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握著那柄拐杖的,是個年過中年的男人。穿著一身暗色的唐裝,腳下踏了雙看起來很舒服的布鞋。在不大清透的陽光底下,能看到他頭發里藏著的銀絲。他的眼神和枕溪好奇的探究撞在一起,凝成了一束銳利的光。 枕溪把眼睛錯開了去,裝作不經意的樣子,可胸腔里那個拼命跳動的東西卻全不是那么回事兒。 這人她認識。 “請讓一下。”那個古板的男人提醒了一句,枕溪這才發現她正站在樓梯口,擋住了人家的去路。 她往旁邊錯開幾步,聽到一個厚重的男聲說“不要嚇到人家小姑娘了。” 枕溪扯了扯嘴角,笑,說“沒有。” 她的視線往下看,看到了那個男人露出的一截腳踝,有著不同常人的粗壯。 枕溪抬眼,小心地看了他男人幾眼。從他的眼神和頭發看得出這人上了年紀,可意外的臉上沒有什么皺紋。他杵著拐杖站在那的樣子,給枕溪一種硬撐出來的,精神抖擻的感覺。 “小姑娘,你住這啊?”他跟枕溪問道。 枕溪點了點頭,努力讓自己看起來是個稚嫩的初中生模樣。 男人點點頭,沖屋里說了聲“我走了,你認真考慮考慮。” 枕溪拉開自家的門,直到大門合上,也沒聽到林岫說話的聲音。 她把鑰匙往桌上一扔,小跑著躥到了陽臺前,小心地透過窗簾縫隙往下望。她看著那兩個人從他家樓道走出,往停車坪那兩輛豪車走去。 臨上車前,那個男人往她家這邊看了一眼。雖然知道他看的是和她相鄰的窗戶,可枕溪還是沒由來的,做鬼心虛地埋下了頭。 直到看到車子離開,枕溪才快步出門去敲林岫的房門。 連敲了好幾下,里頭的人都沒搭理她。 給他打電話,也不接。 枕溪只能給他發信息,簡單兩字“開門。” 不理。 加上威脅“開門!否則我就嚷嚷地整棟樓都聽得到,回頭把居委會阿姨招來。” 這信息發出去沒多一會兒,門打開了。 枕溪推開他就往里擠,看到了茶幾上還沒來得及收拾的水杯。 “他們是誰?”枕溪問。 林岫沒回答,他站在門口,擰著眉頭看她。 “找你什么事?” 其實剛看見那個男人時,枕溪已經能猜個差不離。但是林岫不說,她也不好得跟他挑明。 “你很閑?” “你說什么?”枕溪一時沒聽清。 “你很閑么?所有人的事都要管。” 枕溪那個鬼火蹭蹭蹭就躥上了腦袋,惡毒刻薄的話就跟被禁了幾千年的妖祟,逮著機會就要往外冒。 枕溪緊緊抿著唇,等了半晌,確定自己稍微平靜了些,才開口。 “我是擔心你。” “謝謝。” 又來了! 枕溪深吸幾口氣,在心里仿佛安慰勸誡自己,他現在情緒肯定不好,千萬別和他一般計較。 “你不想找個人說說話聊聊天嗎?” “之前想,現在還好。” 不知怎么的,枕溪突然就想起了昨天那個撥通后又戛然而止的電話。 “也是,那畢竟是你自己的事,是我太唐突了。” 枕溪轉身,說“我走了。” 經過對方身邊的時候,枕溪聽到他說了一句,“你管得過來嗎?” “什么。” “眭陽的事,我的事,你管得過來嗎?”林岫看著她,說“枕溪,你的心有那么大么。” 枕溪沒理解他的意思,以為她在說自己操心太多。 “也不是多大的事。”再說了,眭陽那邊的事都解決了。 “是么,不是多大的事。”林岫重復了一遍,把門給他拉開,說“慢走。” 枕溪盯著已經關上的房門,腦袋里跟喝了假酒似得,暈暈叨叨。 回家的第一件事,就是在搜索引擎上輸入云氏這個名字。 難得的,首先映入她眼簾的不是云氏的官網介紹或者股價,而是幾條新聞。 “云氏集團董事長云嶺獨子云苼于今日出殯,享年29……” 枕溪粗略掃了幾眼新聞,大概就是說,云氏集團董事長云嶺親兒子,云氏董事云苼意外因車禍離世,云嶺于去年確診罹患尿毒癥。云氏的董事長職位有很大程度易主等等等等。 這新聞翻譯過來就是,林岫他親大哥死了,他親爹得了尿毒癥身體每況愈下不知還有幾年活頭,為了不讓云氏掌權人旁落,現在打算把林岫這個私生子認回去承繼家業。 剛才那個杵拐杖的,就是現在云氏的掌權人,林岫親爹,云嶺。 上輩子這事就發生在林岫出事被學校開除之后,當時他家里人來接他,他二話不說跟著就走了。