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盞茶功夫不到,那個看門的小廝就跑了回來,臉上洋溢著熱情,說明事情應該是辦成了。
寶釵和鶯兒對視一眼,目光中燃起了希望,其實寶玉心里早已篤定,只要那個何大人在府上,就一定不會拒絕見他。
果然,那門子走到近前,邊恭敬地遞回那個腰牌,邊說道:“爺,是小的有眼無珠了,這個您收好,我們家老爺正在內宅靜候,您里面請…”
寶玉接過那個腰牌揣入懷中,然后轉頭對寶釵說道:“寶姐姐,咱們進去吧,一會兒有什么話,你就盡管說,何尚書這個人,其實還是很隨和的…”
寶釵點點頭,看寶玉的眼神,都和以前有很大不同,那是一種極大的信任和依賴。
趙掌柜的卻說道:“爺、大小姐,那個我就不進去了,這種地方,小的插不上話,再說,馬車還要有人看著…”
寶玉本來又想讓他早點回去,但轉念一想,還是算了,他愿意等就等吧,反正說了估計又是誤解。
寶玉三人被那個門子帶著,直接就進了內宅,還沒到上房,就看見何尚書從里面迎了出來,還笑呵呵地說道:“賈老弟,抱歉,老夫剛才正在用膳,有失遠迎了…”
寶玉心想,這都吃起來了,看來他們還是來晚了,不過嘴上卻說道:“何大人客氣了,以您的年資,應該和家父是同輩,晚輩怎敢造次…”
何尚書眼中一亮,似乎對當這個前輩很是樂意,還立刻改口道:“算起來我和令尊同朝為官多年,昔日也頗為愉快,既然世侄不嫌,那我就不客氣了…”
何尚書說到這里,突然把目光轉向了寶釵,并試探著問道:“不知這位姑娘是?”
寶玉連忙介紹道:“這是家表姐,是我姨媽家的女兒,今天就是為她家的事兒,才特來拜會的…”
“哦…”何尚書打量了一眼寶釵,目光中露出了一絲疑惑之色。
寶釵連忙行了個福禮,很是恭敬地說道:“小女薛氏寶釵,給世伯請安了…”
何尚書擺擺手道:“既然是賈老弟的表親,就不必客氣,有話屋里敘吧…”
寶玉心道,這老爺子,剛才吃飯是不是喝多了,我們都叫世伯了,他卻又叫回了賈老弟。
何尚書可能也感覺到自己失言了,就連忙強調道:“看我,真是老糊涂了…世侄,屋里請,我已經吩咐人重新備了酒宴,一會兒,咱爺們兒好好喝上一杯…”
三人一進屋,就看見一個中年夫人,正在指揮著幾個丫鬟撤去桌上的碗碟。
寶玉一看,就有點不好意思起來,盡管剛才嚷著要來蹭飯,但人家真要準備,而且還是二次準備,還是覺得有點冒昧,就說道:“世伯,既然你們已經吃過了,就不用管我們了,我們一會兒回客棧再吃也不遲…”
何尚書卻笑道:“世侄這是什么話,都到了伯父這兒,還混不上一口飯,說出去還不讓人笑話…其實,我們也是剛剛開吃,也就加幾個菜而已,馬上就好…”
俗話說“客隨主便”,他們又是來求人辦事兒的,寶玉也不好堅持什么。
那個中年夫人突然轉頭,笑盈盈地說道:“這位就是賈世侄啊,果然是一表人才、人中龍鳳…”
何尚書連忙介紹道:“兩位世侄,這位就是拙夫人…”
寶玉和寶釵連忙見禮問好,暗贊這何夫人,雖然衣著質樸,但卻器宇不凡,一看就是書香世家出身。
何尚書看外面忙亂,就把三人讓到了西側的內間,有丫鬟立刻過來奉茶,然后三人就開始攀談起來。
寶玉很快就把話題引到了薛蟠的案子上,何尚書聽后捻著胡須笑道:“其實,老夫已經猜到,你們是為這個案子而來,本來不該在家中議論此事兒,不過既然世侄親自前來,我倒是可以給指出一條明路,成與不成的,就不是老夫能夠左右的了,過問這個案子的人,來頭實在太大啊…”
