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呸,我才不要嫁人,我要跟爺爺一樣當將軍,手一揮,就有好幾萬人對著我歡呼。” 少女故意把頭別向另一邊,嘴里著念叨了好多年的話,不讓母親看到自己眼眉間的羞怯。 臉上卻像看不見明火的熏爐,只感覺滾燙的熱量從里到外燒了個透。 身邊吹過的風都不再冰冷,反而變得清涼如絲。 “可依你這想法是當不了將軍的! “為什么?太爺爺是將軍,爺爺能當將軍,爹爹能當將軍,我沒有哥哥姐姐,所以我也一定能當將軍。” 婦人又一掌輕輕拍在李可依頭上。 這一掌不輕不重,卻也讓李可依嘴里話音一顫。 “哎呀。” “孩子瞎什么,就算你是男孩,你也不一定能當將軍。” “為什么?娘?” 婦人摟著李可依停下來。 身后的侍女們不遠不近的跟著兩人,既不會近到能聽清兩人私語,又不至于遠到拐過走廊就找不到。 隨手指向庭院中的假山,婦人給李可依道出了緣由。 “你看這池塘,有水的時候它才叫池塘,沒水的時候它就是個泥坑! “這池塘跟當將軍有什么關系呢?娘?” “將軍就跟這泥坑一樣,有將士像水一樣簇擁著,將軍才是將軍,否則,就只是一員莽夫。你爺爺是先有無數將士對他歡呼,所以才是將軍,你懂了嗎?” 李可依望著庭院中看過無數遍,此刻卻變得熟悉又陌生的池塘,若有所思。 心中對于母親的一番話,好像聽懂了,又好像覺得哪里得不對。 具體哪里不對,一時又想不出來,只得點著頭表示認同。 忽然想起母親剛才在書房提到太子府,又打聽起來。 “娘,你剛才讓我去太子府聽書,是真的還是假的呀?萬一我去了,爹爹回來又禁我足怎么辦?” “是剛才太子府來人,請咱家李將軍去聽書! 婦人摟著李可依回到東廂閨房,招手喚來四名侍女準備更衣。 一邊拉著李可依的雙手打量著,一邊笑容滿面道。 “我看,八成是太子知道你要被你爹禁足,打著聽書的幌子幫你解悶的,你爹再有脾氣,還能跑去太子府把太子也禁足了不成?” 不多時,一名打扮素凈雅致的少女穿著皮襖被四名侍女圍在中間。 領口雪白的絨毛,襯托出一朵芙蓉面龐,誘人的笑顏,又讓雪白無暇的絨毛都沾染上幾分紅顏。 發簪斜插,縷縷青絲盤遠黛,低眉不語,唇作朱砂眼含星。 上到一輛寬敞的馬車中,李可依疑惑道。 “娘你也要去太子府聽書嘛?” “你們年輕人玩耍,我去干嘛,這不是下了兩場雪,皇后讓我進宮商量今年松花宴的事,順路送你到太子府! 婦人坐在少女身邊,用滿是寵溺的語氣著原由。 著又勾著食指輕輕刮了下少女鼻尖,打趣起來。 “還不是怕我們家李將軍,又偷走爺爺的腰刀跑出來騎馬,再要是撞壞東西可怎么辦?” “哎呀,娘你真是的,人家又不是故意撞的,還不是那個大胖子飛揚跋扈……” 車廂里不時傳出歡聲笑語,坐在車廂外的車夫趕著馬,隨著前面四名開路的家丁一路向北。 李府離太子府并不遠,路過太子府之后繼續北行就是皇城宮門。 看到一副女兒情態的少女,消失在太子府門中,四名家丁又引著馬車朝皇城而去。 坐在車廂中的婦人端莊穩坐,眼含笑意,嘴角也不自覺得上揚出一道弧線。 馬車駛進宮門時,婦人并不像是前來面見皇后,更像是片刻外出之后又回到家的主人。 “煩請稟報太子,雍定城魏定真魏定仁有事求見! 弟弟魏定仁跳下馬車,卻被太子府門外侍衛攔住,于是立刻報出自家姓名。 想來太子既然來信,邀請兄弟二人到太子府辦事,應該叮囑過侍衛家丁會放行。 不料這兩名侍衛眼睛一橫,根本沒有聽過這兩個名字。 “去去去,塵安城里想見太子的人都多了,哪輪得到雍定城的人見就見的! 京都指揮使魏嵩的名字在京都無人不知,可是魏府兩位公子的名字卻并不出名。 魏定真前后在塵安城只待了半年多,即使許多與魏嵩同齡的京都官員,也只是聽過魏府大公子,并沒有見過魏定真的模樣。 至于弟弟魏定仁,倒也結交過一些同齡的達官子弟。 可惜自從去了雍定城之后,也極少回京都,達官子弟們應該記得魏府二公子的名字,普通侍衛家丁卻幾乎沒有聽過。 多少年來弟弟都是通行無阻,面對太子府普普通通兩名侍衛卻毫無辦法。 