星羅棋布的寺廟群落中，三十七重佛塔刺破云空，這是獨(dú)屬于南山宗的奇觀，也是南山律界最具標(biāo)志性的建筑。
里頭存放著佛國萬四千卷經(jīng)藏本案，更有南山宗高僧大德千年嘔心瀝血的研究成果。
在佛國的傳說中，普通僧人便是窮盡一生，也無法將這佛塔中的經(jīng)典看完。
“所以說，世上庸人太多，以至于哪兒的傳說都不能信。”
牽著圓相小和尚，走得大搖大擺的圓性大咧咧道：“衍空不就號稱盡閱萬四千卷經(jīng)藏最后以無苦寂滅道得證菩提薩埵果位么。”
“畢竟世上有幾個人如無相禪寺佛子那般資質(zhì)絕倫。”
圓相點(diǎn)頭附和道：“萬四千卷經(jīng)藏，普通一生確是無法讀完的。”
“別人當(dāng)然是不行，但你一定是可以的。”
圓相小和尚一愣，伸手指了指自己，懷疑道：“我？”
“對啊，如果這萬四千卷經(jīng)藏給你來看，最多半天就能看完。”
圓性笑得像個小狐貍，偷偷傳音道了聲技巧，引得云秀一陣崇拜。
說說笑笑，兩人來到了佛塔跟前。
揚(yáng)頭望去，深入云從的佛塔巍峨壯麗，層與層間更有莊嚴(yán)神圣的輝光灑向大千，使人不由得心情凜然。
一直牽著云秀的唐羅低下頭，極力按捺佛意侵身的不適，將所有靈氣全都束縛在丹田星核周圍。
??上一次有這樣體會，還是在贏城的白玉劍閣前，而這一次的壓力，還要更甚三分。
那懸掛在每層浮屠角上的金珠，全是律宗羅漢甚至菩薩寂滅后的舍利，明晃晃的光亮不止耀眼，而且致命！
‘難怪律界浮屠這樣重要的地方，連守衛(wèi)都沒一個。’
唐羅心中暗道，神色坦然地帶著圓相走到塔門前，看官門房的正是南山宗東序的兩個門頭，自然是認(rèn)得自家這兩個將要魚躍龍門的小和尚的。
只是認(rèn)識歸認(rèn)識，有些流程還是要走的。
木仗橫在圓性身前，門頭和尚本恒朝兩人問道：“兩位師弟不在城門口接人，怎么跑到佛塔來了？”
門頭和尚口條清楚，但停在唐羅耳中就同天書無異，因?yàn)閷Ψ秸f得根本就不是官話。
幸好云秀所扮圓相適時上前一步，朝著門頭和尚弱弱道：“師兄...明鑒，因?yàn)?..等不到...首座的故人，而...機(jī)鋒禪會...又開始...了，所以我們......”
“啊，知道了知道了。”
不等圓相磨嘰結(jié)束，本桓便將橫起的木杖放下，揮揮手不耐煩道：“眼下首座同三堂長老正領(lǐng)另外派的大禪師游賞佛塔，你們便在下午層等待，等到首座領(lǐng)游結(jié)束后，自然會有值僧帶你們上去。”
“多謝師兄。”
見本桓放行，圓相便領(lǐng)著圓性往塔門里進(jìn)，可沒走兩步，又被一根木仗攔下。
圓相一愣，順著木仗望去，正是守護(hù)此門的另一個門頭和尚，橫起木仗目光不善地盯著圓性。
“你們就想這樣進(jìn)入？”
飽含怒意的質(zhì)問讓云秀心中不由咯噔一聲，然后就感到手中傳來的澎湃勁力，這是唐羅看出門頭和尚惡意，想要動手的征兆。
感忙反手緊握，安撫下言語不通丈夫的暴怒，圓相低垂著頭，轉(zhuǎn)頭朝本桓弱弱道：“師..師兄，這..”
本來柱杖一旁看好戲大的本桓感受到圓相哀求的語氣，得意得哈哈一笑，然后朝目光不善的門頭和尚勸道：“算了算了，本傳師弟，就放這兩個小子過去吧，反正他們沒有通過首座的考驗(yàn)，來日方長。”
從本桓的勸說中，云秀敏銳察覺事情并未往最壞的地方發(fā)展，當(dāng)即長舒一口氣，并朝唐羅傳音道：‘看來圓性和圓相應(yīng)該同這位門頭和尚有些過節(jié)，夫君稍安勿躁，讓妾身來處理這事。’
“哼，想要過去自然可以。”
將橫起的木仗輕輕放下，本傳惡狠狠道：“但見到師兄連招呼都不打一個，難道連長幼尊卑都分不清了嗎。”
原來是因?yàn)檫@個，云秀恍然大悟，連忙低頭行禮道：“見過本傳師...”
