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竟然有如此殘忍的盜匪,言而無信,屠戮手無寸鐵的車夫!”
李可依聽得入神,聽到商隊眾人放棄抵抗將貨物拱手送上,盜匪還任意屠殺車夫,忍不住驚呼出來。
在場眾人也面露詫異,沒想到這伙盜匪如此沒有人性。
方韓山手中酒杯已經停留半空許久,此刻仰頭一飲而盡,接著說道。
“諸多城府與京都之中,皆有官府統轄,最多不過有小賊小偷,可那些荒山野嶺本就是法外之地,作惡多端的盜匪們幾乎都與野獸無異,何談信用人性?”
十四歲的方韓山趴在馬車中,透過貨物縫隙望見商隊眾人遙遙遠去。
其實并不是商隊遠去,而是自己所在的馬車離他們遠去。
嗖嗖嗖。
弓弦乍響,林中羽箭飛出,盡數射中商隊殘余馬匹。
一時間悲鳴陣陣,可是商隊兩百余人,盡皆站在路旁不敢有絲毫動作。
盜匪們射殺馬匹,一來是無法帶走,二來是拖延商隊返回太岳府報官。
被手巾蒙住雙眼的人們,不知道何處還有隱藏著的盜匪,直到車輪聲遠去,悲鳴聲漸息才敢摘下手巾。
眼見這群盜匪兇殘的手段,方韓山躲在馬車中動也不敢動,唯有等候機會悄悄逃走。
可是這東林嶺群山起伏,綿延數百里,即使自小在太岳府周邊山林長大的方韓山,也不敢確定自己有命能活著回去。
席間的魏定真聽到此處,心中的謎團越發迷離。
方韓山都認為,一個人幾乎不可能步行穿越東林嶺,那么,自己又是如何在昏迷之后的幾天內出現在塵安城外呢?
“然后呢,方頭領?是突然出現的仙人救了你嗎?”
太子問出了眾人心中的疑惑。
東林嶺他們并沒有去過,不過想要徒步走出綿延數百里的山林,在任何人看來都是不可能的任務。
方頭領既然能夠坐在這里講述這個故事,一定是經歷了某些奇遇。
方韓山搖搖頭。
“并沒有,仙人的出現來去如風,葬身的東林嶺的路人成千上萬,我想仙人眼中的我們就跟山野中的飛鳥走獸一樣無所謂,他們絲毫不會在乎我們這些路人的生死。”
盜匪們滿載而歸,趕著馬車往京都方向而去,直到日暮,尋得一處空地過夜。
方韓山才趁著營地中的盜匪忙忙碌碌,守衛松散,偷偷溜下馬車。
日落后的東林嶺好似一座巨大無比的迷宮,而四周起起伏伏的山嶺,在黑暗中一如蟄伏的獸群一般讓人心生畏懼。
不過,幸好盜匪們并沒有偏離大道,只要沿著他們來時的方向往回走,方韓山確信自己一定能夠走回太岳府的。
可是年僅十四歲的方韓山根本不懂得行兵布陣與安營扎寨之法。
這盜匪守衛看似內松,實則內松外緊,營地附近有不少暗哨盯防,否則他們也不可能在群匪出沒的東林嶺中隨便選一處空地過夜。
嗖。
一支羽箭從眼前一閃而過,砰一聲釘進了方韓山身前的樹干上,急促震動的箭羽仿佛是在數著他為數不多的生命。
若是剛才快上一步,這只羽箭就就會射中方韓山的脖子,一擊致命。
年幼的方韓山憑著山中捕獵的本能就地一滾,躲進另一側樹后,心中害怕不已。
這是一群談笑間就殺人的惡匪,之所以攔截商隊沒有滅口,僅僅是為了給商隊們留下點希望,好讓今后還會有商會繼續選擇從這里北上。
但如果落單的路人遇到他們,只會永遠消失在東林嶺中。
咕咕,咕咕。
似乎有野雞的叫聲從羽箭射出的地方傳來,緊接著又有兩三處傳來咕咕的回應。
方韓山心中知道不妙。
這一定是盜匪安排在附近林中的守衛,在用這種方式發出警報。
方韓山顧不得多加思考,彎下腰借著林中草叢的遮掩想要迅速逃離這個地方,否則被任何一名盜匪近身,今天此處就是自己的葬身之地。
草叢中沙沙沙的腳步聲,顯然也被隱藏在暗處的盜匪守衛發現。
盡管方韓山體格瘦小,但對于經驗豐富的盜匪來說,也不過是林中逃命的野兔一般。
咕咕咕咕。
野雞的叫聲突然變得急促起來,在林中枝葉間回響著,聲音也忽遠忽近,好似下一刻就會突然從前方跳出來似的。
慌亂中方韓山根本記不清自己在向哪個方向逃跑,也不知道自己是離危險越來越遠,還是越來越近。
忽然凌空響起一記悶雷,方韓山猝不及防,腳下一錯,好像撞破了夜色帷幕的遮擋,剎那間眼前被耀眼的光線所籠罩。
突然出現的光芒讓方韓山不由緊閉雙眼。
耳畔傳來陣陣雷鳴,讓他幾乎以為自己飛上天際,正被一團雷電包裹。
待到片刻之后,方韓山才漸漸適應了眼前的光亮。