探手就要從懷中摸出太子來信,弟弟忽然想到。 信中內容雖沒有什么不可告人的事,可是太子寫給哥哥的信,不過是放在自己這里保管,自己不能隨便拿給幾個侍衛來看。 于是摸出懷中那枚工館銅牌,出另一個名字來。 “工館有事找郭羽郭先生! “你怎么又找郭主簿?” 侍衛滿面狐疑的接過銅牌,心查驗后確定無誤,這才喚人去府內請郭羽。 匆匆趕來的郭羽滿面喜色,雙手握住弟弟魏定仁的雙臂,大笑起來。 “哈哈哈,想不到魏兄弟這么快就來了,快請快請,太子昨晚還跟我想盡快見到魏兄弟呢,我這就命人去稟報太子! 弟弟兩眼一瞪兩名門口的侍衛,在郭羽的熱情招待下進了太子府中。 不過心中卻并不埋怨那兩名攔住自己的侍衛。 府中侍衛家丁不認識自己很正常,只是因為剛才侍衛的不屑口氣,現在出口氣就過去了。 可是太子對待自己兩兄弟的態度,讓弟弟心中不免泛起了嘀咕。 信中一面邀請自己與哥哥來做事,一面又在郭羽口中的昨還提到自己和哥哥,卻都沒有給侍衛家丁叮囑過兄弟二人的姓名。 那昨日郭羽所的隨時歡迎,到底是太子隨時歡迎,還是僅僅郭羽隨時歡迎兄弟二人呢? 迎進偏廳,郭羽親手端來熱茶遞到手中,又喚人取暖爐來放在身邊。 然后離開去給太子稟報。 茶香甘醇,喝在弟弟口中卻分外苦澀。 在雍定城中,自己是工館侍衛。 也是武訓榜眼,還是京都指揮使家公子,做任何事情都是無往而不利。 回到塵安城中,進個城門要被校尉阻攔。 回趟家要被外人阻塞,皇城宮門自己進不去,太子府大門自己進不來。 現如今父親臥病在床,竟然飛來橫禍,導致革職。 堂堂京都指揮使家大公子,竟然被指揮使衙門,跟工館的人帶走。 自己區區一個雍定城工館侍衛,在京都工館館營使面前,怕是連只蟲子都不如。 那么在當今大風朝太子眼中,自己又是什么身份,有什么用呢? “信就留在你那吧,定仁,太子府我是不會去的,還有這個叫郭羽的書生,半年時間能進入太子府,絕對不是看起來這么簡單! 回想起昨哥哥一開始對自己的話。 弟弟魏定仁只覺得,自己與哥哥之間的眼界,差的不止五歲這么簡單。 人與人之間是不同的。 弟弟只能給自己得出這么一個解釋。 下萬民,在達官貴戚眼中不過是牛馬,四時放牧,定期收割。 而達官貴戚,在帝王眼中也不過是牛馬,收入門下,任勞任怨。 所以自己在牛馬們面前,才能無往不利,在帝王高官面前,卻會處處碰壁。 若要不再受普通侍衛質問,不再被大大的牛馬們阻攔,唯一的辦法就是成為人上人。 大風朝是帝王家的大風朝,太子遲早會成為整個下的掌控者,只有成為一人之下萬人之上的那個人,才能只做一個人的牛馬。 想到此處,弟弟心中也便更加堅定了一個信念,要做那最高大的牛馬。 人與人之間為什么是不同的呢? 坐在隔間中的李可依心中,還在思考著這個問題。 母親跟自己的一番話確實很有道理。 將軍有將士像水一樣簇擁著,才是將軍,爺爺是先有無數將士對他歡呼,所以才是將軍。 可是坐在太子府中之后,才想明白,自己當時覺得哪里不對。 將軍確實有將士簇擁著才是將軍,爺爺也是因為有無數將士聽從他的命令,才能戰無不勝。 可是這下都是大風朝的下,大風朝是皇上的大風朝。 那么,到底是因為有了下,才有了大風朝跟皇上,還是先有了皇上,才有了大風朝跟下呢? “且下既定,四野臣服,仰觀象,蒼穹落星無數,那每一顆落星便是一位英雄落幕之兆……” 書先生的聲音抑揚頓挫。 隔間另一頭,案桌邊的太子瞇著眼睛,一邊微微晃著腦袋,一邊重溫書先生口中那段,武遠太祖征戰草原的傳奇故事。 熏爐燃起的青煙繚繞,上下翻騰。 好似千軍萬馬相逢,重現這片星辰大地上曾經發生過的景象。 忽然門簾被一只細長手臂撩起,一名書生模樣的清瘦年輕人,彎著腰走到太子席邊。 空氣中翻滾的青煙,被涌入的氣流沖散,又形成一團團微不可查的亂流。 好似一段,被史書與眾人遺忘的亂世流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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