“不用你說！”
本傳又一次提起木仗，遙指至今表情未變的圓性道：“讓他說，剛剛走過來的時候不是很神氣么，扣心擂的頭名？”
不招人妒是庸才，但能將同門關(guān)系處理得這樣激烈，或許也多虧圓性那棒槌性格。
只是沒想到，兩人竟然會因?yàn)檫@樣莫名其妙的原因被卡在律界浮屠門前。
更要命的是，唐羅根本不會說梵語，應(yīng)該如何向本傳打招呼呢。
局面突然在塔門前僵持住，正當(dāng)云秀打算動用魅惑之瞳催眠兩個門頭和尚時，遠(yuǎn)處突然傳來一道呼聲。
“誒，誒，兩位小師傅！”
一個步伐輕快的青年僧人揚(yáng)手高呼，朝著律界浮屠狂奔。
佛光下的汗珠浸透短衫，背上的經(jīng)婁晃晃蕩蕩。
算算日子，機(jī)鋒禪會馬上開始，但恐高的老和尚至今還在寨道上緩慢地前行。
若是以往梵伽一定會同老和尚一同遲到，可如今的情況是他等得起，建木城的居民等不起。
所以他在意識到時間不夠后，直接向老和尚說明厲害關(guān)系，然后便朝南山律界狂奔，這緊趕慢趕，總算趕到。
而一到城門，他就看見刻有“法川”二字的木牌，連忙向門館詢問，得知這幾日一直有對小和尚守在城門口等待法川故人，梵伽不禁感動得淚流滿面。
交完戒牒，并詢問兩位小和尚去向后，梵伽狂奔入城，終于依著僧人們的指點(diǎn)尋到圓相、圓性。
呼吸尚未均勻的梵伽仔細(xì)打量著被攔在浮屠塔前的兩個小和尚。
‘虎頭虎腦并莫名自信的小和尚！’
‘眉眼溫柔又有些木訥的小和尚！’
‘沒錯，就是這兩位！’
雖然是詢問，但梵伽已經(jīng)能夠確定，舉著法川木牌再等師父的，就是這兩個小和尚。
上身輕顛旋轉(zhuǎn)將經(jīng)婁甩到胸前，梵伽將頭埋進(jìn)里頭好一通翻找，取出了那封法川首座親筆寫的信函，朝兩人激動道：“小僧...不對，小僧師父就是法川首座要等的故人！”
浮屠塔前，剛剛還牛氣沖天的兩位門頭和尚當(dāng)場愣住。
適才他們之所以敢擺師兄的架子，不就是因?yàn)閮蓚�小和尚辦砸了法川首座的交代。
可要是他們倆辦成了......
“咣當(dāng)當(dāng)”
三人被突然的聲響吸引了目光，正是哭喪著臉的本傳木仗脫手，摔在地上。
“本傳師弟怎么啦！”
本恒夸張地上前一把扶助本傳，然后勾起木杖，大聲道：“一定是這兩日輪值駐守太過疲憊，以致連木杖都握不穩(wěn)，師兄這就帶你前去歇息。”
看著兩個門頭和尚相互攙扶著跑了個沒影，云秀都驚呆了。
“他們...就這樣走了？”
許是幸福來得太突然，云秀以傳音向唐羅確認(rèn)道。
“嗯啊，確實(shí)走遠(yuǎn)了。”
圓性小和尚摸摸自己的光頭，朝佛塔臺階下那個滿臉期待的年輕僧人看了眼問道：“下面那個僧人什么來頭？”
“這位...就是法川首座要等得故人的...徒弟？”
云秀艱難地將梵伽的來歷道明，然后陷入苦惱中。
如果他們是真的圓性、圓相，那么看到任務(wù)目標(biāo)，當(dāng)然是要第一時間稟報法川首座啦。
可現(xiàn)在貍貓換太子，兩個換了皮的小和尚哪里敢去南山宗首座面前晃...
“兩位小師父？”
舉著邀請函的梵伽看著佛塔前兩個小和尚眉來眼去半天也不應(yīng)聲，便試探性的呼喚道。
得，看這位急切的模樣，避大概是避不過了！
暗嘆一聲，云秀轉(zhuǎn)身走下塔臺，接過梵伽手中的經(jīng)卷，裝模作樣地翻看兩眼后，詢問道：“師父法號是？”
“小僧梵伽，在建木禪寺修行。”
年輕僧人雙手合十朝云秀道。
“原來是梵伽師父。”
云秀又問道：“不知尊師何在，為何沒有同師兄一起到啊？”
“這...”
