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在永安宮呆了半個時辰,唐笑一臉沮喪地朝文淵閣走去。雪花被風吹在臉上,仿佛也在嘲笑他。 出了皇宮,朝西南行數百步,中書省旁邊便是文淵閣的所在地。向守衛出示了腰牌,唐笑悶頭往里沖,卻撞在了一個人的身上。 “哎呦!” “對不起,對不起。” 唐笑趕忙將人從雪地上扶起,幫著拍了拍身上的雪。 被撞倒的人二十歲左右的樣子,臉頰消瘦,鼻梁高挺,目光灼灼燦若星辰,一身白袍如雪,一瞧便是正兒八經的讀書人。 “你這人,如此寬的一條路偏偏往我身上撞,躲都躲不急。” 青年掃了唐笑一眼,見他面生,而且看著像是個武人,一時好奇開口問道:“這文淵閣可不是隨隨便便什么人都可以進來的,你看著也不像閣中的學子,莫非也是仰慕虞家姐,偷偷溜進來的?” 虞家姐是什么鬼? 唐笑皺了皺眉,拱手道:“這位兄臺,請問房先生可在院中?我找他來領名牒。” “你是來找房先生的?領名牒?房先生此刻還在上課,你遲些時候再去找吧。你怎么現在才來入學?算了,我一會兒帶你過去吧。這文淵閣中六舍七樓,還有花園假山水榭,若想找人可不容易。” 這青年倒是個自來熟,一開口如倒豆子一般,不讓他完肯定是停不下來。見他停了下來,唐笑正要開口拒絕他,卻又被一連串話堵了回去。 “看你的年紀比我,我便托大叫你一聲老弟。” 著,青年打量了唐笑一番,嘆道:“老弟,你十六七歲的年紀就練出這么一身棒子肉,以后哥哥若是被人欺負,你可要幫忙呀!” 十六七歲?你妹啊,爺還不到十五歲好吧!哥?你大爺的,爺還沒話,你倒認起兄弟來了! 唐笑臉色發黑,因為他還是沒有開口的機會。那青年拽著他就往院內走:“這是文淵閣的蒙學舍,前面是荷池水榭。看見那個亭子了嗎?每月的朔日旬日,文淵閣都會在那里舉辦詩會,哥哥我上個月僥幸進了三甲。” 唐笑看著眼前的亭閣水榭,白雪一片,倒也別有一番韻味。不遠處的松樹上,一只飛雀迎雪落在樹梢,墊著腳踏落一簇雪團,頓時驚翅而逃。 此番妙景,不由想起那句‘何處飛來林間鵲,蹙踏松梢微雪。’ 若不是有個話癆在側,唐笑倒也覺得這一幕雪景特別有情調。耳邊依舊是青年的碎碎念,唐笑看了一眼這位熱心的青年,覺得這人除了話比較多,也沒別的缺點。 這股熱心的勁兒,也能稱得上是大夏的活雷鋒。 兩個人一個、一個聽,一邊走、一邊看。沒過多久,在青年的帶領下,唐笑便將文淵閣偌大的院子轉了個遍。 “老弟,認識了這么久,還不知道你怎么稱呼?” 唐笑聽到這句話,頓時翻起了白眼,腹誹道:咱們剛認識好嗎?別裝的這么熟。不過你如此熱心為爺當導游,爺倒不介意交你這個朋友。哪怕你是個話癆! “在下唐笑,不知兄臺如何稱呼?” “我叫長孫湛,字明華。你我從今日起就算是兄弟了,你可以叫我明華兄。聽老弟的口音不像是京城人士,不知來自何地?” 長孫湛?不會和長孫無忌有什么關系吧? 唐笑掃了青年一眼,他已經對隨便都能遇到歷史名人免疫了,沒有表現出過多的驚訝。 “弟來自荊州,昨日初到京城。” “難怪我從沒見過你,放心吧,在這文淵閣中有我罩著你,沒人敢欺生的。不過,你還是不要惹事為好,能進這文淵閣的人,最差的也是侯府的公子千金。” 長孫湛湊上前聲著,他注意到唐笑身上那件貂裘披風,一看就不是尋常之物,笑問道:“你姓唐,難道也是皇族子孫?” “呵呵,好像是吧。”唐笑尷尬地道:“我如今住在安樂王府,明華兄若是有空,可來找我。” 聞言,長孫湛登時向后退出數步,瞪眼大叫道:“你……你就是安樂王?將程老三揍成豬頭,還揍了皇長子的那個安樂王!” 看到長孫湛如此模樣,唐笑臉上頓時五光十色,表情異常精彩:大爺的!這也傳的忒快了吧!不過半時間,文淵閣的人都知道了? 也許是注意到了自己失態,長孫湛搓著手上前笑道:“老弟,你可真是猛人!佩服啊!太佩服了!佩服的五體投地!若是起來,咱們還算是親戚呢!難怪我一見到老弟,便覺得一陣親切。” 又是不等唐笑詢問,長孫湛便開始噼里啪啦的自報家門:“我姑姑是當今皇后,如此算來,你確實得喊我一聲哥哥。” 唐笑撇了撇嘴,嘀咕道:“你不會接著告訴我你爹叫長孫無忌,皇后是長孫無垢吧。這他喵的也忒狗血了吧!” “老弟心思細膩,為兄佩服。”