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裘子良跌坐在地上,他的話音還沒落地,鐵榔頭就又被他高高舉過了頭頂。 “你等一下,我有其他辦法!” 裘子良自揮榔頭斷腿,讓張勇強明白,他想要改頭換面的決心是寧死不移了。 張勇強的腦袋靈光一閃,想到了一個比揮刀割臉稍微仁慈一些的辦法。他跑去一個正在修建的農院,偷來了一碗石灰。 “先把你身上的濕衣服脫下來,”著,張勇強就扒下了裘子良的濕羽絨服,又把自己的厚棉襖脫下,遞給裘子良,“把這衣服穿上。” “開始吧。”裘子良穿好衣服,英勇無比地。 “不行。你先告訴我,為什么你會認為有人在你的車上動手腳,到底發生了什么事情,你為什么一定要毀容。”張勇強緊抱著那碗筷石灰,得不容置否。 裘子良強忍著腿疼,語慢聲低地:“我不知道為什么會有人算計我,我的公司破產了。供貨商用優質鋼材的樣品,和質檢報告跟我們簽了合同,可他們送來的鋼材跟樣品根本就不符,質量沒通過我們的檢測。勇強,我們是要用那些鋼材建造跨江隧道的,如果我同意以濫造假,萬一哪隧道坍塌了,拉我去槍斃是,如果造成百姓無辜枉死,還有給國家造成的巨大損失,誰來擔負這些責?誰又擔負得起?我就算拼上這條命,也不能同意使用這批劣質鋼材。” “你做得對。這種劣質鋼材當然不能用!”張勇強義憤填膺地打斷了裘子良。 他那兩只緊抓在碗口邊的手,像是在怒不可遏地,捏掐坑害裘子良的不法奸商的脖頸。 “本來,我只想讓供貨商退鋼材款就算了。但是,就在大志和他們談判周旋的時候,我們挖隧道的防護架坍塌了。” “死人了?”張勇強瞪大雙眼問。 “事故很慘重,三十二個人重傷,十一個人死亡。” “我的!”張勇強拍著胸口驚呼。 裘子良的語氣越來越沉痛:“出事當,我公司里負責這個項目的項目經理,還有鋼材供貨商的老板相繼自殺了。大志了解情況后告訴我,原來這些防護架是這家供貨商的子公司提供的。供貨商的老板自殺,但公司還在。 我讓大志去供貨商公司協商防護架事故的賠償,和批劣質鋼材的退款,可是,大志帶回來的報告,卻是這家公司正在被銀行清算,而且資不抵債! 所以,傷亡人員的巨額賠償就全部落到了我的頭上,那批劣質鋼材也成了砸在我手里頭的燙手山芋。更慘的是,政府因為隧道項目發生了重大事故,收回了我的建設合同,并且要求我限期整頓。我的公司陷入財務危機,就玩兒完啦!” “他的良心被狗吃了?混蛋!他大爺的!還有,那家公司賺的黑心錢哪里去了?為什么會資不抵債?”張勇強低聲痛罵。 停頓了片刻,裘子良又接著:“這個供貨商的利益鏈上螞蚱不少。 我猜想,他們早就做了會被銀行清算的準備,把資金提前轉移走了。這些螞蚱里面,其中最受益的那個,不是供貨商,是供貨商背后的某個什么大人物。所以供貨商老板才會選擇自殺,他應該只是一個替死鬼。供貨商老板一死,他公司又被清算,我知道債權是無法追討的了。但是,我總想弄想清楚自己到底是被哪個人坑了的。” 裘子良長歇了一會兒:“后來,我就親自調查與供貨商有來往的公司和個人,弄到了他們購買劣質鋼材的合同復印件。在那份合同上簽名的人叫汪明華,公司印章是明州市宏達建材批發公司。我在明州市的工商所沒有查到這家公司,然后打聽了好多,在明州市的一個建筑工地上找一個叫汪明華的人。” “你怎么沒報警抓他?”張勇強問。 裘子良苦笑:“不是他。他在那個工地上做工,老實巴交的。聽我問他是在哪里弄來鋼材賣給我的供貨商的,他一臉驚訝。他跟我,他是土生土長的明州農民,從來就沒做過買賣,更沒錢買賣鋼材。 