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片刻功夫,楊虎和警車都到了。 急救車也到了，不過，那是路人打的電話。 急救車的醫(yī)生看到這情景嚇壞了。呀，我們可是鎮(zhèn)一級的醫(yī)院呀！ 楊虎從車上撲下來就要扶起朱齊家，可是，一看谷雨的神情姿態(tài)他也不敢動了。谷雨只要一松動，哪怕是一個頭發(fā)絲的松動，可能光頭就要沒命了。 “輸血！輸大量的血！” 此時，他也不問為什么了，只要不出人命，一切都不是問題。 他過去一把揪住警察，亮出工作證，對他：“無論你用什么方法，召集全鎮(zhèn)的人來輸血，只要他的血不流光，你我就都能活著！” 警察被他眼睛里的血光嚇壞了。 完。他接通杜書城，齊家遇到事情了，他是安全的，只是谷雨把人的頸動脈割斷了，現(xiàn)在請求現(xiàn)場的醫(yī)療救援，主要是大量的血漿和縫合專家。完，就把手機塞到齊家手里，鼓勵他：“吧，實話實，有用的。” 齊家接過電話就哭了，但他知道這不是哭的時候，強自壓抑著：“她是為了救我。……真的，我知道他不敢下手切我的！可是谷雨不知道，她以為他要殺了我……” 杜書城一聽就懵了，頸動脈斷了，這得什么樣的救援速度才有效？ “好的，知道了！” 現(xiàn)場的警察在短暫的失神以后迅速反應(yīng)過來。他現(xiàn)在才明白，仇光蛋的死不是大事，因為仇光蛋的死帶累了那伙子和那姑娘才是大事。 不能不，鄉(xiāng)鎮(zhèn)警察是有相當(dāng)動員能力的。一會兒功夫，現(xiàn)場搭起了一個人們辦紅白喜事的大棚，在搭大棚生火取暖的功夫，輸血已經(jīng)開始了。為防止血漿凍住，一個高個子提供了他溫暖的胸膛。反正各種保證血漿液體狀態(tài)的方法都用上了，比如毛巾、熱水之類。 而他們附近，則是不斷趕來的排隊獻(xiàn)血的人。合格的留下來，不合格的去做能做的事，生火扛劈柴，燒水，維持環(huán)境的溫度。 鎮(zhèn)長和鎮(zhèn)黨委書記也來了，警察把他倆拉到旁邊，描述了他知道的消息。 還是鎮(zhèn)黨委書記慎重些，他來到棚子里，蹲在楊虎的旁邊。 現(xiàn)在，他必須蹲下，因為楊虎是坐在地上，抱著朱齊家的頭。楊虎一邊安慰他，一邊用手機和外界保持聯(lián)絡(luò)。書記的到來根本就沒有引起他的任何波動。他只是對地上的人：“不怕，我們不怕，救援一會兒就來。你沒事，谷雨也沒事！” 再看地上躺著的伙子，他的身上搭了女孩子的半個身子、一條腿，還有仇光蛋的一條腿。他們誰都不敢動，生怕動一動，仇光蛋就死透了。 真幸運，仇光蛋沒死，輸液管里的血還在往下流呢，倒是那按著他頸部的姑娘像是個雕塑，要死了一般。 血，從她的指縫里往外流。真的是往外流啊！ 鎮(zhèn)黨委書記謙恭地：“我是金椽鎮(zhèn)的黨委書記。我叫李添福，請問這位……” 楊虎抬眼，沒有任何暖意地：“他是朱承澤的兒子，萬聯(lián)通訊的朱承澤，明白嗎？” “朱承澤？萬聯(lián)通訊？” 楊虎這會兒實在沒有心思講風(fēng)度，他知道這些基層干部的心理，就直截了當(dāng)?shù)兀骸叭绻阒乐斐袧桑敲矗瑳]必要告訴你他是誰的孫子了吧？” “哦，知道了，知道了！”李添福一下就坐在地上，只覺得頭皮一陣緊似一陣。但緊接著他蹭地就站了起來， 他想，幸虧見血的那個是仇光蛋，要是那伙子在他這鎮(zhèn)上見了血，媽呀，我這…..想都不敢想啊！ 人家咳嗽一聲他這里也是地動山搖啊！ 他問管輸血的大夫：“需要什么血型，我是o型，萬能輸血者！” “b型！” “好，抽我的吧！”