血獄宮地宮內殿里,楚晗坐在唯一的一張木椅上。吞了丹藥的宮主錦葵靠坐在石棺旁,對那悠然喝茶的女子已心存忌憚。
不遠的另一邊,有具無頭尸體,那是被女子一刀削飛豬腦袋的右護法。
人死畫皮破,鮮血飆灑之時,右護法當即便從一頭黑豬恢復成人的模樣,但已是尸首分離。
女子問了一些話,但她并非是所有問題都回答,可即使如此,那女子卻似乎對一切都了如指掌,這讓她震驚之余,一度懷疑女子修煉過她心通。只是,她很快就否定了自己的猜測:她心通極難修煉這一點暫且不說,眼前的女子既不是剃光頭、燙戒疤的佛姑,也不是身穿道袍、頭挽發髻的道姑,怎么可能得到她心通?就算佛、道兩教都有她心通的修煉之術,跟眼前這個武功已達到當世頂峰的女子也并無干系。
地宮是有機關的,只是,她并無意發動,因為女子口中所說的葬門傳人之事,很受她的重視。
葬門淵源流長,是最古老的隱世門派之一,自創派以來便深居簡出,隱于世外,少與活人來往,多與亡者打交道,替死者尋一處安靜之地。葬門很少過問世事,門徒弟子也鮮在世間行走,但千年之前的那場多國大戰,不僅讓靈獸全部被封在十萬大山、形成新的國家劃分格局,葬門也飽受牽連,祖地被人入侵,至寶《葬書》被盜走,宗主也被重傷,不治身亡。繼而為爭奪門主之位,宗門發生內斗……
錦葵心里嘆了口氣,經過那場浩劫,傳世之寶《葬書》被盜,葬門成了一盤散沙,更無傳人問世。
她朝女子瞟了一眼,心里有些忐忑,不知眼前這年紀輕輕的姑娘到底什么來頭,不僅武功奇高到世間絕無僅有,還知道如此多的秘事,難道她跟葬門傳人有什么重要關系?
“那個……神皇至尊,您……能不能說說葬門傳人的事,”一個人再有傲骨,見到最強者,也會自然而然的心生尊敬,錦葵也不例外,但關乎葬門大事,她雖激動,卻又不失謹慎,“身為葬門傳人,不僅要有葬門信物,更要懂得葬門獨特的修煉法門,您說的那位……”
一直從她腦中獲取信息的楚晗慢悠悠道:“信物是有,但修煉法門么……一個被人收養長大的孤兒,你認為他能無師自通?”
“孤兒?”錦葵愣了一下,眼神隨即便黯然了,“也是……一千年了,能重見失落的信物,已是不易……”她嘆了口氣,“我們葬門獨特的修煉法門,如今,即使有能力把既懂且會的人全部都找齊,這世間怕也只有寥寥幾人了。”
楚晗沒有接話,只是通過她的情緒波動,不放過任何機會的繼續查探她的想法,摸清她的真正心思。
“那,請問神皇至尊,”錦葵憂傷不過片刻,便再次問起正事,“您可知那信物……是什么?”
“屬于葬門傳人的信物不就是葬戒么?”楚晗微微挑眉,反問,“難道還有別的不成?”
特殊葬戒為葬門傳人所有、也就是將為下一任葬門門主的事,哪怕是千年之前也沒有幾個人知曉,這幾代傳下來,知者更是罕有,錦葵聞言,不禁大喜過望:“那您……您能不能描述一下那戒指的模樣?”
楚晗垂著眸慢悠悠地喝了一口茶,一邊慢悠悠的放下茶碗,一邊慢悠悠的道:“看見不就知道了?”
錦葵語結。
正在這時,一直立在石棺另一邊的琉火忽然道:“晗,這種既可防止尸身腐爛,又能使其不被風干的材料非常難找。”
楚晗抬眼看向他:“陽夾山的石棺內外,用的就是這種防腐石。”
防腐石,鳳臨國、西真國和北倉國都沒有,只有凰梧國境內離乾坤山不遠的白石山才能尋到。可即便如此,也要碰運氣,運氣好就能找到,運氣不好,上山百次都不見得能瞧見那特殊石頭的半個蹤影!
