慕凌宸手里攥著剛被送來的兵符，心里那點寒意稍稍有了點暖意，臨裳也跟著松了口氣，“免得夜長夢多，明兒就走吧。”
比起和慕婧相處，臨裳更希望慕婧能夠平平安安的活著，慕凌宸點了點頭，連夜就讓人幫著趙曦收拾，盡量能少拿的就少拿，輕裝簡便離開。
慕婧眼眶一紅，一路上就在強忍著，這會終是忍不住了，“今夜，女兒要和母親一起睡。”
趙曦摸了摸鼻子，并沒多說什么。
“正好了，我已經讓人備上一桌酒菜，咱們兩個今夜好好聊聊。”慕凌宸看了一眼趙曦，趙曦點了點頭，“也好。”
天色漸亮，兩個人卻是滴酒未沾只是暢聊了一整夜，次日一早天剛亮就已經收拾妥當了，慕婧抱著還在睡夢中的瑄哥兒上了馬車，天色朦朧之時，馬車緩緩前行。
臨裳只瞧了眼就背過身，眼眶已是泛紅。
慕婧坐在馬車里，瑄哥兒乖巧又懂事，早早就醒來了，這次離別的匆忙誰也沒有告訴，葉凜留下了一封書信給祁延霆，并且給留下了一瓶用斷亦婳骨血制成的一味藥丸，對祁延霆的腿有很大的幫助，只說他日有機會一定回來治好祁延霆的腿。
馬車忽然停頓了下，慕婧身子晃了晃，便忍不住挑起簾子瞧了一眼。
“趙曦，帶我一起離開吧，我能給你的遠遠比慕婧給你的多得多。”慕梨穿著一身宮女的衣裳出現在城門口，臉色慘白，擋在了馬車跟前。
趙曦挑眉，眼眸中是毫不遮掩的厭惡，“以你這幅破爛的身子么？”
“你……”慕梨噎住了，臉色越發的難看起來。
“你若是想命喪馬蹄，盡管攔著。”趙曦冷眼瞧著，手勒住了韁繩松開，胯下夾緊馬腹驅趕上前，沒有一絲一毫的停頓，馬蹄碩大，就顯得慕梨越來越嬌小了。
慕梨緊緊抿著唇，身子在顫抖。
趙曦卻是一步一步的逼近，眼看著距離越來越近了，慕凌宸干脆扭過頭并沒有瞧，而趙曦更是沒有停頓的樣子，幾個侍衛眼眸瞇起，似是不想看見一個活生生的小姑娘被馬蹄踩死。
“你……”慕梨緊咬著牙，眼眸一閉豁出去了，她就不信趙曦真的敢踩死自己。
就在趙曦的馬蹄漸漸逼近時，一個人影掠過，一把撈走了慕梨，下一刻趙曦胯下的馬蹄如期而至，越過了慕梨剛才所站的位置。
慕梨睜開眼，渾身都在顫抖，一抬眸，“大皇兄？”
“念在以往的情分上，這次的事一筆勾銷，咱們互不相欠，若她再往前送死，朕一定成全！”趙曦冷聲看著慕夙離。
慕夙離緊繃著唇，緊拽著慕梨離開了大街上，慕梨扭頭眼睜睜的看著馬車漸行漸遠的離開了。
“大皇兄……他真的要一腳踩死我……”慕梨的聲音在顫抖，緊緊的拽著慕夙離的胳膊。
“是不是碧波讓你逃出來的？”慕夙離冷聲問。
慕梨卻是像嚇傻了一樣，她是眼睜睜的看著趙曦毫不留情的一腳踩上了剛才自己所站的位置，若不是慕夙離及時拽了慕梨一把，慕梨此刻已經命喪馬蹄之下了。
“他……怎么敢，怎么會這么狠心……”慕梨沙啞著聲音看向了慕夙離，慕夙離見狀也不好再埋怨什么了，只能將慕梨帶入宮里，昭元皇后還沒有醒來，慕夙離蹙眉察覺了不對勁，立即讓人進門查探，果然是出事了，昭元皇后被下了迷魂散，睡了整整一夜，難怪這么安靜。
