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谷雨一路低著頭，偶爾看看朱齊家，看看他好看的抓著方向盤的手，心跳得厲害。 朱齊家偶爾扭頭看她一下，只是笑。過一會兒，他說“我知道新郎官是什么心情，就是我這樣的心情！” 谷雨瞪她一眼，知道沒什么殺傷力，只好扭過頭去。 “我也知道新娘子是什么心理，就是你這樣子！” “不許說了！”谷雨讓自己蠻橫起來，可是她這聲音聽在齊家耳朵里就像撒嬌一樣。 “不許說是吧，那好，一會兒我們去做！” 谷雨只好捂住耳朵。齊家則得意地呲著他的大白牙。車子里的空氣曖昧得讓人想逃，洛杉磯的夜色在窗外，在眼前，可是又不在窗外，不在眼前，世界好像要消失了一般。只有身邊這個人是真實存在的，其他什么都沒有了。 終于車子停下了，齊家說“到了，下來吧！” 谷雨搖搖頭，可憐地看著他。她不知怎么的，不能動，腿上沒有力氣。她氣若游絲地說“讓我呆一會兒。”這可憐勁兒看到齊家眼里就是邀請一般，他嘆息一聲，探過身來，低低地問“親愛的，你想在這里嗎？” 谷雨直往后躲，可是在車里，躲又往哪里躲呢？他的頭又開始在她身上拱，弄得她無奈極了。“齊家，齊家，你消停會兒！”她抱住他的頭，推也不是，拉也不是。“你讓我歇會兒，啊？一會兒就下車。” “不下車了，谷雨，你是個妖精！”齊家還是不肯罷休，可是理智也告訴他總得下車才行。他干脆把頭倚在谷雨的肩胛骨上，讓自己和她保持距離。“我一見你就不行了，每天想啊、想啊！” “好了！在一起啦，啊？”她愛憐地揉揉他的頭發。她也知道想人要想死的。 “谷雨，”齊家一把抓過她放在他頭上的手，然后把她的手放在自己的嘴里，輕輕地咬、輕輕地咬，“谷雨，我要吃掉你，好不？我要吃掉你！”他像饑餓的孩子一樣，在懇求她。他急切得要瘋了。 “嗯。”谷雨的眼淚滾了下來，他這樣，讓她沒法不答應他。 “傻瓜，哭什么！”他還是吻她。“我不是想欺負你，我只是想要你！” “知道，知道！”她把他的頭放在懷里。她也知道他不會欺負她。 “我們沒法上樓了，我和你分不開了！”齊家也無奈地嘆息。他把他的頭放在她的懷里，一陣一陣的眩暈，耳鼓里仿佛海潮跌漲的聲音。 “打開車窗，打開車窗吧！”她企求，她只有讓環境改變一下，才能讓齊家和她分開。 齊家艱難地起來，打開車窗。一股涼風吹進來，他笑了，他把自己放在椅子上呵呵地笑，另一只還是抓著谷雨。谷雨也呵呵地笑，這股涼風真的救了命了。 “谷雨，你真要殺了我啊！” “哪個要殺你！”她嗔怨了一句，狀況好多了。 “好，下車吧！”齊家把車子打開，谷雨也從另一邊下來。兩人隔著車子注視著對方，都沒有動，良久，齊家說“谷雨，我愛你！” 谷雨一下捂住臉頰，潸然淚下。 這句話原來就是魔法！ 齊家走過來，一把把她擁在懷里，他的下巴抵著她的頭，她聽著他的心跳。涼風從皮膚上掠過，四周靜得能聽得到蟲吟。 “今晚有月亮。”齊家低低地說了一聲。 谷雨抬頭看，今晚不但有月亮，月亮還很大，他們兩個的影子被拉得很長，身邊的樹甚至看得清樹葉的脈胳。 “谷雨，我很高興。” “我也很高興。” “我第一次覺得高興是這樣的高興！” “嗯，我也覺得，是不是安靜的喜悅？” “對，就是安靜的喜悅，就像塵埃落定那樣的安靜。” “哼，就你會形容！”她幸福地嘆息。 “來，我們上樓！”他拉著她的手。 “不行，還有我的箱子！”谷雨把指頭咬在嘴里站著不動。 “我知道還有你龐大的箱子！”齊家不耐煩還有這樣的俗事牽絆著他，他現在只想牽著谷雨。他打開了后備箱。“裝了什么，這么大？” “蒸鍋啊、籠屜啊、面粉啊、還有屜布！” 天哪，齊家被打敗了，“你不會以為洛杉磯連面粉都沒有吧？