梵伽一囧，卻還是誠實(shí)道：“家?guī)熜袆硬槐悖峙逻�有數(shù)日才能入城，故差小僧先行一步。”
“原來如此。”
云秀恍然大悟地點(diǎn)點(diǎn)頭，烏溜溜的眼珠一轉(zhuǎn)，又對梵伽道：“師兄趕得真是巧了，眼下機(jī)鋒禪會剛開，師兄可以快去城中看看試論，或還能趕上城中各處法壇的試辯！”
“試辯？不不不，小師父誤會了。”
梵伽連連擺手，搖頭道：“小僧這次入城，不是為了參加機(jī)鋒禪會，而是要請法川首座幫忙，所以還請兩位小師父能夠領(lǐng)小僧前去見見首座長老，拜托了！”
言罷，躬身到底。
“師兄快請起。”
云秀將梵伽扶起，為難道：“師兄即有首座信物，又是故人之徒，想覲見自然是沒有問題的，可本屆機(jī)鋒禪會變動太大，眼下法川首座正領(lǐng)著派高僧大德游賞佛塔，恐怕沒有功夫...”
“小僧可以等！”
梵伽目光炯炯：“等首座長老空了，小僧再去覲見。”
“......如此倒也可以，只是師兄不覺得浪費(fèi)嗎？”
云秀柔聲勸道：“難得機(jī)鋒禪會本次在南境舉行，受邀的又是派中的優(yōu)秀弟子，這樣好的機(jī)會不用來聞道開悟，下次不知何年歲月。況且，若是師兄能在法壇策論中脫穎而出，便能直達(dá)三十七層浮屠巔頂參與聞道禪辯，能夠直接見到法川，豈不是一舉兩得嗎？”
“嗯！？”
梵伽眼睛一亮：“小師傅的意思是，只要能夠在法壇試辯中脫穎而出，就能直接見到法川首座了！？”
看著背著經(jīng)婁又往城中狂奔的年輕僧人，云秀終是長出了一口氣。
“你和他說了啥？”
唐羅從塔臺上走下來，輕聲問道。
“妾身就是同他說，若是他能在法壇試辯中脫穎而出，便能直接見到法川首座。”
云秀嘆道：“看起來，這位小師傅應(yīng)該是真有難處要求南山宗的幫助。他說他在建木禪寺修行，是不是同那陷入泥沼的孩子是同一座城？”
“此處號稱人間凈土，這一路走來物產(chǎn)有多豐盛夫人也應(yīng)該看到了，只要不是生存的困難，其他事情又能有多困難。”
聽出云秀語氣中的擔(dān)憂，唐羅柔聲道：“若是夫人真得擔(dān)憂，等將這件事兒辦完，我們可以向那小師父詢問，總好過瞎猜。”
沒了門頭和尚看守，唐羅領(lǐng)著云秀進(jìn)入佛塔，抬眼處便是萬卷經(jīng)閣堆砌的樓藏，旋轉(zhuǎn)的木梯貼著塔壁，好像在給經(jīng)柜讓道，僅是第一層的數(shù)目，就讓兩人瞠目結(jié)舌。
“不是說佛國只有萬四千卷經(jīng)藏么，光這一層都有萬余卷了吧！”
云秀嘆道：“要從這樣多的經(jīng)藏里頭找到筑基篇，怕是有些困難啊。”
“也沒那么困難。”
唐羅笑道：“佛經(jīng)萬四千卷，證道不過條法門，筑基亦如是。”
“性宗《大乘筑基》；相宗《無相應(yīng)劫》；臺宗《妙法蓮華》；顯宗《金剛?cè)牖邸罚欢U宗《微思入冥》；凈宗《易經(jīng)洗髓》；律宗《四分律令》、密宗《四象灌頂》。”
“找到這部筑基法，便等于找到佛國萬四千卷法的根基，至于其他的所謂正經(jīng)，沒有什么巨大的參考價值，能記下很好，看不見也不算什么損失。”
揮手劃過著佛塔第一層的萬格經(jīng)卷，唐羅淡淡道：“當(dāng)然，若是能給上三五月的功夫，倒不是不能將這萬四千卷正經(jīng)全都看完。”
……
律界浮屠二十九層
南山宗的西序大德高僧正領(lǐng)著派杰出弟子，參觀這些年來南山宗的佛果。
武道、心咒、辯法、金身、陣術(shù)，無所不包，無所不有。
這樣深厚的底蘊(yùn)，不由讓派高僧心生向往，已經(jīng)有好幾位打算在機(jī)鋒禪會后繼續(xù)留在南山律界，拜讀這些大作。
南山宗本就是以研究見長，能別派的杰出人物這樣褒獎，自然高興萬分。
特別是首座法川，同他把臂同游的正是密宗勝尊了因，兩位多年不見的故友再次相逢，竟有說不完的話。
“那時聽說師兄被魔主勾陳所傷，師弟怒不可遏，聽到消息便往毗摩質(zhì)多原趕，可惜晚了一步，魔主勾陳早已離開。說來可笑，后來本座幾次循信出擊，可惜鎮(zhèn)壓的全是冒牌貨，白白忙活了大半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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