“碧波呢，將碧波找來！”慕夙離冷著臉吩咐，很快碧波就被帶了過來，碧波看見了慕梨，“公主，您可算是回來了……”
慕夙離抬腳沖著碧波的胸口就是一腳，將碧波踹出去老遠，碧波緊緊捂著胸口，不解的看著慕夙離。
“別再孤跟前裝了，收起你的那點小心思，你好大的膽子竟然敢給母后下藥！”慕夙離一聲怒喝，碧波先是辯解了幾句，又將慕夙離不肯相信的樣子，干脆就不裝了。
“奴婢只是迫于無奈，想成全公主的一個心愿。”碧波低著頭，絲毫沒有覺得自己做錯了什么，反而一臉坦然。
“少拿梨兒來說事，若不是看在你侍奉了母后多年的份上，孤早就殺了你，時至今日仍舊不悔改，來人吶，拖出去杖斃！”慕夙離大手一揮，碧波立即就被兩個侍衛拽住了胳膊往外拖，碧波愣了下，而后眼眸中盡是驚恐之色，對著慕夙離磕頭。
“殿下，是奴婢的錯，求求殿下開恩饒了奴婢吧，公主，救救奴婢啊……”
慕梨的腦袋昏昏沉沉，但耳邊卻是聽見了熟悉的聲音，便睜開了眼睛，只見碧波被人架在凳子上，被兩個侍衛杖打，慕梨動了動身子，“大皇兄，梨兒……好累。”
“累了就好好休息吧。”慕夙離并沒有理會碧波，轉身帶著慕梨進了內殿，昭元皇后恰好醒來，得知此事臉上是說不清的失望。
慕夙離將慕梨放在塌上，轉身就去找昭元皇后，“母后，梨兒已經不適合繼續留在宮里了……”
這頭話剛落，只見一個小宮女神色慌張的跑來，“不好了不好了，娘娘，殿下，公主出事了。”
慕夙離眼皮跳了跳，昭元皇后心中同樣是有一種不詳的預感，兩個人來不及反應跟了上去，偏殿傳來了濃郁的血腥氣味，慕梨嬌小柔弱的身子就趴在地上，額頭上的血跡還在不停的冒血，血跡蔓延幾乎是將慕梨浸在了血泊中。
昭元皇后的的身子晃了晃。
“梨兒！”
慕梨氣若游絲的睜開了眼，一雙幽藍色瞳孔全都消失了，變成了正常的琥珀色，而慕梨就像是一只被折斷翅膀的蝴蝶隕落在地，嬌柔的惹人憐惜。
“母后，大皇兄，是梨兒不乖讓你們操心了，你們都是南曜的驕傲，只有梨兒讓你們丟臉了，梨兒……”慕梨眼中的恨意已經漸漸消失了，反而是一抹愧疚。
“梨兒，不想再面對這一切了，母后，求求您，放了梨兒吧……”慕梨緊緊的拽著昭元皇后的手臂不松，嘴角翹起了一抹釋懷的微笑。
“太醫！太醫！”昭元皇后大喊，很快就招來了太醫。
整整搶救了一夜，慕梨的性命才算是保住了，當日南曜帝卻是對外宣稱慕梨公主舊疾復發不幸身亡，多年以后天山寺多了一位了空的女尼，無牽無掛，了卻了凡塵往事。
……
這一路都順暢，慕婧是在半路上聽說了此事，唏噓不已，“好好的一個公主可惜了，太過于固執了，不過這樣也算是一個好的交代了，起碼不會讓皇后娘娘和太子難做。”
很快慕婧就將此事拋之腦后了，低著頭逗弄著懷中的瑄哥兒，瑄哥兒倒是很乖巧，一點也不哭鬧。
一轉眼過了半個月，再往前就是大雍的邊界了，大雍早已經派人來接，正打城門迎接呢。
