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可依只是咬著嘴唇搖頭,低聲啜泣著說不出話來。
李夫人見狀,抬頭又安慰李一利說。
“孩子不懂事,可能是這些日子看你公務太忙,只是一句無心之語。”
“無心之語最好。”
李一利聲音越發低沉,書房壓抑的氣氛連空氣都變得凝滯起來。
“我只怕是她無意間聽太子說了什么,才回來跟我說這種話,那樣的話才最難辦。”
“難道說有人還能比你這個副指揮更有資歷當指揮使嗎,沒有吧?”
李夫人搖搖頭表示不相信。
大風朝除了皇城之外,能夠跟李府平起平坐的只有上卿府和白府。
那上卿府主政,手中沒有半分兵權,而白虛谷身為上卿之一,更不可能憑空坐上指揮使的座位。
出身李府的李一利又擔任副指揮使數年,無論從哪個角度來看,都只有他一人最合適。
“夫人你有兩件事不懂。”
李一利看著跪在地上還不停發抖的女兒,心中也是不忍,索性把關節之處與夫人和女兒講清楚。
今天女兒只是不懂事,在自己面前亂說話,如果依舊不明事理的話,在宮里再亂說可就難以挽回了。
擺擺手示意夫人和女兒坐下,李一利這才把心中之事托出。
“其一,資歷是資歷,他們外人抹殺不了,但是可以從中作梗。”
李一利一指馬廄方向。
“堂堂李府竟然在大雪之后失火,還燒死了皇上賜的御馬,單就這一條拿出來,隨便一位言官就可以站出來名正言順的說,‘你李一利連有什么本事當守護京都的指揮使?’”
“那縱火的賊人抓到了嗎?”李夫人關切道。
李一利搖搖頭,顯然毫無把握。
“能夠在京都來無影去無蹤的人,想必身后有著通天的能力,只怕是連夜就出城隱姓埋名了,要抓到人談何容易。”
“然后呢?”
“其二,東華館那位的心思無人知曉。”
李一利朝北方遙遙拱手,口中卻沒有提起那人的身份,但誰都知道,大風朝的新帝最喜歡在東華館擺弄些新鮮玩意。
“先帝之所以選魏嵩做指揮使,就是因為魏嵩此人行事中正,與上卿府和咱們李府都有淵源,卻沒有太多來往。”
“如此看來,想必是那位不太想讓李府的人掌管京都吧?”
在這權利的游戲中,李夫人也算得上半個主角,其中關節一點即透。
只是看透也無濟于事,唯有拿出辦法應對才能解決問題,否則掀起的大浪便是李府也承受不起。
轉眼間李夫人就明白為何,李一利會因為女兒一句話就大發雷霆。
手背輕輕劃過女兒的臉頰擦去淚水,李夫人柔聲問起。
“傻孩子你這下明白了吧,不是你爹要生氣,實在是這件事干系太大,弄不好連爺爺都得受連累,你好好跟娘親說,到底是誰讓你說這句話的?”
“沒人讓我說,是,是我自己說的。”
李可依緊緊抱著母親的手臂,怯生生的說。
這樣的回答說出來任誰也不會相信,一個從不關心也不懂朝政的少女,怎么會突然想插手其中。
看著女兒含著淚花的純真眼神,李夫人也相信女兒不會說謊騙自己,只是這件事肯定有什么緣由才會發生。
“娘相信你,那可依你能告訴娘親,你為什么不想讓爹爹當指揮使啊?”
“這,是因為,嗯,因為。”
李可依本就哭紅的臉頰忽然燒的更紅了。
仿佛有兩團看不見的火,在一旁烤著她,灼熱的溫度連耳垂都被燒紅,胸膛中噗噗噗的跳動聲響徹腦海。
見女兒支支吾吾講不出緣由,李夫人與李一利兩人對視一眼,都從對方眼中看到了疑問。
“因為什么啊,可依你從來沒跟娘親說過謊的,說出來就好,你爹爹也就不至于再擔心了。”
“因為,因為人家魏大人是因為我才被皇上革職的,我就覺得咱們李府對不起人家魏大人,才來找爹說那句話的。”
說完這些話,李可依心中壓抑著的委屈與可憐全都釋放出來,整個人又撲進母親懷里嗚嗚嗚地哭了起來。
李一利大為錯愕,實在沒想到竟然是這個緣由。
這件事干系重大,讓他一瞬間想到太子,想到上卿府,想到白府,想到皇城里的那位,偏偏就沒想到魏嵩。
夫婦二人面面相覷,一時間心中的大石落地,卻感到又好氣又好笑。
無端起的風波就這樣化于無形。
李夫人摟著女兒回房休息,李一利獨坐書房中思緒萬千。
馬廄縱火的賊人遲遲沒有抓到,上卿府肯定會以此為由拒絕提名,太子又堅持要求上卿府提名自己,現在才會僵持不下。
守衛京都又是重中之重,指揮使的位置肯定不會長期空缺,萬一哪天皇上問起來,恐怕就會順著上卿府的意思來辦。
所以目前來看,上卿府只會繼續拖下去,此事能否成行,就看自己能否抓到賊人。
可是縱火現場毫無線索,只能確認有人做了手腳。
捆住馬匹,澆油縱火,為的就是燒死御馬。
除此之外沒有留下任何線索,一切都如同憑空出現的一樣。
憑空出現?
