬起來繼續戰斗。 倪威的體力不行,不大一會就滿頭是汗,而黑子,卻跟打了興奮劑一樣,不依不饒。 倪威終于后悔不該惹上這么一個黏皮糖,于是,他想到一個速戰速決的辦法。 他把黑子按到在地,騎在他的身上。他有著接近一百四十多斤的體重,一般的孩子只要被壓住,就再也沒有反抗的余地了。 偏偏黑子倔得像頭毛驢,拼命的翻滾,亂撅,倪威使出吃奶的勁死死按住他,他知道,只要稍微一泄力,這黑孩肯定就能蹦出來。 倪威滿頭大汗,氣喘吁吁,似乎就要按不住了。這時,只見黑子一把抓住了胖子的褲襠,用力一捏。 倪威立刻發出了撕心裂肺的慘叫,按著的手也松了,黑子趁機鉆了出來,撿起一根冰果棍,一下子戳到了倪威的眼睛上...... 黑子終于也累得癱坐在地,他的頭臉全是包,眼睛腫得像朵棉桃,卻在樂呵呵的傻笑。 倪威卻一手捂著眼睛,一手捂著褲襠在地上打滾。后來,被教員用擔架抬走了,離開時,他還在哭。 這回,他是真的哭了。 一個教員用手指著黑子,惡狠狠的道:“今不準吃飯!” “咣......”黑子又放了一個震耳欲聾的屁,算作是回答。 那晚上我偷偷把兩個饅頭藏在了褲襠里,黑子感動得差點流了淚,然后把我按在墻上一頓捏,因為,他認為我是完全可以把饅頭藏在書包里的。 盡管黑子看起來有些大條,但我始終認為他是個樂觀義氣并且靠得住的人,十多年來一直如此。 不了解他的人不會明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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