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胡仙仙上到三樓,這三樓上一邊搭著架子晾曬衣物以及掛著臘肉,風干雞之類;另一邊是她和母親住的閣子間。
閣子間里有一張大床,一張矮榻。大床是胡嬸睡的,矮榻是胡仙仙為了方便照顧母親擺在這屋來睡。
胡嬸此刻坐在床沿上滿臉怒色地:“你咋才回來?是嫌我累贅不想管我了是吧?”
胡仙仙溫聲答道:"娘,今藥鋪的康先生剛添了個孫子,他忙著家務事就開鋪子遲了。娘,我等了快兩個時辰才抓著藥呢,你別氣。"
著走到胡嬸身邊把藥碗遞到她嘴邊,胡嬸推開藥碗仍帶著怒氣:"你別拿話哄我。這指不定是你從哪兒弄來的毒藥。康先生一向最守時,你蒙不了我。"
胡仙仙輕輕一笑,哄孩一般地著:"娘,等你眼睛好了,我就招個好女婿,生個乖孩子,你呢就幫我帶孩子。我哪會害你?那康先生是守時,可正遇上他兒媳婦頭胎難產,他守著配催產藥給產婆,他可怕他寶貝孫子出意外了。"
胡嬸聽得漸漸消了氣接過藥碗喝了藥,她即刻給母親遞上一顆蜜棗。
胡嬸抿了會兒蜜棗氣順下來,她握住女兒的手神情又有憂慮又有疼愛,"仙仙,你以后可咋辦呢?都拿你當霉星,誰敢娶你?我是不指望能和你爹、你哥團聚了,我就盼著你有個著落,那我死也瞑目啦。仙仙呀,康先生那兒子康厚樸可比你還一歲,他都當爹了,你什么時候能嫁出去喲。"
胡仙仙幫她娘攏了攏散亂的發絲,挨著她的頭:"娘,我不嫁。我要把鴻賓樓經營得紅紅火火的,等爹和哥回來看著也高興。娘,我知道你的心思,你有時候故意對我兇,你是想把我趕走,讓我去個沒人認識的地方嫁個好人家是不是?"
胡嬸含淚嘆氣,"仙仙,這苦日子什么時候是個頭啊?"
胡仙仙握緊她娘的手,含笑:"娘,我不覺得苦。我們有這鴻賓樓總還不愁溫飽,比起那些沒個落腳處連飯都吃不飽的人是不是算好過的?"
胡嬸臉色好了些,胡仙仙正覺得松了一口氣,忽然聽得外面冷哼一聲,"你若再不肯學道,早晚也會受凍餓而亡。"
胡仙仙猛一轉頭,程浩風不知什么時候站到了門外。
胡仙仙厲聲問他:"你怎么在這兒?"
程浩風不答話,胡仙仙使勁向他揮手:“你快下樓去,別嚇著我娘。”
聽到這些聲音胡嬸忙問:"他是誰?他怎么那樣咒你?你怎么讓陌生人上樓來了?"
胡仙仙一邊將還站著不動的他推到樓梯口,一邊答應著母親:"他是我請來變戲法兒的藝人,我這就讓他走。娘,你先歇著,我等會兒再來陪你。"
到得底樓大堂中胡仙仙招呼眾人都聚過來,大聲:"大家伙兒來聽我幾句啊,今下午就暫時不營業了,咱們得準備明開演的事。三叔公,你來寫個公告牌子掛在門口讓來往的客人知道我們這兒來了藝人;二胖你敲鑼在城里轉一圈知會街坊鄰居們明來免費看戲法兒;三花你幫著程道長布置舞臺;大牛哥你備好明要用的菜。聽好了嗎?我先去給三叔公找個木板寫牌子,有啥不明白的就趕緊來問我,明別出岔子。"
他們都點頭稱是,二胖提鑼出去了,大牛走回廚房,胡仙仙往后院去找木板。
程浩風呆在大堂里不知該怎么布置舞臺,三花倒是興高彩烈的跑來跑去。她一會兒搬個椅子在大堂中央,一會兒又問程浩風要不要在大堂里拉個布簾子。
程浩風不停地搖頭,一?一否決她的各種提議。
三花先還積極地重新想辦法,后來就悶悶不樂的樣子。當他再一次搖頭時,她怒氣沖沖的,"你討厭我就直,別這也不行那也不對的折騰人!我長得丑,可我也不會低三下四的求你喜歡我。"
程浩風被她吼得莫名其妙,他摸摸自己的耳朵呆呆地問:"你什么……什么丑?"他幾乎沒注意三花長什么樣。
當三花聽了他的話氣哼哼地把臉湊到他面前時,他才看清她本來周正的五官上布滿麻子,他下意識的往后一退。
三花見他往后退,哭著:"我不幫你布置了……唔唔,臭男人都是只會看臉蛋兒的!唔唔……好容易遇到個見我不轉開頭的,誰知是眼神兒不好,唔唔,一看清就嚇著了……"
