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夜風漸息,萬籟俱靜,被巨大震動聲驚醒的山嶺重歸寂靜,只有站在溪邊樹旁的黑眸青年知道,更加猛烈的風暴即將撼動腳下大地。 看似鋒利的短劍被壯漢握在手中就跟枯草一樣輕輕折斷丟在腳下,被短劍割破的布衣下露出了堅實的肌肉。 黑眸青年卻明白那看似堅實的肌肉如同紙一樣輕柔,并且沒有任何溫度,在壯漢皮膚下的血管中也沒有流淌著熱血,這名壯漢就像是一具沒有靈魂沒有生命的軀體一般,只有一雙眼睛透露出詭異的目光。 重瞳。 魏定真突然想起了什么。 之前在陷阱中除掉老七,自己回頭時就曾從壯漢的目光中感受到另一個陌生人的目光,當時還以為那是月光下自己一時產生了錯覺,此刻再次看到這雙眼睛,魏定真確定那并不是錯覺,而應該是傳中的重瞳。 據有的人生來眼中就有兩副瞳孔,這樣的眼睛就是重瞳。 歷史中每有奇人臨世往往也伴隨的異事發生,重瞳就是擁有改變下命運的英雄身上伴隨的異事。 重瞳之人能看清命運之輪的轉動,在命運之輪到達前輕易獲得任何想要的功名利祿,任何平凡人渴望甚至夢想的榮華富貴在重瞳之人眼中都不過是命運之輪轉動下一顆的鋪路石。 只是傳終歸是傳,從來沒有人見過擁有兩副瞳孔的重瞳之人,甚至連重瞳是什么模樣都不曾有人知曉。 此刻魏定真相信所謂的兩副瞳孔不過是謠傳,真正的重瞳之人應該是壯漢這樣能從目光中透出另一道眼神的眼睛,而另外那道眼神背后才是能夠看清命運之輪的奇人。 風聲漸緩,耳邊傳來的潺潺溪水聲給本已染上秋意的山嶺又增添了幾分幽靜凄冷之意。 魏定真一雙黑眸直視壯漢那對透出詭異目光的眼睛,從那道陌生的眼神中仿佛傳遞來穿越數百年時間的凝望,有那么一瞬間他幾乎以為自己在那道眼神中翻越了無數高山峻嶺,跋涉了南地北條條江河,感受到了一種遠離人世紅塵紛擾卻依舊苦苦追尋的痛苦。 是什么樣的人才能對這星辰大地,鐵馬江河而不屑一顧,唯獨要去追尋一個似乎近在眼前,卻窮盡一生也遙不可及的虛無縹緲的目標呢? 就在兩雙眼睛對視之時,壯漢竟然呆立在原地一動不動,仿佛守候著另一個靈魂在此地與這名黑眸青年用無聲的話語講述著關于一件傳中的傳。 而現在,就是傳即將開始的地方。 “你是誰?” 魏定真突然問出心中的疑惑。 他確定自己看到有人站在那里,雖然面前除了壯漢之外只有一牙月高掛頭頂。 銀白色的月光傾瀉而下,灑在人煙稀少的墨色山嶺中,這樣的月色并不適合殺人,但很適合演出一場傳故事。 壯漢并未回答,從魏定真遇到這名壯漢開始就從未聽到壯漢過一句話,或者是發出過一聲喘息。 所以現在魏定真再也不會畏懼壯漢了,因為他知道這壯漢并不是人,他開始對那道陌生眼神背后的人產生了興趣。 沒有呼吸,也沒有血液的壯漢不過是某種從未被世人知曉的傀儡工具,這樣的傀儡工具本身就是非人的存在,擁有非人的力量也就不足為奇。 只是一想到可能有人掌握一群這樣力大無窮又神出鬼沒的傀儡工具,不需要多,僅僅二十名這樣的壯漢就能輕松攻破一座城池,裂地封王不過是片刻間的事情。 突然魏定真有一點點理解那道眼神中所蘊含的對星辰大地,對鐵馬江河不屑一顧的原因了,這些世人夢寐以求的財富、權勢,在那道眼神看來不過是觸手可得的東西。 “你想要什么?我猜你肯定不是為了這把刀來找我的,那么你到底是為了什么來的呢?” 話間魏定真右手挽了個刀花,他確定那道眼神對自己右手的太祖短刀毫無興趣,同時腳下看似隨意的走動了幾步,卻是讓自己背靠溪邊而立。 那道眼神中竟然露出一絲笑意,這樣帶著笑意的眼神出現在一名面無表情且雙目如銅鈴一般的人臉上更加顯得詭異。 心戒備的黑眸青年見此不由自主后退一步,一股涼意立刻從右腳底傳上心頭,清冽的溪水讓他明白過來,無論這兩雙瞳孔背后的人是為了什么,今夜都不會讓自己輕松脫身。 壯漢這次踏著大步朝魏定真走來,從他另一種眼神里幾乎可以確定,壯漢之所以出現在東林嶺的目標不是金銀珠寶,不是太祖短刀,不是城池、鐵馬、江山,就是為了眼中的這名黑眸青年。 