幾個人正在說話，何尚書夫婦拿著一套男人的衣服過來，顯得有點陳舊，而且已經洗得有點發白了。

    何尚書笑笑說道：“找了半天都沒有合適的，只有這套還算湊活一點，穿上應該不會太難看，來，娥兒，快換上吧…”

    娥兒接過衣服去，有點好奇地來回翻看著，何夫人嗔怪道：“快別看了，你寶哥哥不是著急走嗎，趕緊換上吧…這衣服雖然舊了點，卻是你爹爹當年進京趕考時穿過的，平日里別人還不讓碰呢…”

    鶯兒一聽這話，連忙站起身，拉了拉寶玉的袖子，寶玉正在想著一會兒該怎么應付小皇帝的事兒，就抬頭迷惑地問道：“干嘛？”

    鶯兒沒好氣地說道：“二爺，你沒聽見娥兒要換衣服了，你是想留下來看嗎？”

    娥兒一聽這話，小臉立刻就紅了，手里捏著衣服，有點渾身不自在的樣子。

    寶釵站起身來，訓斥鶯兒道：“你這個丫頭，怎么最近在爺面前，老是沒大沒小的，一點規矩都沒有…”

    鶯兒也不介意，但卻仍舊拉著寶玉的袖子往外拖，嘴里還嘟囔道：“小姐，你是不知道，這個家伙最近…那個什么…”

    寶玉抬起頭，盯著鶯兒，嘿地一聲笑了：“鶯兒姐姐，我那個什么嗎，你倒是說出來啊？”

    不知道鶯兒是不是想起了他們同床共枕的事情，突然也臉紅起來，拉著寶玉的手突然就變招了，隔著衣服用力擰他的胳膊。

    這種情況下，寶玉也只好吃啞巴虧了，裝作若無其事地就跟著鶯兒出去了，看得何尚書夫婦只想發笑。

    眾人依次退出，只留下娥兒和她的貼身小丫頭，在房間換衣服。

    半盞茶功夫，娥兒在小丫頭的攙扶之下，羞怯怯走了出來，眾人一看，差點笑噴了。

    何尚書這衣服，還是太寬大了，穿在娥兒身上，像個大袍子，不過大美女終歸是大美女，穿什么都別有一番韻味，只不過要把她看成一個男孩兒，實在是有點勉強。

    還好的是，娥兒本來就屬于清雅淡妝型，又加上把頭發也挽成男子式樣，總體來看，還算是差強人意，至少能夠讓“聰明人”認出來，也不忍心說破。

    事情緊急，寶玉也只好將就將就，反正他也不怕暴漏，只不過帶著一個閨閣千金出門亂轉，不掩飾一下，總有點說不過去。

    沒想到，娥兒還突然進入了狀態，對身邊的小丫頭說道：“葉兒，去老爺房中給我拿一把折扇來…”

    扇子拿來后，娥兒把扇子一抖，忽地就打開了，還學著男人的樣子，走了兩步，扇了一扇，然后回頭對寶玉說道：“寶兄，小弟已經準備好了，咱們還是快快上路吧。”

    “啊…”大家頓時就崩盤了，都沒想到這個文雅內斂的千金小姐，穿上男裝后，會突然起了這樣的玩心，估計這小姑娘是平時沒事兒，“古代言情小說”看多了，比如《西廂記》、《梁祝》什么的。

    寶玉看著這個小姑娘，突然嘿地一聲笑了，這時候又突然覺得，他還真像那么一回事兒，至少表演的很像個“男子”，不過是戲臺上那種。

    隨即，寶玉又心中暗嘆，這古代的女孩兒，天性和才華，該受到了多少壓抑啊，這要是在“地球世界”，考個中戲什么的，估計一點問題都沒有，而在這個世界，如果不愛玩“宮斗”，就只能一輩子受到壓抑了。

    何尚書夫婦看著自己的女兒變得這么可愛，也慈愛地笑了，不過還是交代道：“娥兒，一會兒到了，一切都聽你寶哥哥的，可不準使小性子…”

    娥兒卻還沒玩夠：“父母大人請放寬心，孩兒一定以寶兄‘馬首是瞻’，此去山高路遙，二老在家一定要多保重…寶姐姐和鶯兒姐姐也放心，我一定會把寶兄毫發無損地還給你們的…”

    娥兒這一舉動，把眾人都徹底逗樂了，寶玉看她表演成癮，入戲太深，就連忙放出了大麟，然后笑道：“何兄請吧，山高路遙的，咱們必須趕緊上路了…”

    娥兒吐了吐小舌頭，變回了小姑娘的樣子：“寶哥哥，是像騎馬一樣的嗎？”