琉火搖搖頭:“我們圣宮和祭殿只是奉命守護那里,并不知道里面的人具體什么樣,用的是什么。”
楚晗道:“陽夾山放石棺的地面全部是由防腐石鋪就,包括所有墻面和頂部都是由防腐石砌成,石縫則由防腐石火烤、水泡、再曬干磨成的石粉勾勒填充,這手筆,當真是不小啊……”
琉火看了看石棺里紫蘇大祭司的尸身下方和周圍鋪灑的灰白色粉末,心知錦葵能找到防腐石,又把它從凰梧國千里迢迢運到鳳臨國西北研磨成粉,定然是吃了不少苦,遭了不少罪。
她對所愛之人的這份執著,雖然有些不切實際,甚至有點變態,但確實令人感動。
如果換成是楚晗這樣癡心對待自己,他愿意付出任何代價活過來。
看著那栩栩如生、如同睡著了般的男子面容,他不由輕嘆一聲:“紫蘇大祭司,你就這么走了,連千若也不要了么,他可是你的親生兒子啊,你就這么放心嗎?他雖~~”
“什么?”錦葵如同被馬蜂狠狠蜇了般,忘了身上的傷,竟一下子蹦了起來,“親生兒子?”
“跟你有何干系?”琉火恨恨瞪她一眼,“他雖一生下來就沒了爹,也如同死了娘,可有人將他視如己出,當親兒子般看待,現在更是有好妻主疼他愛他,連孩子都有了,你激動個什么勁兒?”
錦葵傻了眼,不一會兒,嘴唇便顫抖起來:“難道……難道……”
琉火的臉上依然恨恨:“聽說大祭司當年曾失蹤兩次,我一直想不明白為什么,原來竟是為了你!”
他重重吐了口氣,轉向楚晗:“先前見到千若那張酷似紫蘇祭司的臉,我都不敢去想,也不愿去想發生了什么。今日又見到她,我想,我已經能隱隱猜到什么,或者說,我的猜測便是確定的事實。”
楚晗微微頷首:“千若幼時便被指派到我身邊,爹爹只說他是他的爹家人,是親戚的孩子,而我出于對爹爹的信任,從未往別處想過,心里一直以為他是血緣不近的表親,只是招人喜愛才被送到我身邊照顧我,陪我長大,實沒想到是爹爹隱瞞了他的真實身世,竟是你們風純國最高祭司的后代……”
說到這里,她也輕輕一嘆:“其實,我早就在最高祭司殿看過紫蘇祭司的畫像,千若那張幾乎完全遺傳了他容顏的臉,讓人無法忽視兩者之間的密切關系。可……為了夫郎不被留在風純國,不被留在那空空蕩蕩、毫無人氣兒的大殿里當什么終身不能嫁人的孤獨祭司,我只能裝作什么都不知道。”
聽著兩人對話,快要傻掉的婦人,此時已淚流滿面,雙唇顫抖不止:“你們說的千若,是我的孩子對不對?是紫蘇為我生的孩子對不對?難怪……難怪……”
她移開目光,望向虛空回憶起來,之后又猛然轉身趴到石棺上,眼淚撲簌簌的滾落而下:“為什么不告訴我……紫蘇,為什么不告訴我……你說你心里感到愧疚,你說你要回去一段時間,你說讓我等你兩年,我都依你了,可你居然瞞著我生下孩子……孩子流落在外,就是因為你那日被人重傷對不對?你沒有告訴我,是因為來不及對不對?紫蘇,因為太愛你,我從未怪過你什么,可現在,我要怪怨你!”
她朝棺內探出手臂,伸指撫摸那張血肉鮮活的臉:“如果你一開始就告訴我一切,讓我和你一起共擔,又怎會……”
說到這里,她似乎猛然想到什么:“你是故意以懷孕之身回去,然后找最有利的時機向理惠征提出脫離祭司身份的要求對不對?你想光明正大的和我在一起、光明正大的撫養孩子、陪孩子出門對不對?”
她霍然抬頭看向對面的琉火:“難道他當日是被理惠征追殺?”
眼淚猛然停住,她倒吸一口涼氣,思路越發清晰起來,推測道:“最高祭司陷入情愛,還懷孕生子,理惠征怕有失國家體面,更怕舉國嘩然,發生變故,所以拒絕他的請求,不但不答應給他平民身份,還派人追殺于他,以絕后患……”
她的目光再次移到虛空,“原來,他當日渾身血淋淋的出現在我面前,并不是偶然,而是已經經過了無數次的追殺……”
琉火抿唇不語,當年具體發生了什么,目前都只是推測。事關母皇,他沒什么說話的立場。
錦葵的目光再次回到棺內尸身,眼淚流得更兇了:“紫蘇……紫蘇……你怎么這么傻……”
楚晗心知錦葵的推測幾乎都是成立的,不禁微微皺眉。
一個夫郎的母親,派人殺了另一個夫郎的父親,這……還真他爹的不好處理……
目光落在她那正常的雙手上時,忽然想起一件事,遂問道:“不是說你的手像血色骷髏么,怎么……”
那日在妖異女子的腦中看到的影像,血獄宮的宮主是個近百歲的老婦,且雙手只見血色骨頭不見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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