可現在他學業生活順風順水,剛才聽他爹的意思,是他還要考慮考慮? 這有什么可考慮的? 他從小就因為父親不詳這個原因被人恥笑唾棄。現在他母親已經離世,他小姨又是個愛吃人血饅頭的陰鄙小人。這怎么看,都是回家的前途更開闊些。 何況他現在回去,他爹為了掩人耳目堵人口舌,肯定會給他一個正大光明的身份,讓他作為一個堂堂正正的繼承人暴露在太陽光底下。從此,林岫這個身份就會從地球上消失,他站在別人面前,就是云氏董事長獨子,就是未來的云氏繼承人。 枕溪真想去問問他心里是怎么想的,可是他剛才那個態度…… 第二天枕溪起得特別早,林岫出門的時候她已經站在單車棚,手拎早點候著了。 她把紙袋懟到林岫面前,說“這蛋糕上可一點奶油都沒有。” 她想為那天的事給自己和對方找個臺階下,就端看林岫領不領情。 “我吃過了,謝謝。”林岫低身去開自行車的鎖。 “我這不是為了討好你嗎?”枕溪小心翼翼地說。 林岫抬頭,看她。 “我自行車胎壞了,今早上學還得麻煩你。” “叫車。” “我沒錢。” “我有。”林岫說。 嘿!這人!軟硬不吃啊這是? 林岫推著自行車就要走。枕溪眼疾手快躥到后座上坐著,一副厚臉皮的樣子,說“麻煩你了。” 林岫看了她一會兒,把腳架一支,轉身走了。 這人! 枕溪忙給他把自行車鎖上,小跑著追上去。 “林岫,你站住!” 枕溪把手腳展開,呈一個大字豎在他面前,說“你這人怎么回事?我都跟你道歉了。” “什么時候。” “我……我不是昨晚站你家門口跟你道歉了嗎?” “我沒聽見。” “你沒聽見那也不是我的錯啊。”枕溪耷拉了張臉,說“再說了,我也沒覺得我錯得有多離譜,值得你這樣大動肝火好一通生氣。” “我沒生氣。” “還說沒生氣呢?”枕溪仰頭盯著他臉看,說“您這五官跟墜著秤砣似得,全是往下塌的。” 林岫繞過她,往前走。 枕溪拽著他的衣服后擺不松手,兀自說“那你也要替我想想,我一個小姑娘,是吧,開開心心給人買一個蛋糕,是吧。結果人一口不吃就說要扔,你說我一個小姑娘,是吧,我這自尊心受得了嗎?” “我通知過你。” “是!”枕溪忙不迭地承認,說“你是給我打電話了,說一起吃蛋糕。我這不是怕我回去晚了超過十二點才讓你先吃的嗎?” “你不是這么說得。” “是!”枕溪咬著后槽牙,說“我是語氣態度都不好,這不是因為先前我給你打電話你這幅態度嗎?我想我一個小姑娘,是吧,總不能一點脾氣沒有吧?是吧,我堂堂一個年級第一,得有點驕傲吧?” “你那天做什么去了。” “嘿,甭提了,這不是眭陽……”枕溪的話突然打住了。她在想,雖說這林岫和眭陽是同班同學吧,但這兩人的關系一直不熱絡來著。他那事,還是越少人知道越好。 “怎么不說了。” “那是人家的事。”枕溪很是為難。 林岫扯開了她的手,說“要遲到了。” 林岫邁著步子往前走,沒一會兒就走出了很遠。 枕溪在后頭大叫他的名字,問“林岫,你會走嗎?” 林岫折了回來,問“你怎么知道我要走。” “猜得。” “那你覺得我要走嗎?” 得!她快成職業神婆專業心里輔導講師了,怎么每個人的人生分叉口都要來尋求她的意見。 好在,眭陽的未來她不敢斷言,但林岫的未來她卻是可以預見的。 枕溪點了點頭。 “我為什么要走。”林岫問他。 枕溪認真想了想,回了他句肉麻到死的話。 “你不屬于這里。” “是么。” 枕溪很誠懇地點頭。 “接受十多年從未謀面的家人,轉學去一座陌生的城市,接觸與前十多年完全不同的世界。” “你可以做得很好的。”枕溪應著。 “可我要是不愿意呢。” “林岫。”枕溪換了嚴肅的表情,說“那原本就是你的生活你的世界,只是你前幾年錯過了而已。” 其實枕溪想說的是,我的能力有限,下次再遇到趙逸磊這樣的人,這樣的事,我也沒有辦法了。你總得學會自己保護自己。像你上輩子那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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