    寶玉邊扶著她上去邊說道：“那不一樣，一會兒你可不能亂動，只坐好了就行，要不然大麟會怪你無禮的，萬一發起飚來，會把咱們從高空扔下去的…”

    寶玉看娥兒坐好了，就走到前面，也騎了上去，還說道：“娥兒，抱緊哥哥的腰，飛行過程中，千萬不要松手，最多半盞茶功夫就到了…”

    等大麟飛了起來，娥兒卻突然安靜下來，小手緊抱寶玉的腰，把頭微微貼在她的肩頭，像是睡著了一樣。

    寶玉不知道這丫頭是怎么了，就關心地問道：“娥兒，怎么了，是不是飛到高空有點害怕啊？”

    娥兒卻呢喃道：“寶哥哥，沒有，我只是覺得像是在做夢一樣…寶哥哥，你能就這么多飛一會嗎？”

    寶玉只當這小姑娘是第一次飛，感覺好奇，就說道：“好吧，那咱們就繞著金陵城轉上一圈，不過時間不能太長，要不然水豆豆那個家伙等急了，該去睡覺了…”

    娥兒卻驚奇地問道：“水豆豆是誰？”

    寶玉剛才沒有跟她說過這個，就答道：“就是那個小皇上啊，只是他的小名…”

    娥兒突然噗嗤一聲笑了：“水豆豆，還當皇上呢，這都取得什么名字嗎？”

    娥兒的口氣，就像在說一個很親密的伙伴，寶玉心中突然一動，這兩個小家伙，還沒見面，就有這么多糾葛，不會真的是有什么逃不掉的因緣吧，而他這么忙活，或許其實只是為了牽線搭橋而已。

    果然，娥兒突然聲音有點顫抖地問道：“寶哥哥，你說人與人之間，真的會是‘緣定三生’嗎？”

    寶玉根據自己的人生經驗說道：“也不都是，不過，確實有一些人之間，會一直糾葛不清，或為愛戀，或為報恩，當然也有的是因為仇恨什么的…”

    娥兒繼續問道：“既然如此，那就是說，該來的總會來，該去的也總會去，是福會自來，是禍躲不過…那我們為何還要去做這無謂的努力呢…”

    寶玉人生經歷豐富，又當過和尚，參悟過禪機，正好對這個問題是有一些自己的看法，就答道：“世間因果，都是先種了‘因’，才會有‘果’，‘努力’其實也是一種‘因’，還是有可能去影響，甚至改變看似必然的結果…更何況，世間任何事情的發展，都是必然性和偶然性共同作用的結果，沒有什么事情是一定一成不變的…就像現在，咱們本來是去皇宮的，但卻突然改變計劃，在金陵城上空轉了一圈再去，看似晚了這么一會兒，但卻是加入了一個不確定的‘偶然’，有可能結果就會改變…”

    娥兒有點擔心地問道：“你是說，結果可能會變壞嗎？”

    寶玉答道：“不一定，也有可能會變好，甚至比預期還要好很多…當然，咱們此去，由于許多因素都無法掌控，所以結果本來就不好預料，從這個角度來說，你要說是聽‘天命’，也未嘗不可，但多做一份努力，肯定向好的可能性會更大一點…”

    娥兒又是突然沉默，似乎是在消化著寶玉說的話，可是，過了一會兒，卻突然說道：“寶哥哥，那你說我和你呢，真的就不會有第二種結果了嗎？”

    這回該輪到寶玉沉默了，也對娥兒有了更加全面的認識，這丫頭看似年齡小，實際卻很有思想，看似內斂柔弱，其實內心卻很勇敢。

    這時候，他們已經把金陵城轉了大半圈，娥兒貌似在低頭欣賞這下面的風景，眼里卻閃動這亮晶晶的光芒。

    等開始掉頭前往皇宮，寶玉突然語重心長地說道：“娥兒，你還小，哥哥這一生經歷過太多的事情，背負的東西，尤其是‘情債’，實在太多，我現在要做的，就是能盡快減掉這些包袱，要不然積重難返，可能有一天，哥哥會把徹底壓垮的…”

    娥兒沉默了一會兒，動情地說道：“寶哥哥，你的心意我明白了，我會永遠記得你的，也會記得你今天說的話，真是‘聽君一席話，勝讀十年書’啊…”

    寶玉心中一熱，怎么和這個小丫頭說話，會有和黛玉在一起的感覺，不過隨即又暗罵自己，剛才還說的頭頭是道、大義凜然，這又是起了什么心思，天下的好女孩兒再多，總不能都給你寶玉所有吧。

    想到這里，寶玉就總結似地說道：“娥兒，哥哥也會記得你的，希望你能盡快找到自己的幸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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