在機場沒有把你當賣白粉的處理一下？” “我知道有啊，”谷雨振振有詞，“可是我怕連采購的空兒都沒有，而你這里只有半成品……，反正我要給你做包子，你等著吧！” 朱齊家揉揉臉頰，他眼前出現了一鍋熱氣騰騰的大包子，這么像谷雨于他，實在的舒服、熨貼的慰藉，這種感覺與剛剛又有不同。剛剛是安靜的喜悅，現在是舒適的體貼。慶幸，他剛才在月光下脫口而出的那句話，他一點都不覺得矯情。 上了電梯到三樓，進了朱齊家的公寓。一進門，打開所有的燈，這亮晃晃的光線與剛剛車里的黑暗形成強烈的對比，那一些濃稠得化不開的旖旎在這光線之下瞬間就消遁到別處去了。谷雨不好意思地笑了，剛剛她的樣子實在是不堪回想。她下意識地捂住自己的半邊臉，站在門口不知所措。 齊家放下東西過來揉揉她的頭發。“你先洗洗，我去給你煮點東西。” “飛機上吃過了，不餓！”她覺得自己的聲音都是奇怪的。 “不餓就陪我吃一點，我等你等餓了！” 齊家進廚房，谷雨只好跟進來，倚在門框上看他做飯。他放水，打火，探身到櫥柜里拿面條兒，再打雞蛋，居家的動作都看著那么美。 “想什么呢？”齊家回頭問。 “嗯，想起你上舞蹈課時候的動作。你連做飯都這么好看！” 齊家一挑眉，“那時候你是不是就想抱著我？” 谷雨抿著嘴搖搖頭，她老老實實地說“想欣賞，不敢擁有，所以不敢想。” “哼！”齊家伸手過來，用手指頭撥了一下她的鼻子頭兒。“今天可以想，也可以擁有！” 谷雨又羞得低下頭，用腳下意識地摩挲瓷磚上的花紋。 “就會害羞！”齊家嘟囔著，拿了兩只碗，放在廚房的餐桌上。“來吧！” 谷雨洗了手，被他安頓在他旁邊的座位。她現在就像個木偶一樣，他說怎樣那便怎樣。 “雞蛋面，能吃飽，你吃剩下的都是我的！”齊家看了她一眼便開吃。他吃得真香。谷雨笑笑，陪著他吃，也吃得很香。兩人把面湯都喝了，然后相視一笑。 “我覺得我們已經過了一千年！”齊家幸福地慨嘆。 谷雨沒說話，只是笑。其實她也有這感覺。 “尋常夫妻，吃完了就睡覺，走，碗放著，我們去洗澡！” “胡說！吃完了要嘮嗑，然后才睡覺。”谷雨反抗了一下下。 “都夫妻了還嘮什么嗑？直接睡覺！”谷雨被他拖著就走了。 他把浴室的門關上，此時，他和她都有些緊張。谷雨的眼里是潮潤的顏色，齊家也是。齊家走近一步，他把手搭在她的肩上，她開始顫抖。他拉住她的手，把手放在自己胸前。 “谷雨，我是你的！”她的手指在自己頸項處滑過，涼涼的，他問“是不是緊張？” 谷雨點點頭，不敢看他。 他說“我也是！”說完，他托著谷雨的手，把她放在浴池的邊上。然后，就有點不知所措地咬著嘴唇。其實，他是心慌，覺得手掌心的血管都在里邊突突地跳。 “谷雨，其實我的上身兒早被人看光光了！”他故意用自嘲來緩解此時的緊張，說完，他把t恤脫掉。然后，把衣服甩到洗衣機上。 谷雨抬眼看了一下，知道他說的是畢業前夕光著脊梁打球的事兒，那時有個韓國人舉報了他，他還因此受到處罰。 “谷雨，來，看看喜不喜歡？”說著話他蹲下來，蹲到她的面前。 谷雨把手放在他的頭上，他的頭發有點扎手，他總喜歡留這么短的頭發。她故意讓自己強硬起來，說了句“不喜歡！” “口是心非！”齊家用鼻子哼了一下，自嘲地說“好吧，既然你不喜歡，我就先出去了！我想外面的月光會喜歡！也許架著望遠鏡偷看我的人也喜歡！”說完，他站起來，好笑地沖谷雨呲了下大白牙，關上門就出去了。 呼！谷雨覺得終于安全了。她聽聽他的動靜，發現其實沒什么動靜，要不就是他沒有離開，只在門外站著，要不就是他離開了，地毯太厚基本沒什么聲音。 不過，她聽到了咔嗒一聲，她就心安了。 齊家其實在外邊沒有離開，他把自己貼在外墻上一動不動，這一刻，他不想動，他心中還是有安靜的喜悅在支撐著他。他聽到谷雨在里邊小小地驚叫了一聲，料想是水的問題。