我又問他,那你為什么會跟我的供貨商簽訂鋼材出售合同。他更驚訝了,他活了幾十年,連合同是什么樣子都沒有見過。我不死心,拿張紙讓他寫自己的名字給我看,合同簽名是假冒的。” 張勇強聽得直捶自己的腿:“后來呢?” 裘子良雙眼噙淚:“我回到東濱,就帶著這些材料,想去找律師幫忙整理分析。在路上,我就接到了國慶通知我美佳和志鵬死了的電話。” “志鵬,他才那么!照你這么,他們的死確實蹊蹺,可能還真跟你的公司破產有關系。”張勇強著,鼻孔喘出粗重的鼻息。 “剎車失靈的原因是無法查證了。但是我相信我的直覺,肯定是有人在剎車上動了手腳,那輛奧迪車我才買了半年。” 裘子良的語調,讓張勇強聽出了痛不欲生,也聽出了“此仇不報非君子”。 “哪怕就僅是直覺,什么證據都還沒有,我還是相信你的判斷。子良,我支持你查出那個壞蛋,但你得堅守住底線,一定要依法做事!”張勇強兩眼含淚地。 裘子良把三萬塊現金和一個黑色公文包交給張勇強,悄聲:“把這個公文包幫我藏好,里面裝的是奸商坑害我的材料。這些錢,是我現在僅有的了,到了醫院你幫我付醫藥費,有余下的,你就替我保管著。” “藏到糞坑底下,你看夠穩妥嗎?”張勇強問。 裘子良略想了想,:“可以。” 張勇強母親家的糞坑底下,有一個被亂石和雜草遮掩得非常嚴密的洞。裘子良和張勇強的時候,這個洞就是他們偷藏東西的絕密地點。 “你在這里等我,我現在就去把材料藏好,再從我媽家拿云南白藥和酒來,幫你先徹底止住腿傷的血。” “不要告訴阿姨是我受傷了。” “這我知道。我媽早就睡覺了,我偷偷的拿,你放心!我媽還有一輛三輪車,正好可以騎來送你去醫院。還有,你不要自己毀臉,一不心,會把眼睛也給燒了的。我很快就回來。” 完話,張勇強拔腿就跑。 “路上心。”裘子良朝著張勇強的背影,輕聲喊道。 裘子良是個深懂居安思危的人。 這些年來,為了防備萬一生意遭遇不測后有條退路,他捐錢為自己老家的村五福學新蓋了教學樓,為李橋鎮鎮政府新蓋了辦公樓。另外,他還為張勇強辦了一張銀行卡,卡里面存的錢,至少足夠張勇強一家康過活十來年。 很快, 張勇強就騎著三輪車趕回來了。 他把裘子良的濕褲子扒下來,在腿傷處敷上用酒調和的云南白藥,把從他媽家偷出來的他多年不穿的舊棉褲給裘子良換上。然后,他又把從裘子良身上扒下來的濕衣褲用塑料袋裝起來,放在了三輪車上。 “動手吧。”裘子良。 張勇強默不做聲了。他借著月光,將石灰調成石灰水。 石灰水在碗里沸騰,白煙從碗中升騰而起。 張勇強從褲兜掏出紙巾,投在裘子良臉上的目光里寫滿了痛楚,他邊掃視,邊詢問:“是毀左臉,還是右臉?” 裘子良打就帥。歲月的磨礪,加上眼下糟糕境遇的襲擊,讓他臉龐的菱角,顯得尤為冷酷和剛毅。 “整張臉!”裘子良突然改變主意,得毅然決然。 張勇強頷首點頭。他把紙巾遞給裘子良,沉默了片刻后,:“保護好眼睛。眼睛瞎了,拿什么去追查奸商?” 裘子良將紙巾鋪蓋在自己的兩個眼眶上,然后在龍頭石上平躺了下來。 他一動不動的,如同一塊堅不可摧的鋼板。他的旁邊,先前從他褲子上的流出來的水,和從他腿傷處淌出來的血,滲在龍頭石上,讓月光映出寒氣逼人的灰黑烙印。 張勇強雙手發顫,他用紙巾搓成紙條。接著,他心翼翼的,一點一滴的,把石灰水涂滿了裘子良的整張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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