面對大步緊逼而來的敵人,魏定真一退再退,忽然腳下一空,才發現不知不覺中已經退過溪邊淺灘,再后退一步就是溪水中最深的河床。 東林嶺能擁有連綿不斷的茂密山林,除了山嶺起伏人煙稀少外,最主要的原因就是溪流眾多,才能澆灌出北方最茂密廣闊的林海。 就在魏定真險些跌倒之際,壯漢已經走到溪邊,抬腳將要踏入溪水卻又收回,一雙銅鈴眼低頭看了看又抬起盯著溪中站立的青年。 如此細微之處被那雙黑眸敏銳察覺到。 “難道這壯漢的弱點是怕水嗎?那我只要淌過溪流就不必再擔心他。” 此時淺灘的溪水已經沒過腿,估計最深處的河床能沒過膝蓋卻不會到腰部,雖然在溪水中需要抵抗水流帶來的凝滯感會讓自己行動變得遲緩,但至少擺脫了被壯漢追殺的危險。 壯漢佇立溪邊如同一尊石塔,雙目直視不遠處的溪中青年。 而魏定真一邊盯著敵人,一邊心回頭看向腳下。 微白的月光幾乎無法穿透清淺溪水,被水面打碎成無數月光碎片,粼粼波光飄浮四周仿佛自己正處在一個充滿幻想的縹緲夢中,只有浸泡在溪水的腿部傳來的冰涼感覺,又時時刻刻提醒著自己一個冷酷的現實,這不是一場夢。 心翼翼踩著河床,兩人之間的距離在如溪水一般緩慢流淌的時間里被緩緩拉開。 膝蓋再次露出水面,溫暖的感覺立刻圍繞過來,踏上另一邊淺灘的魏定真仍然盯著敵人不敢有片刻放松。 今這名壯漢帶給自己的意外實在是太多太多,自己就像是一名從未踏出閨閣的少女一樣,而壯漢卻是渾身籠罩著神秘氣息的高貴公子,一舉一動都帶來從不曾見到過的意外與驚奇。 忽然,對岸佇立的石塔矮了稍許,接著從原地沖而起,一個龐大的黑影在魏定真恍然大悟的目光中掠過頭頂,遮蓋月光,然后重重落在身后的岸邊。 咚。 這一聲悶響又將魏定真心中剛剛泛起的一絲慶幸徹底擊碎,意味著今的逃亡之路只剩下最后一種可能,沿著溪水走出東林嶺。 可是要走出東林嶺又豈是那么容易的事情。 山林里的溪水極有可能最終都匯聚在某個低洼成為一處湖泊,就算這條溪水流向東林嶺之外,在秋寒襲來的九月末,浸泡在水中行走也是極為消耗體力的事情,更何況自己身上沒有攜帶任何食物,除了身上衣物外就只有手中一柄太祖短刀。 現在面臨的只是一個選擇題,那就是現在死去,還是明日出之前死去。 而死亡的感覺魏定真也曾多次臨近過,那是幾乎如同四周流淌的溪水一樣緩緩包圍你的一種凝滯感,一切都變得慢了下來,最終徹底停滯時,也就是死亡真正的來臨。 魏定真做出了今夜最后一個選擇。 握著太祖短刀的右手翻轉,迎著黑色空的刀刃上立刻浮現一道泛起幽光的銀線,刀尖輕輕劃過水面,仿佛銀色光華中裂出的一道縫隙將無數月光碎片溫柔的分成兩列,在黑眸青年身后為他列隊歡送。 此刻沒有人話,也無須話,一個必將出現的結局即將迎來最后的篇章。 腿漸漸露出水面,淺灘中的卵石隨著魏定真的腳步開始發出咯吱咯吱的輕響,兩人之間的距離近到能夠看清彼此的眉毛。 咯吱聲突然頓住,魏定真手中太祖短刀直指壯漢雙眼,口中吐出一句話。 “你來抓我啊,我就在你面前。” 兩人之間不過數步,只要壯漢大步一邁就能伸手抓住魏定真。 一抹嘲諷在黑眸中出現,輕輕掛在嘴角形成一個微微上翹的弧度,共同構建出一幅來自獵物的嘲弄,挑戰者獵人的耐心。 溪邊突然濺起大片水花,一個矮的身影在另一個巨大身影前快速朝河床深處躲避,一雙有力的雙臂來回揮舞,卻每次堪堪劃過矮的那個身影。 快速移動帶來水流更加強有力的抗拒,然而撲面而來的水花中魏定真只有拼盡最后的力氣沖向溪水中央,他在賭,在賭最后一次,賭今夜遇到的這名奇特壯漢一定因為某種原因而畏懼水。 忽然腳下一軟,黑眸青年整個人撲倒進溪水里,慌亂中似乎看到水面上有一張模糊的面孔望著自己,眼神熟悉卻想不起來是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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