但他沒有出聲，他怕嚇到她。 剛剛坐在浴池邊上的谷雨，像一個囚徒，他從心里可憐她。如果此時他出聲兒，她一定連個躲藏的地方都沒有了。 她是勇敢的，但她也是膽小的。他喜歡這樣的她。 直到水聲沒有了，直到電吹風響起來，他才輕輕地問了一句“要幫忙嗎？” 他沒有聽到回答，不知是因為害羞，還是因為電吹風的聲音太吵了。他笑笑，干脆坐下來，坐在地板上等她。 門咔地一聲被打開了，一雙腳從里邊跳著出來，然后逃也似地從他身邊穿過去。他看她像個逃犯一樣亂躥，忙喊了一聲，“那邊是健身房，我的臥室是右邊那個。” 谷雨頓了一下，然后哧溜一下就跑了。 齊家哈哈大笑，他站起來走向臥室，谷雨已經光著腿跪在床上。她抱著被子，很無奈地看著門口的自己。齊家只好說“我給你開燈！你可以先看看床頭柜上我這幾天看的書！” 谷雨嗯了一聲，也不動，就等著齊家的離開。齊家笑笑就轉身走了。 等齊家洗完了，出現在臥室門口的時候，谷雨的頭上蒙著被子。他好笑地一條腿跪在床上，用手掀開一角，想逗逗她。可是谷雨嗯了一聲，抓得更緊。 “好谷雨，讓我看看你！”他只好乞求。 “你——熄燈了嗎？”她的聲音低低的。 “呵呵，好吧！其實我打小兒都看美女油畫，其實我什么都見過的！只不過，她們不讓我摸！”齊家臉皮厚厚地調侃，一邊磨磨蹭蹭地走到墻角關燈。走到門口，他又折回來說“這屋里就有衛生間，你晚上有需要不用到那邊去，知道了嗎？” “那么多廢話！你關不關燈？”谷雨把薄被往下一拉，露出頭給出一副兇像。 “好吧，娘子發話了，關就關！” 屋子頓時就暗了。谷雨有點后悔，好像暗下來以后，倒更緊張了。她聽得到兩人呼吸的聲音。齊家靠近了，這不是軟床，但他上來以后，她還是覺得自己要向他那邊傾斜似的。 “谷雨，”齊家靠過來，抓住她的手親了一下。“你是我的床上接待的第一位女生，我現在覺得如此幸運，我很想形容……” “形容什么？” “我很想形容我的心情。”說著話，他把手伸過來攬著她的頭。“我覺得是獎品，那種很難拿到的大獎，居然被我拿到了！” 谷雨不禁笑了。她有那么珍貴嗎？可是想想，如果是形容作商品的話，那不是來得太容易了嗎？他可是想要什么都有的，而唯有獎品不是那么容易。 “谷雨，你看外邊！”外面月亮很大，它掛在橡樹上，像個人臉一般。 “沒關窗簾！”她叫了一聲。 “嗯，讓它開著，我要這樣看著你！”說完，他坐起來歪著頭看她。 月光真是亮啊，適應了一時的黑暗，此時的臥室就是覺得亮。谷雨覺得坐起來的齊家就像個藍色的雕塑，她看自己，自己的手臂也是藍色的。 “齊家，”她叫了一聲，伸出手。齊家把身子探過來嗯了一聲，他又抓了她的手去親。她伸出另一只手去撫摸他的顴骨，然后又滑向他后腦的頭發。 “你沒吹頭發！” “嗯，等不得了！”說著話齊家已經俯下了身子。他綿密的親吻一下又一下，她感覺到了，她覺得兩個人是兩只透明的水母，幾乎要和水、要和月光融為一體。 “谷雨，我是你的，你不用害怕！” “嗯，”谷雨無意識地回答。此時，她無法細想他所說的害怕什么，但她其實一直是害怕的。他說不用害怕，那么就從此交割了吧，和過去交割，她不再害怕。 “谷雨，你要對我負責的，我不打算給別人了！”他在親吻的間隙抬頭看了她一下，想看她一個承諾。 “這么多話！”她無力地打了他一下。 “好吧，我不說了！”他只好繼續埋頭。他喜歡埋到她胸前那種溫暖到窒息的感覺。 此時，月亮還是那么大，一地清輝就這么印到谷雨的記憶里，安靜而輕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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