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張俊峰以為,宋奶奶的話,是宋奶奶在為要開始訓罵張勇強,或者是訓罵裘光明,做起承轉合。 “奶奶,你不要罵爸爸跟明叔叔。爸爸,不讓你知道是為了不讓你有麻煩。” 錢敏慧不動聲色地扯了扯張俊峰的衣袖,張俊峰閉上了嘴。 “麻煩是想避開就能避開的嗎?麻煩是不招自來。不管什么樣的麻煩,我從來沒有怕過。你害怕麻煩,自亂陣腳,麻煩就是一根綁縛你手腳,甚至勒得斷你氣喉的索命繩;你不害怕麻煩,借力打力,麻煩就是一根你能拉著它爬出深淵的救命繩。人腦又不是豬腦,三個臭皮匠頂個諸葛亮,麻煩它找上門來了,我們就要一起想辦法解決。” 裘光明趴跪在宋奶奶的腳邊,聽得涕淚俱下。 “一開始,勇強就應該把你送到大媽這里來。哎,現在再這些已經沒有用了,勇強他已經走了。子良呀,勇強是我的兒子,大媽也一直是把你當兒子看的,勇強走了,你可不能再有任何的閃失了,我的這顆心,受不起你再出事啦。你在,我就還有希望。子良,聽大媽的,你得好好的活著,替勇強活著,替大媽活著呀!俊峰,敏慧,把你們裘叔叔扶起來。” 張俊峰和錢敏慧聽從宋奶奶的吩咐,兩人連勸帶求,外加死拉硬拽,硬是把裘光明從冰涼的地上給拽扶了起來,讓他坐在宋奶奶對面的桃木椅子上。 “子良,你不要再難過,更加不能一蹶不振,我們還都在,沒塌,地也沒陷,你要打起精神來,好生養傷。以后怎么打算,一切都等你的傷養好了再。你聽大媽的不?” 裘光明在宋奶奶臉上的殷殷慈愛中,看到了生活的毀滅帶給一個老人的悲痛,也看到了一顆善良之心的堅強不屈。 這短短的半輩子,裘光明已經失去了太多他愿意拿性命去呵護的珍貴東西。已經失去的東西他不能忘,不敢忘,但他卻再也無法挽回。可他正在擁有的東西——宋奶奶的殷殷慈愛,宋奶奶的深明大義,還有宋奶奶的堅強不屈,是他的雨后彩虹。 這彩虹,在給予裘光明尋望明媚陽光的勇氣和力量。 他告訴自己:“裘光明,你必須給我好好珍惜!” 裘光明像極了一只被好心人收留下的喪家犬,他用含著千恩萬謝的淚眼望著宋奶奶,鄭重地點著頭。 張俊峰鉆進宋奶奶的床下,用塑料膜和干稻草為裘光明鋪地鋪。 錢敏慧被宋奶奶安排去靈堂繼續守夜。 這是錢敏慧首次獨自面對張勇強的遺體,也是她十一歲的生命里,第一次獨自面對死人。 她不怕,但她卻覺得頭頂上的燈光像是長著利爪,那利爪又多又狠,她的皮膚,她的肌肉,她的心,她的肺,全都被刺撓得火燒火燎的疼。 死亡,錢敏慧在別人家的靈堂里見識過,也在書本上讀到過。 但那些死亡全都是別人家的,與她無關。錢玲去世,也只是錢敏慧的人生經歷,她只知道有那件事,她沒有絲毫的意識體驗。 所以,實際意義來,親人的死亡,錢敏慧沒有經歷過,也從沒有預備經歷的心理準備。 可生活才不管錢敏慧有沒有心理準備,它就是要猝不及防的,在她面前神速翻臉。 此刻,是錢敏慧孤零零的獨自面對死亡了的親人,她感到自己的身心,比她和張俊峰掀開張勇強遺體上的白布那一刻,疼得更加厲害。 劇痛漫進錢敏慧的淚腺中,卻變成了火,瘋狂地燃燒起來。 她的眼球被烤得如同灶堂里的炭塊,火紅晶亮。 錢敏慧的目光噴火帶煙地,落在張勇強臉上的黃色草紙上。 那草紙,仿佛是被錢敏慧噴火的目光給點著了,又被燒燼了,讓她能清晰地看見張勇強笑得像線一樣細的眼睛。 眼睛在越閃越多,繁密如星。恍惚中,錢敏慧覺得,這些張勇強的笑眼變成的星星在滋長出棱角。如同有個彈弓在發射,星星們把錢敏慧的眼球射刺得生疼。 心疼,身疼,眼睛疼,錢敏慧感到自己全身的每一個細胞都在疼! 疼楚在燃起瘋火,瘋火一團拱擁著一團,簡直就要把她那顆沉溺在痛楚深淵的心臟烤炸了。無形的硝煙翻涌在她的胸膛里,直往她的嗓子眼鉆。 她鼻孔氣喘如牛,想嘔吐,卻嘔不出心火。 疼痛難忍,錢敏慧閉上雙眼。她用雙手按在眼皮上用力搓揉。 但是,張勇強的笑眼變成的星星們能力超凡,它們兵不血刃,殺穿錢敏慧的手掌和眼皮,刺透她的眼球,攻進她的大腦,把她的*全盤占領。 這些星星們搖旗吶喊,它們的吶喊聲在錢敏慧的腦顱中喧囂沸騰,它們搖曳著的旗幟上,有血紅色標語,赫然醒目。 一面旗幟上刻著:我想要來接你們的; 又一面旗上刻著:沒來,是因為我來不了; 還有一面旗上刻著:我不想去炸金花的; 最大的一面旗上刻著:替我報仇! 這些旗幟把錢敏慧震得驚呆了。 旗幟上的標語飄揚在錢敏慧的腦海里,在她的意識中揚起巨濤駭浪。 巨濤駭浪之中,錢敏慧望見一艘戰艦在破浪沖鋒,戰艦上,她自己像是女版的基督山伯爵,攥著鋼鐵一般的拳頭迎浪挺立。拳頭揮舞起來了,勇猛地揮舞著。錢敏慧仿佛聽見了自己挺立在戰艦上的吶喊:“不向邪惡屈服,拿出勇氣反擊!” 宋奶奶在漸漸走進的腳步聲讓錢敏慧的激奮暫消。 腳步聲停止在她的身旁。 宋奶奶親柔的話音響了起來:“敏慧,你要讓自己哭出來。自從為你爸爸哭喪過后,你就再也沒有流過眼淚。乖孫兒,流眼淚不等于不堅強,你硬是憋著,會生病的。聽奶奶的話,想哭就哭出來,膝蓋跪疼了,你就坐著歇一歇。” 宋奶奶早已見慣了生和死,她也親身體驗過經歷親人死亡過后的后遺癥。 錢敏慧的不哭,讓她宋奶奶頗為擔憂。 錢敏慧仍舊跪著,滴淚不流。 她沒有眼淚,她的淚腺被疼楚燃起的瘋火烤枯竭了。 她的目光,跟先前裘光明的目光一樣,悲憤中含著倔強,堅韌,和寧死不屈。 一只蒼蠅離開張勇強的脖子,追著眼淚的咸味兒飛到錢敏慧的眼前,圍繞在她的臉蛋兒周圍。 她掄起巴掌就是狠狠一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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