長孫湛嬉笑道:“不過長輩們的名諱咱們可提不得,聽老弟早上剛被罰,兄長便不去告你的黑狀了。” 聞言,唐笑再次抬頭望,默默無語。 好吧……已經習慣了。 一聲清脆的鐘鳴響起,看著從各個學舍中走出來的人們,唐笑有些恍然。他想起了前世上學時的情景,心底不禁閃過一抹孤獨。 “老弟,那一位就是房先生。”長孫湛指著遠處的一個青袍男子道:“為兄突然記起來還有點事要去辦,就不送你過去了。” 也不知道這廝看見了誰,丟下一句話便逃之夭夭。唐笑看著長孫湛躥出去的背影,重重地嘆了一口氣:世界終于清凈了。 這位房先生看著有五十來歲,頭發花白,走起路來腰桿筆直,從身后看去整個人仿佛自帶光環,不由讓人肅然起敬。 早些年,府上也曾來過一位讓唐笑有這種感覺的人,父親稱呼他為裴先生。這么多年過去了,唐笑依舊記得當初見到裴先生時的那種感覺,幾乎和現在的感覺一模一樣。 他也曾問過父親,為何裴先生身上會有這種氣勢?父親,這是浩然之氣,只有像先生這樣憂國憂民、光明磊落之人,才會讓人感受到一股地正氣。 唐笑敬重這樣的人,卻絕不可能像父親要求的那樣,讓自己也成為這樣的人。 唐笑一直覺得,既然上讓他重活一世,那邊沒必要活的那么累。他不想做圣人,只想做一個順心意的閑散王爺。 順心意……這世間最難的事情恐怕就是順心意。 這樣的道理,即使兩世為人的唐笑也不會這樣想。自從父母罹難之后,他有些變了,而這種微妙的變化,他自己倒是后知后覺。什么時候能明白,那就要看他的造化和機遇了。 雪無聲的落下,房先生停下腳步,看著不遠處假山上綻放著的一朵花,仿佛發現了這世間最美好的東西。他走上前,心拂去花瓣以及周圍的積雪,這才滿意地點了點頭。 唐笑遠遠站著,仿佛受到傳染一般,就連呼吸都變得輕了許多。 這朵在初冬盛開的花,讓近日來心中的浮躁和悲怒全都沉淀下來,整顆心就像眼前覆蓋了大地的白雪,真干凈。 或許某種心情與意境真的會傳染,房先生轉身之際眼中的余光正好看到了唐笑。 這個陌生的少年,正在用一種不符合他年齡的蒼涼神態看向假山。盡管房先生看得不是很清楚,但還是很篤定那就是蒼涼的神態,讓人心生遲暮感。 “這是誰家的少年,怎會出現在文淵閣?”房先生心中嘀咕著,朝唐笑走去。 見房先生走了過來,唐笑順手整理著衣袍,迎上前去。 “學生唐笑拜見房先生。”唐笑認真地行了尊師禮,等著房先生問話。 房先生眼底劃過一抹驚訝,表情卻還是那樣嚴肅:“原來是安樂王殿下,陛下前些便提起了你。” 見房先生示意他跟著,唐笑來不及多問,緊緊跟在房先生身后。約百余步,房先生停在一座樓前,推門走了進去。 這座樓臨著荷池水榭,景致極好。唐笑站在門口處往里看去,屋內一張書桌、一排筆、紙硯整齊。 一旁的大瓷瓶中插放著幾個卷軸,正對著門口的那面墻前置放著一個大書架,將整面墻全都擋住了。書架的右邊是一段樓梯,可以通往樓上。 兩側的墻上掛著幾幅字畫,有一副字掛在正中,上書:‘謙虛溫謹,不以才地矜物。’ 唐笑前世看到過這句話,是初唐名相房玄齡所言。此刻看到,恍如隔世一般,讓他有些愣神。 房玄齡的一生都可以用這句話來概括,世人皆知房相善謀,卻很少有人知道他一生溫謹忠肅、勤政廉潔,光明磊落、氣度如海。 雖然因為怕老婆這件事被人恥笑,但是在后世卻愈發能顯出他的用情專一。 見唐笑怔怔地望著墻上的那一副字,房先生臉上浮現出幾分贊賞:“殿下,你可喜歡老夫的這幅字?” 唐笑回過神,點頭道:“我很喜歡這句話。” 唐笑的回答讓房先生甚是驚訝,答非所問,卻答得極妙。 “哦?那你可知此句何意?” “這句話的意思是,做人要謙虛、溫和、謹慎,不能覺得自己出身名門、很有才能而自大、驕傲,更不可以用這種態度對待別人。” 聽到這樣的解釋,房先生突然笑起來,目光灼灼地看著唐笑,仿佛在看一塊絕世瑰寶。 “殿下的解釋很精妙,正是老夫心中所想。”著,房先生搖頭笑道:“沒想到啊!還真讓裴寂那個老家伙看準了,早知如此老夫就不與他打賭了。”
【精彩東方文學 www.nuodawy.com】 提供武動乾坤等作品手打文字版最新章節首發,txt電子書格式免費下載歡迎注冊收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