“好了，咱們終須一別，日后有機會本王會去大雍探望你們的，趙曦，縱然是你一國之君，他日婧兒和瑄哥兒受了什么委屈，本王就算是拼了這條性命也是會找你算賬的！”
慕凌宸看向了趙曦，一字一句說的十分的認真。
趙曦點了點頭，“朕記住了，就此別過。”
慕婧挑起簾子，低聲喚了一句父親，慕凌宸沖著慕婧微微笑，“早知道你們遲早要走的，你是父親的嫡長女，這些是父親送給你的嫁妝，受了什么委屈盡管寫信回來。”
慕凌宸早就派人將嫁妝運送在邊城等著了，幾乎是將宸王府的家底掏出了一大半，足足四百多抬，每一抬都是實打實的，箱子也比普通的箱子大了很多，可見慕凌宸是不想委屈了慕婧，給足了場面。
慕婧眼眶微紅。
“這是你母親臨走之前交代的書信。”慕凌宸從懷中將一封書信遞給了慕婧，慕婧伸手接過。
“走吧！”慕凌宸擺擺手，眼看著一行人踏上了大雍的國土，心里才松了口氣。
慕婧打開了書信，只有寥寥幾個字，大致的意思是讓慕婧替臨裳向華陽大長公主說幾句話，以往的事，臨裳并不計較了。
“皇上萬歲萬歲萬萬歲，皇后娘娘千歲千歲千千歲，太子殿下千歲千歲千千歲……”
耳邊忽然傳來了震耳欲聾的聲音，慕婧微微一怔，很快心里就被填滿了，她絕對沒有選錯人。
路過之處，十里紅妝風光大嫁，之前九王妃的謠言也被洗刷，只說當初那個是廢帝拋出的誘餌，真正的九王妃是去了南曜，此次南行便是去接回皇后娘娘和剛滿月的太子殿下。
“微臣特來恭迎皇上，皇后娘娘，太子殿下回京。”
江老將軍帶著江敏以及江澔二人跪地拜見，趙曦翻身下馬，親自扶著三人站起身，“朕不在的這段時日，辛苦幾位愛卿了。”
“皇上嚴重了，這都是微臣應該做的。”江老將軍連連擺手，愧不敢當。
“幾位，別來無恙。”陸婓沖著江澔和江敏兩兄弟笑了笑。
江敏沒好氣白了眼陸婓，“陸大人出去一圈，越發的豐潤了。”
陸婓聞言伸手摸了摸下巴，一臉疑惑，江老將軍卻是沒好氣白了眼江敏，江敏哼了哼，低著不語了。
陸婓卻是一點也不計較，湊近了江敏身邊，“該不會這么久了，還沒有打動芙玉姑娘的芳心吧？”
江敏一聽這話，臉色就耷拉著了，“當初若是換成我和芙玉去南曜，這會子早就好事成雙，我也做爹了。”
陸婓聽著嘴角的笑意卻是遮掩不住，就猜到了江敏八成還是那個老樣子，拍了拍江敏的肩，“回頭等我孩子出世了，讓你做他干爹過過癮。”
江敏白了眼陸婓。
趙曦看了眼江澔，江澔沖著趙曦微微一笑，笑容中不泛有恭敬，“大家一路辛苦了，即日便啟程回京吧。”
“太子殿下還沒瞧見呢……”江敏早就惦記了，想要瞧瞧剛被冊封的瑄太子。
“太子殿下還在襁褓中，驚擾了，你可受得起！”江老將軍沒好氣瞪了眼江敏，江敏縮了縮脖子，“倒是忘了這個了……”
趙曦笑了笑。
一行人朝著京都城的方向而去，一路說說笑笑，時間過得倒是也快，在路上的趙曦幾乎將這些日子發生的事了解了個大概。
轉眼過了二十多日，在眾人的歡呼聲中，趙曦帶著慕婧和襁褓中的瑄太子一同入宮，接受文武百官的覲見和跪拜，趙曦當即挑選了一個日子，是下個月初八，一同晉封皇后和太子之禮。