雖然視線仍舊因為強烈的刺激而有些模糊,可是已經能夠看到身前的景象。
“是仙人嗎?”李可依脫口問出。
方韓山面色凝重,點點頭繼續說起自己那個離奇的遭遇。
眼前赫然是一片開闊地,從歪歪扭扭倒地的樹木來看,方韓山確定自己還在東林嶺。
只是大片高大的樹木,不知道被什么樣強大的力量攔腰折斷,草叢中只留下參差不齊的矮小樹樁。
就好像有一名頭頂白云腳踏山河的巨人在這里出現過,有意將這里清理一番。
聽到此處,魏定真仿佛已經猜到了答案。
能夠將幾人合抱的參天大樹攔腰折斷的,肯定是那名詭異壯漢無疑。
忽然幾道電光從天而降,徑直劈落在方韓山身后,近在耳旁的雷鳴聲嚇得他腿腳發軟,一下子坐在地上。
同時耳畔傳來幾聲凄慘哀叫,又在頃刻間消失。
方韓山扭頭看去,三名手持短刀的黑衣人分別倒在自己身后數步,顯然就是一路追殺自己而來的盜匪。
三人各個皮肉焦黑,眼見已經沒了氣息。
如此景象讓方韓山害怕不已,連滾帶爬想要遠離此處。
空氣中飄來縷縷燒焦皮肉氣味,令已經受到驚嚇的他腹中翻滾,沒爬幾步就停下來大口嘔吐。
又是幾道電光落在那三具黑衣人尸體上,耀眼的光芒似乎要將貿然闖入這片開闊地的陌生人統統碾成粉末。
方韓山手腳并用著往前爬去,恍惚中望見有一道瘦高的身影立在空地中央,手中舉著一柄劍一樣的東西緩緩舞動。
那瘦高身影全神貫注地舞著手中長劍,每當長劍指向上方,一片蒼茫的天空中就會隱現幾道電光,而隨著長劍揮舞,則那幾道電光立刻化作雷霆落下,響起震耳的雷聲。
見到這種情形,方韓山爬在地上一動也不敢動,擔心只要被瘦高身影發現就立刻會遭到五雷轟頂之災。
就在方韓山不知所措之際,只覺得不知從哪里伸出一雙大手,從背后將自己提了起來。
竟然是一名身材高大的壯漢,如同提口袋一樣將方韓山提在手里,銅鈴般的雙目像是兩個漩渦一樣,使得方韓山心神恍惚,整個人變得昏昏欲睡。
“然后呢?你是怎么逃出來的?有沒有看到那個仙人的樣子?”
魏定真情急之下連問數句,卻打斷了方韓山要講的話。
說完見廳中諸人都把目光投向自己,魏定真深知自己的表現有些激動,只好訕笑著解釋起來。
“望殿下恕小民孤陋寡聞,定真自小在軍中長大,第一次聽到這樣離奇之事不免有些激動,甘愿自罰一杯謝罪。”
“魏兄且慢!碧訐]手制止了魏定真。
就在魏定真遲疑太子用意之時,太子扭過頭卻問起了一側的書生郭羽。
“郭先生你來替我說說,今天該罰魏將軍幾杯呀?”
“三杯。”
書生郭羽張口道來理由。
“第一杯,你掃了殿下今日宴席上的興致,魏大哥你可認罰?”
“郭先生所言極是,在下認罰。”
“第二杯,你既然已經獲得殿下保舉為將,還自稱小民,可是想拂了殿下一番美意?魏大哥你說該不該罰?”
“該罰,小,末將認罰!
魏定真連斟三杯酒擺在面前,靜靜恭候郭先生說出第三杯罰酒的原由。
“這第三杯嘛,即是罰酒也是賀酒,魏大哥你能夠重回軍營,甚至親自領兵,今日不應當在這里先飲一杯的嗎?殿下可否也是此意?”
“正合我意,郭先生!
太子微微點頭,接著右手擺出了請的手勢。
魏定真明白,殿下與這名書生郭羽一唱一和,為的目的不過是讓自己全心全意成為太子府的一員內臣。
桌上這三杯酒只要喝下去,就算是公開宣示,自己是太子府的門客。
而且這個消息,肯定會被刻意通過許多渠道迅速傳播出去,不消半日就會傳遍整座塵安城。
這一切將要發生,并且一定會發生的事情,以及由此即將引發的事情,都與自己想要的生活截然不同。
然而此時此刻,此情此景,他根本沒有選擇拒絕的余地。
余光掃過席間唯一的少女,那酒后微醺的面龐上堆滿了期待的神情,而雷破柱則面露喜色,仿佛是他自己要升官一般。
方韓山猜測到太子殿下用意,此刻正拱手朝自己祝賀,成大虎見狀也跟著拱手祝賀。
“末將多謝殿下美意,在此先飲三杯。”
說完魏定真仰頭,依次將三杯酒飲盡,恰如這座城池依次迎來一場場風雪,而風雪中有多少人滿懷期待,就有多少人滿心憂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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