忽然想到了那個憑空出現的青年,李一利口中反復念起了兩個名字。
“魏定真,魏嵩,魏定真,魏嵩。”
又想起女兒方才說的緣由,李一利忽然間有了思路。
那日正是因為女兒跟魏定真撞壞了天工館的東西,才導致眾人入宮,連病重在床的魏嵩都被抬進皇宮。
幾位上卿又左右推脫,看似不偏不倚,言語間卻惹得皇上大怒,將魏嵩革職。
接著有人夜闖天工館,自己帶人徹查京都,卻被人在自家馬廄縱火。
這一切看起來都是偶然,細細想來卻總覺得有什么內在關聯。
難道是他?
李一利突然打了個冷戰,想起那枚銅扣,又覺得不可思議。
難道京都這場風波是那枚銅扣的主人送來的一份禮物嗎?
那魏定真又在其中扮演著什么樣的角色呢?信使?還是幫手?
魏嵩呢?他知道銅扣主人的消息嗎?
濃重的烏云籠罩在李府上空。
李一利出門快步走向后院,銅扣主人這件事,必須要找父親問個明白才行。
這一夜,李府中的兩位男主人徹夜長談。
這一夜,李可依忽然覺得自己長大了許多,李府外面的世界并不是看起來那樣的好玩有趣,反而在看不見的地方充斥著黑暗與危險,只是爺爺跟父親將所有的黑暗擋在了外面。
這一夜,魏定真伏在父親床邊,聽著床榻上傳來略帶嘶啞的呼吸聲,他覺得內心前所未有的清凈。
也許只有面臨失去的時候,人們才會意識到究竟什么才是最重要的。
天剛蒙蒙亮,魏定真打馬往太子府趕去。
門口侍衛早已與這位新來的頭領熟識,領在偏廳稍坐片刻,一身布衣的郭羽就匆匆出現。
郭羽恬淡依舊,似乎昨天什么事情都沒有發生,熱情的招呼著。
“魏大哥來的可真早,殿下深夜才睡這會還沒起來,小子又擔心魏大哥一個人無聊,就在這里陪你稍坐片刻。”
“殿下深夜才睡,是因為定真的事嗎?”
魏定真擔心道。
雖然早已做好會惹太子生氣的打算,可是眼下別無他法,只能硬著頭皮來告罪。
郭羽嘿嘿一笑,沒有做聲。
廳內氣氛頓時尷尬起來,兩人都不知該說些什么。
魏定真深吸幾口氣,想要找個話題,一時間腦中又一片空白,只好雙手捏在一起。
叮。
一聲清脆的銅鳴打破了廳內尷尬,似乎是什么小銅器掉落在地板上。
兩人同時起身找尋,找來找去,最終是郭羽發現了掉落的物件。
原來是一枚鐫刻著奇怪花紋的銅扣,有些地方因為多年磨損已經模糊不清,比扳指略小,又比戒指略大,似乎不是日常用的物件。
郭羽眼神一亮,似乎認得這枚銅扣。
“魏大哥,這東西是哪里來的?”
“郭先生你怎么知道這不是我的,你認得這個銅扣?”
魏定真見狀有些詫異。
這銅扣是從李府醒來之后出現在自己包袱里的,后來又被天工館的人交給宮里,最后又由館營使牛震親自交給自己。
牛震還說什么要給銅扣的主人帶句話,可是銅扣的主人是誰,自己又一無所知,只好隨身帶著。
看來郭羽像是認識這枚銅扣,想來郭羽游歷天下見識廣博,早知道自己就應該來問他的。
“這東西已經失蹤二十年,如今認識的人恐怕不超過一只手,小子也只是湊巧見過這上面的花紋。”
“花紋,這花紋有什么奇特的地方嗎?郭先生能否告知定真。”
郭羽拉著魏定真重新坐定,看看手中的銅扣,又看看身旁的魏定真,目光飄忽。
良久之后,終于嘆了一口氣,說出一句話。
“這銅扣不是凡人可以擁有,德不配位必受其害,如今重現于世,看來天象要變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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