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當時，裘光明坐在出租的后座上，正往律師事務所趕。 他懷里緊抱著一個黑色公文包。這個公文包，就是張勇強藏起來的那個。 公文包里裝的材料，是裘光明要讓律師幫忙研究的一沓紙質文件和一個數據盤。 “叮呤呤、叮呤呤……”裘光明的手機響了。 來電顯示的姓名是劉國慶。 按下通話鍵，劉國慶的話音就如雷鳴一般，火啦啦地扎撲進裘光明的耳朵。 “姐夫，你在哪里？我姐……我姐跟志鵬……出車禍啦！” 這，是裘光明從明州市回到東濱市的第二。 本來，他是該陪同妻兒去吳州市吃丈母娘壽宴的。但他擔心材料在就快被銀行查封的家里放一個周末會夜長夢多，權衡再三后，他便讓劉美佳開他那輛很快也會被銀行沒收的奧迪車，帶裘志鵬先回丈母娘家去。 在為劉美佳開車門的時候，裘光明告訴她：“我要去律師事務所處理點急事，完事以后，我就坐快車來吳州，我一定爭取在吃午飯之前趕到。你不要跟媽講公司的事情�！� “我知道。記得喲，你也要給媽帶份禮物。”劉美佳站在車門前，提醒他。 “放心吧，禮物早就準備好了的�！睉鹜陝⒚兰眩霉饷饔峙呐聂弥均i的瘦肩膀，叮囑，“一定要系好安全帶。路上要聽媽媽的話，到了外婆家要聽外婆的話�！� 裘光明是看著妻兒都系上了安全帶，并目送他們開車出了裘公館大門以后，他才轉身回書房取材料的。 裘光明做夢都不會想到，劉美佳開了八年多的車了，她平常連車漆都沒有蹭花過的，竟然會出車禍。 劉美佳是裘光明的大學校友，比他矮兩個年級，現在是東濱市華科醫院的眼科醫生。 裘志鵬在徐匯學念二年級。 他們兩人，一個是裘光明的公主，一個是裘光明的王子。 從劉國慶急慌而痛楚的語音中，裘光明聽出了不祥，可他仍舊心存僥幸，期望奇跡能眷顧自己的妻兒。他心里雖然在犯狐疑，但更多的是虔誠祈禱：“求菩薩保佑，那不是我和他們的永別！” 另外，劉國慶的話也讓裘光明直覺不妙，他警覺感突增。 擔心自己的手機會被監聽，裘光明便沒有告訴劉國慶自己在哪里。 倒抽一口冷氣后，裘光明急切反問：“他們人沒事吧？” “他們死了……剛進吳州的地界車子就翻了。太不幸了，車子翻倒在了墳地的紙錢火堆旁，油箱被引爆了……我，我開車路過現場的時候，當地交警正在勘查。姐夫，我姐跟志鵬……被燒得人樣都辨不清楚……”劉國慶斷斷續續匯報完畢，話筒里便響起他嗚嗚的痛哭聲。 裘光明的心，疼得如被千萬把鋼刀在接連相戳。 然而，他的疼痛卻沒發出任何聲音。他腮幫劇烈地鼓跳著，臉龐和眼眶瞬間變得血一樣紅。他的淚水靜寂無聲的，從他眼眶中飚涌而出。 沉默了片刻，裘光明才抬手抹了一把淚，哽咽著問：“翻車的原因查清楚了嗎？” “是剎車失靈。”劉國慶回答。 “剎車失靈？”裘光明喊了起來。 “應該是�！眲鴳c確認。 “應該是？你確定？國慶你是知道的，我那輛奧迪才剛買半年！”裘光明的聲音高得近乎于吼。 “我知道�？墒墙惴颍铱墒墙痪箨牭拇箨犻L，處理過各種車禍事故。我姐的這起車禍，我全程參與了勘查，目前能勘查到的，確實只有剎車失靈，現在的結論是，初步定性為意外�！� “意外？”裘光明鼻息一哼，連續怒吼，“意外！” “這只是初步定論。因為油箱爆炸，車被燒毀得太厲害了，我和吳州這邊的交警都沒法確定剎車為什么會失靈，所以不能請求刑警介入。姐夫，車燒成那樣，就算刑警介入，也無法查到剎車失靈的原因了。恐怕，最后的結論也會是這個�！眲鴳c無可奈何地悲聲。 裘光明憤憤地掐斷了電話。 無論是情感還是直覺，都讓他無法相信自己妻兒的死亡是意外。另外，他妻兒的“意外”死亡，更讓他意識到，很有可能，“意外”在追蹤的其實是他自己。 “奧迪車才買半年就剎車失靈？我開了這么多年的車了，還是頭一回聽。您的家人真不幸。哎，節哀順變吧！”出租車司機搖著頭，嘆著氣，安慰裘光明。 悲恐催生機警。裘光明舉眼掃望出租車的后視鏡，還真就從后視鏡中看到一輛黑色大眾轎車，正不快不慢的跟在他們后頭。 頓時，他全身的每個細胞都處于了高度警備狀態。 “看來他們追蹤的人確實是我！”裘光明轉動著血紅的眼球，低頭看著懷里的公文包，暗想，“應該是為了這些材料。如果我現在不管不顧的去律師事務所，不定還會給忠誠帶去麻煩。他們能有辦法讓我的車剎車失靈，也能有辦法再讓我，或者忠誠遭遇‘意外’。不能硬來了，得先躲開他們再。” 思度片刻，裘光明將手機卡拔出，折成兩半后悄悄扔在了座椅下。 然后，他對出租車司機：“師傅，麻煩你掉頭，以最快的速度去長途汽車站�！� “去長途汽車站？”出租車司機語氣詫異，不可思議地問，“不是去車禍現場？” “去長途汽車站。麻煩你快點！”裘光明沉著臉，壓著聲。 “好嘞�！� 出租車掉頭轉彎時，裘光明又在后視鏡中，看見那輛黑色大眾轎車也跟著他們的車掉了頭，并且在一路尾隨。 到了棚戶區的一家賣部門口，裘光明突然對出租車司機喊了一聲：“師傅，停車�！� “還沒到呢？”出租車司機。 “我買煙�！濒霉饷魈统鲆话僭X遞到司機手里，“師傅，多給你的錢是等待費。我下了車，麻煩你等二十分鐘過后再開車離開。” “你買好煙不回來啦？長途汽車站不去了？”出租車司機捏著一百元錢，神情愈發顯得莫名其妙。 “不去啦。麻煩你，一定要等二十分鐘過后再離開。謝謝師傅！” 完，裘光明在出租車司機的茫然注視下，推開車門，走向了賣部。 從眼角的余光中，裘光明瞥見尾隨他的那輛黑色大眾轎車在不遠處的路邊停靠了下來。 他旁若無人的，用不緊不慢的速度，繼續朝賣部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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