“呼……累死了。”慕婧早已經累的胳膊都快抬不起來了，渾身酸軟無力，這一路趕路倒是不折騰，走走停停，反而是今日那么多規矩，穿著一襲厚重的鳳袍，才是最折磨人的。
“婧妹妹！”
慕婧剛洗漱完，就聽見門外有人喚她，慕婧轉過身抬眸便看見了一個少女走了進來，紅著眼眶，明艷動人的小臉上盡是不舍，慕婧想了好一會，也沒有想起來此人是誰。
“婧妹妹……不，應該是皇后娘娘，沁歌拜見皇后娘娘。”江沁歌一聽說慕婧回宮，早就迫不及待的趕來了。
“這位是陸家長媳，江老將軍的嫡孫女，以往和娘娘關系是最要好的姐妹，就和元姑娘一樣。”畫眉壓低了聲音提醒。
慕婧點了點頭，“原來是江姐姐，之前元姐姐多次提起過的。”
江沁歌愣了下，一頭霧水。
“大嫂，這件事往后再細告訴你，娘娘之前在南曜受了點波折，以往的事都不記得了。”元瑜小腹凸起的出現在江沁歌面前，江沁歌點了點頭，驚訝的看著元瑜。
“在南曜的事，我也聽說過一些，還在如今你們都能平安歸來了。”江沁歌緊緊拉著元瑜的手，高興的不知該如何是好了。
元瑜見了江沁歌同樣很高興，瞥了眼江沁歌的小腹，江沁歌小臉一紅，“還在孝中，怎敢胡來。”
“我剛才可是見大哥去找皇上了，估摸著大哥也是久等了，早該給大哥一個身份了。”元瑜打趣的看著江沁歌，陸斐和閔旻的事總該有一個說法。
江沁歌跺跺腳，恨不得找一條地縫鉆進去才好。
這時瑄哥兒啼哭，慕婧立即站起身從芍藥懷中接過瑄哥兒，“許是有點累了，這孩子倒是不嬌氣，一路上也不折騰也不鬧。”
“這就是太子殿下吧……”江沁歌上前探望，瑄哥兒睜著水汪汪的大眼睛盯著四周瞧，看的江沁歌心都快化了，“長得濃眉大眼真是漂亮。”
瑄哥兒今兒也不知是怎么了，哭鬧不止，哄也哄不好，慕婧只好叫人去請葉凜來，葉凜很快就給瑄哥兒把脈，“回娘娘話，殿下一切都好，并無不妥啊。”
“這是奇怪了，為何啼哭不止，以往可沒有這種情況啊。”慕婧皺眉，抱著瑄哥兒在懷中輕輕哄著，瑄哥兒卻是扯著嗓子嚎叫，一點也沒有停歇的意思，過了許久哭的累了，才哼唧兩聲閉上眼睛睡了。
江沁歌似是無意的說，“這倒是讓我想起了二堂姐的孩子了，三個月前二堂姐生了一對龍鳳胎，其中一個餓了另一個立馬跟著哭，這孩子啊都是有心靈感應的，當時我還覺得很奇怪呢，我估摸著是剛回來，換了環境還有些不適應吧。”
慕婧轉眸看了眼江沁歌，很是疑惑，“還有此事？”
“是啊，當其中一個遇到什么事，另一個也會有所感應的，兩個小家伙分開一會就啼哭不止，怎么也哄不好，一見面立馬就不哭了，我常去探望兩個小家伙。”江沁歌點了點頭。
元瑜的臉色卻是有些難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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