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大夏歷宣仁十四年,十月朔日,送寒衣。士庶皆出城饗墳,宗室車馬皆往攢宮行朝陵禮。 辰時剛過,一場雨讓整個長安城又添了幾分悲戚。不到兩個時辰,冷雨漸漸變成晶白的雪花漫飄舞。對于長安城的百姓而言,這是一個好兆頭。 傍晚,一輛馬車壓雪而來,車夫身上的蓑衣滿是落雪。這輛再尋常不過的馬車混在那些歸城的車馬中,一點也不起眼,若非馬車上有皇族宗室的標志,任何人都不會多看一眼。 長安城明德門前,一名腰挎長刀的黑衣將牽馬而立,身后十余名侍衛整齊地站成兩排,手中長槍寒光閃爍。進城的人們知道這是皇宮的侍衛,皆繞道而行。 將遠遠看見馬車馳來,上前幾步攔住去路。馬車停在路邊,車簾掀開,跳下一名十四五歲的少年。這少年身材魁梧,面相憨厚,一身孝服白的晃眼。 將趕忙上前,行禮道:“末將程昭,奉陛下之命,特在此迎王爺進宮。” 少年不耐地揮了揮手,眼睛卻盯著程遠身后的黑馬,贊嘆道:“程將軍真是幸運,竟能得到如此寶駒!” 此刻,少年雙眼放光地圍著馬轉,程昭見狀一陣心悸。這匹烏云踏雪可是西域進貢的絕世寶駒,整個下也找不出十匹。三年前祖父大壽,陛下將此寶駒送給祖父,前些在成年禮上祖父才將這匹寶駒贈給自己。 見少年欲要上馬,程昭趕忙攔下,尷尬地笑道:“王爺,這匹馬性子烈,這下雪路面濕滑,王爺萬一摔著末將可擔待不起。陛下和太后還在宮中等著您呢,您看……” 少年臉上閃過一抹不悅,摸了摸馬頭,道:“程將軍莫非是在瞧本王?本王四歲習武,十歲弓馬嫻熟,你本王會摔著?” 程昭趕忙迎著笑臉哈腰道:“王爺勇武,自然不會摔著。末將只是擔心陛下和太后等得著急,還請王爺上車速隨末將進宮。” “程將軍得對,不能讓奶奶和皇叔等著。”著,少年扶著馬鞍一躍跳上馬背,黑馬一聲嘶鳴前蹄躍起,隨之重重踩在雪地上。 “王爺,這馬……我……” 不等程昭開口,少年在馬上拱手道:“多謝程將軍點醒我,奶奶和皇叔等了我一肯定著急了,我得立刻進宮。也多謝程兄贈寶駒相助,改日我唐笑必有重謝。” 看著騎馬而去的唐笑,程昭欲哭無淚,嘴角直抽抽:我什么時候過贈馬了?強盜!不行,一定得想個辦法要回踏雪,實在不行就去御前告他! 看到身后侍衛偷笑,程昭正好找到了宣泄口,抬腳朝一名侍衛踹去,怒道:“還不快跟上!若跟丟了全給老子滾蛋!” 馬車旁邊站著一名老太監和一個丫鬟,兩人見狀趕忙低下頭。自己家的這位王爺自幼淘氣,這些年在荊州就沒消停過,更別滿懷一腔悲戚來到京城。看著縱馬進城的王爺,兩個家仆低著頭抹眼淚。 色漸暗,通往皇宮的大街上一馬疾奔而過,行人紛紛避讓,留下了一地紙錢。今是寒衣節,祭祖送寒衣。再看馬上之人一身孝衣,便暗罵兩句不再追究。 風雪如刀,馬背上的唐笑忍著一刀刀剜心之痛,冷冷地看著不遠處的宮墻。這紅墻彩瓦和十四年前離開時一模一樣,他沒想過這輩子還能再看到。 他叫唐笑,無論前世還是今生,這個名字都伴隨著他。十四年前他剛來到這個世界,第一眼看到的便是這段紅墻彩瓦,還有母親的淚水和父親的釋然。唐笑的父親安樂王本就無心爭奪皇位,如今塵埃落定,便帶著妻兒遠赴荊州封地,從此遠離朝堂。 接下來的幾年里,唐笑發現這個世界的歷史在西晉之后全都變了個樣子。沒有了五胡亂華,沒有了隋唐,卻出現了這個大夏朝,建國距今已有三百多年。 這個世界里,麥早已普及,乘法口訣已誕生了三百多年,家家戶戶的窗戶都是用玻璃做的,甚至有蔬菜大棚和高爐煉鋼。朝廷的科舉不僅要考文章詩賦,還要考數學之類的雜學,有很多科舉無望的人會選擇經商或參軍。整個國家國力強盛,武風盛行。 了解到這一切,唐笑瞬間郁悶了。他覺得和他一樣穿越到這個世界的唐家先祖一定是一個理工男,完全沒給他這個偽文青留一點發揮的余地。于是,他便讓父親請來師傅授之武藝,整日舞刀弄槍,希望有朝一日能帶著心愛的姑娘仗劍涯、鋤強扶弱。 然而,理想是美好的,現實是殘酷的。一切都在一個月前發生了劇變,讓他始料未及。 看著眼前漫大雪之下的朱雀門,唐笑輕聲道:“浮生只合尊前老,雪滿長安道。父親,無憂終究還是回來了。” 朱雀門的守衛看到有人在宮門前策馬,四五人拔刀而來,將唐笑圍住。唐笑端坐馬上,根本沒有下馬的意思。 “子,你膽子夠肥啊!竟敢在皇宮前縱馬!” 唐笑看了一眼話的守衛,慢悠悠道:“爺我喜歡,你管得著嗎?” “你!”著便要揮刀去砍,卻被另一個守衛攔下。 “你傻啊,也不看看這匹馬!這可是程統領的踏雪,你想想程統領今出城干嘛去了?” 聞言,守衛趕忙收起刀,戰戰兢兢站在一旁。 “您,您可是安樂王?” 唐笑掃了一眼幾個守衛,沒再為難他們:“本王不懂規矩,還望幾位大哥多多包涵。” 幾人不過是朱雀門的守衛,聽見唐笑喊他們大哥,連忙拱手著不敢、不敢。此刻,程昭不知從哪弄來一匹馬,也隨后趕到了朱雀門前。看到守衛們將唐笑攔下,總算松了一口氣。剛才他向那個丫鬟詢問這位王爺的脾性,問的越多越覺得頭皮發麻。看來從今往后,這長安城中又多了一位魔王。 程昭牽著馬,一路跑來到唐笑面前,訕訕笑道:“王爺,您也不等等末將。末將這就領您入宮。” 色已經暗了下來,有兩個宮人掌燈在前,唐笑跟在程昭身后,不時看一眼周圍的亭閣水榭。大雪中的這些建筑好像都是一個樣子,朦朦朧朧一片白。 穿過太極宮和西內苑用了半個多時辰,拐個彎就能看到遠處大明宮的宮墻了。不過此時夜幕完全落下,沿著那一排燈籠沒走多久,便看到永安殿前數名宮女迎雪等候。 將唐笑送到了這里,程昭總算完成了使命。正要轉身離開,卻聽到唐笑道:“程兄,那匹馬是叫踏雪吧?忘了告訴你,我已讓人領走了,再次多謝程兄贈馬之情。” 聞言,程昭腳下一個趔趄,險些滑倒。他斜著眼看了看唐笑,神色中閃過一抹憤懣。 永安殿內燭火通明,看著并不是想象中那樣富麗堂皇。唐笑跟在一個宮女身后進入內殿,一眼便看到了主位上的兩人,他的奶奶蕭太后和皇叔唐煜。 蕭太后雖已年過七旬,卻保養得極好,看上去只有六十出頭的樣子,一身青褐色鳳紋襢衣,白發高梳,簡單的插著兩只鳳釵。皇帝唐煜一身黑色龍紋常服,折上頭巾,腰上是九環帶,腳上蹬一雙**靴。 看見宮女領著一身孝服的唐笑進來,蕭太后頓時淚眼朦朧,拿手帕擦著眼淚,一陣哽咽。 “孫兒唐笑給皇祖母磕頭,見過皇叔。” 唐笑分別向兩人叩拜,不等起身便有一雙手扶在他的手臂上。抬起頭便看見了奶奶笑中含淚的臉,他趕忙起身扶住奶奶。 蕭太后輕輕地撫摸著唐笑的臉頰,一時悲從心涌:“乖孫兒,這些年你受苦了。來,隨奶奶過來坐。” 唐笑就這樣被拉著坐在了蕭太后身邊,側著腦袋偷偷打量著一旁的皇帝陛下,心中嘀咕道:這位皇叔倒是與父親有六七分相似。 “無憂,朕臉上可有東西?”唐煜笑著打趣道。 偷瞄被抓,唐笑頓時尷尬了,摸著腦袋笑道:“無憂未曾見過皇叔,一時好奇多看兩眼,還請皇叔勿怪。” “你這孩子,想看幾眼就看幾眼,皇叔又不是老虎,還能吃了你不成?” 唐笑翻個白眼,低頭聲道:“子一怒血流漂櫓,可比老虎厲害多了。” 雖然聲,蕭太后和唐煜卻聽得清楚。兩人一個被逗得哈哈大笑,一個則是尷尬不已。還好暖房的洗澡水已燒好,有宮女前來稟報,否則唐笑還真得用上屎遁**。 躺在大澡池子里,不知不覺睡著了,等宮女進來叫醒他已經是半個時辰以后了。等他換上干凈的新衣服回到內殿,圓桌上已擺滿了美食,奶奶和皇叔正坐著閑聊。 “無憂,怎么不多睡一會兒?”蕭太后溫和地問道。 唐笑看著滿桌食物,肚子早已抗議了。聽到奶奶問話,訕訕笑道:“不敢讓奶奶和皇叔久等。” “你這孩子,早餓壞了吧?快過來坐。”著,蕭太后將一根雞腿夾到一旁的碗里。 唐笑也沒客氣,抓著雞腿就往嘴里塞。他今年十五歲,正是長身體的時候,加上常年習武,仿佛吃再多也不夠似的。 沒過多久,桌上的飯菜所剩無幾,有一大半全都進了唐笑的肚子。蕭太后基本沒吃,笑呵呵地看著孫兒狼吞虎咽。早先聽到從荊州傳來的消息,這個孫兒不喜讀書、練武成癡,有些傻。如今親眼看到,覺得是個實誠的孩子,哪里像傳聞那般不堪?如今這孩子父母罹難,她不顧朝臣反對也要接孫兒回到長安。以后在她身邊,得讓孫兒多讀些書,免得讓人笑話。 想到這里,蕭太后側首問道:“無憂,這些年你都讀過什么書?” 聞言,唐笑嘴里的肉丸子‘吧嗒’一聲掉進碗里,整個人瞬間不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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