在這一刻，姿態(tài)是相當(dāng)重要的，他脫下半個膀子就進(jìn)了輸血者的隊伍。 這時候，棚子外面一陣騷亂。通遠(yuǎn)市的大夫到了。 他們一進(jìn)棚子看到源源不斷的血液就放心了。雖然做手術(shù)的條件差一點，可是，有大量的供血者就提供了足夠的手術(shù)時間，看來這個人是死不了了。 …… 谷雨被有經(jīng)驗的護(hù)士換了下來。她被人攙扶著走出棚子，她覺得像過了一個世紀(jì)一樣漫長，她覺得自己肯定長出了白頭發(fā)，而臉上布滿了樹根一樣的皺紋。 一見了陽光，她就軟倒了。她坐在地上無力起來。 有人把她抱上車去，她也不知道是什么人在抱她。 她不知道現(xiàn)在是什么時間，她只覺得兩只手臂是僵的、木的、沒有知覺。放在腿上，它們一直在發(fā)抖，不聽使喚。 她想到，剛剛一瞬間，她就沖上去殺人，那時候，她是沒有腦子、也是不懂害怕的。直到血出來，她才怕。她怕他死了，她就成了殺人犯。 現(xiàn)在呢？如果那光頭能活下來，她就沒罪嗎？那可是頸動脈啊。她能當(dāng)眾喊出頸動脈斷了，那明她是明知其危險性，是存了殺人之心的。 她是個這么可怕的女人。 她不敢想她的后半生。 車子外面，還是排隊輸血和看熱鬧圍觀的人，他們操著通遠(yuǎn)本地話，似乎哪一個春節(jié)都不如這一個熱鬧。有兩個警察在吆喝指揮，好像還有領(lǐng)導(dǎo)不時在接打電話。 她覺得她就像是被擱在幕布外面的一個看客，失去了參與感。這很讓人害怕。 “嘭”，車門開了，楊虎把朱齊家送了過來。 他：“谷雨，你往里挪一挪，讓齊家坐在你旁邊。他稍稍好了些，就要來看看你到底有事沒事。” 谷雨木然地看著他們，反應(yīng)不過來。 楊虎咳了一聲，硬把齊家推在座位上，然后“嘭”地一聲，關(guān)上車門走了。 兩個人擠得緊緊的。 爛車窗灌進(jìn)冷風(fēng)，朱齊家咳嗽了幾下。 谷雨稍稍回過神來。她啞著嗓子：“齊家，我肯定要被判罪了。” 朱齊家搖頭，拉過她的手，冰冰涼僵硬的手，：“不會的，你只是正當(dāng)防衛(wèi)，你是為了救我！”他的嗓子也發(fā)啞。 谷雨搖頭，：“防衛(wèi)過當(dāng)了，還是罪。那是頸動脈啊！” “可是你當(dāng)時也找不到更好的辦法！” “可是我也好愚蠢，法律不管你有沒有別的辦法，它是看后果的。” “谷雨，沒事，別想了，好不？家里會管這件事的，一定沒事，真的！” “齊家，我又給你找麻煩了。…….我剛才越想越覺得自己是個可怕的女人，我怎么會那么狠？” “傻！跟你不想，就不要想嘛！”他著話把她拉到自己懷里來，像抱孩兒一樣，輕輕地拍她。 谷雨流淚了。 她把頭貼在他的胸前，這點熱乎氣兒讓她覺得自己的魂兒好像一點點地回來了。過了會兒，她才覺得自己的身上臟，往外推了下。 “怎么了？”齊家問。他也感到了對方的一點暖意，他也剛剛?cè)诨?nbsp; 谷雨：“我身上有血，手上也有！” 齊家嘆了一聲：“我還以為是什么？我也是一身的狗血！”完，他鄙夷地撇撇嘴，分明是光頭的血把他們兩個都弄臟了。 谷雨輕笑，這家伙又活了，剛才還哭。 她：“你剛才也害怕的，我看見你哭了！” “去！不許提了，誰提我跟誰急！”他虛張聲勢地豎著好看的劍眉。 谷雨搖搖頭，只好不提。她看到他頭上沾的土，她想幫他撣一撣。 朱齊家卻拿過她的手，放在他的腿上，一邊搓揉一邊問：“剛剛痙攣了，是嗎？” “是，不光是手，覺得整個生命都痙攣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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