程浩風連忙上前扶著哭得似乎要暈倒的三花,她一下就靠到他身上,"你心眼兒真好,舍不得我傷心呀……"
程浩風一聽又縮回手,她一下靠空摔倒在地。程浩風看著“唉喲”呼痛的她不知道該不該扶,她等了半晌沒見他來扶就自己翻身站起來。
三花狠狠瞪著程浩風:"你故意整我?姑奶奶不幫你做事兒了,看你怎么跟姐交待。"著就拍拍屁股上的灰出門而去。
程浩風長嘆一口氣,正拖著木板往外走的胡仙仙正見著這一幕,抿嘴兒沖他一笑。程浩風見她笑容里含著鄙夷嘲諷的意思應該是對他有所誤會了,他可真是哭笑不得。
喝著茶的三叔公在一旁笑:"三花就這樣,你別理她就是了。"
三叔公是個六十多歲的精瘦老頭,笑起來他那山羊胡子就一翹一翹的。他是胡仙仙爺爺的堂弟,與其他是鴻賓樓請的伙計不如是他見胡仙仙撐不起家業來幫忙的。
程浩風見胡仙仙左手拿張紙,右手拖塊長木板,就忙去幫她拿木板。
胡仙仙把紙遞給三叔公:"三叔公就照我寫的稿子來寫,用隸書寫。"
又對呆愣愣站在一旁的程浩風:“你舞臺該怎么布置?要不要我幫忙?”
程浩風一攤手,一副自傲的樣子,“我不需要布置什么,地之間隨處都是我的舞臺。”
胡仙仙盯著他看了看,見他胸有成竹的樣子也就沒再細問,隨口:"那你來幫三叔公打雜,我去陪陪我娘。"
胡仙仙正要往樓上走,聽見程浩風"咦"的一聲,"胡姐,你怎么亂改我的名字?"
胡仙仙輕輕一笑,"游學方榮歸故里,夢幻戲法新星程風風,這名頭不好嗎?"
程浩風直指著她,"我過我是程浩風,取的是‘一點浩然氣,千里快哉風’的意境!"
見她全不當回事的神情,他又:"當年師父收有七大親傳弟子:大師兄馬鳴風,二師兄龍嘯風,我排第三;還有四師妹凌若風,五師弟列御風,六師弟秦沐風,你是七師妹白回風。你怎么一點都不記得?"
胡仙仙搖頭輕嘆,"什么風來風去的?你當藝人就要取個順口的藝名才容易讓人記住。還有呢,我姓胡不姓白,我不是白回風。"
程浩風頹然坐在椅子上,語氣低沉地著:"你是白狐修真,因你毛色如雪師父為你取‘回風’之名,是用‘回風舞雪’之意。因你舞姿曼妙,恰合這名字意境。"
他見胡仙仙還是無動于衷的樣子,又長嘆一聲:"唉,‘飄飖兮若流風之回雪’,當年你一舞驚鴻連帝,后也為之沉醉。那時在紫星筑,我寫詞、五師弟吹笛、六師弟吹簫、林師妹彈琴、沈師妹歌吟,你也忘記了?"
見胡仙仙盯著三叔公寫字沒在意他什么,他一副失落傷懷的樣子繼續:"你居然一點也不記得,當真是紅塵容易迷人心智。最可氣的是你還讓我叫什么程風風?"
胡仙仙根本聽不懂他在什么,也懶得去細想,對三叔公:"三叔公你盡管寫,別理他。"
見他那樣沮喪就勸慰他,"程浩風,你聽著,我給你取個藝名是為你好。你要真是什么神仙下凡的話,你想讓你師父的好友都知道你在這里變戲法兒?"
程浩風一下子從椅子上立起身,"是啊,我怎么沒想到不能丟師父的臉?嗯,我就叫程風風,夢幻新星程風風。"
?????胡仙仙看他接受了她的安排就笑著上樓陪她母親去了,她知道他一定很郁悶可她卻很滿意。
????她懷著愉悅的心情陪了母親;又收拾好了大堂準備好明演出和接待的事宜;還讓大牛做了幾個拿手菜與伙計們聚餐飲了幾杯,過得挺滋潤的樣子。
?? ?入夜之后,伙計們安然而眠,程浩風在床上打坐,胡嬸也睡得很安穩,胡仙仙卻在暗夜里圓睜著眼睛。
???胡仙仙不是不想睡而是不敢睡,她在月缺的那幾晚總是會做噩夢,今是八月二十八,她不想自己又渾身顫抖著醒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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