寶釵和鶯兒的目光,立刻就亮了,甚至有點迫不及待的神色,寶玉也暗想,只要有路走,事情就好辦,連忙問道:“不知世伯說的這條路是…”
何尚書剛要回答,一個十五、六歲的少女,掀起珠簾進來,俏生生地說道:“爹爹,飯菜已經備妥,母親讓我來請佳客們入座…”
那女孩兒生得極其端莊標致,眉宇間有一種大家閨秀才有的文雅之氣,說完話后,就要掀簾退出去,卻被何尚書叫住了,還笑道:“這丫頭,從小就臉皮薄,不知道的,還以為沒有家教,不懂禮貌呢…娥兒,還不快來見過你寶哥哥和寶姐姐…”
那女孩兒轉回身來,低頭躬身施禮:“娥兒見過哥哥和姐姐們…”
原來這是何尚書的女兒啊,真是個標致到極點的人兒,寶玉不由就多看一眼,氣的鶯兒在后面直想掐他,倒是寶釵笑道:“趙妹妹生得天仙一般,世伯真是好福氣…”
趙娥兒發現寶玉看她,小臉頓時就紅了,口中回道:“姐姐夸獎了,請幾位佳客趕緊入座吧,母親還等著呢…”
寶玉一驚,暗罵自己怎么又走神了,其實他也曾深刻反思過自己的這個行為,最后并不認為這是“風流多情”,或者是“見一個愛一個”的下流行徑,最多只能叫“愛美之心”吧。
否則,他有那么多機會,早就已經“風流成性”了,而事實是,除了少年時和襲人那次嘗試,他基本還算是個雛鳥。
眾人重新回到正堂,發現桌子上已經重新擺好了豐盛的酒菜,何夫人熱情地招呼眾人入座,還無意間打量著寶玉,那眼神,似乎是丈母娘在看女婿一樣,這一切,都被一直高度警惕的鶯兒,看在了眼里。
鶯兒本來不坐的,是寶玉硬要她坐下,都是客人,何尚書也沒有多說什么。
客客氣氣,酒過三巡,何大人突然笑道:“世侄,令尊賈大人德高望重,為人又正直厚道,早有心攜家小去府上拜會,無奈膝下只有一女,多有不便…”
何夫人也笑道:“世侄人中龍鳳,不知道這婚姻大事兒,有沒有定下來…”
寶玉心里咯噔一下,聽這兩位的口氣,莫非是有意把女兒許配給他啊,心中頓感意外和為難。
意外的是這件事情真的有點太突發,為難的是,如今他最不缺的就是這個,而且,早就已經應接不暇。
想到這里,寶玉偷眼去看趙娥兒,發現她一副嬌羞模樣,自顧自地低著頭默默吃著一碗米飯,看來,八成是這個意思了。
寶玉又回頭看寶釵,見她也是一副默不作聲的樣子,結果,他的目光還沒有收回來,就被旁邊的鶯兒狠狠地剜了一眼。
寶玉現在是騎虎難下,但又怕何尚書夫婦繼續下去,事情會更難收場,正在猶豫間,果然聽何尚書又開口了:“小女年方二八,從小家教不敢懈怠,也讀過一些閑書…”
寶玉一看不妙,就連忙搶話答道:“世伯、伯母,實不相瞞,姨媽在世時,我和表姐就有婚約,而且我們賈府被抄家前,已經拜過堂了…”
“啊…”何尚書夫婦瞬間張大了嘴巴,臉上的表情尷尬到了極點,過了好久才干笑一聲說道:“世侄,這就是你的不對了,既然寶姑娘已經是你的夫人了,也不早介紹一下…”
“這個…”寶玉一時給問住了,心想,我怎么知道,咱們才見過一面,您老就打算把獨女許配給我呀。
其實,寶玉不知道,何尚書夫婦這么著急火燎,其實是另有隱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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