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蘇栩栩百無聊賴的趴在桌上,身旁放著畫了一半便被棄之不用的草圖,沾了些許墨汁的指尖在平整的桌面上來來回回的劃拉過來又劃拉過去,眼眉低垂,神情萎靡,整個人像一株被太陽曬得快要發(fā)蔫的植物。
門外傳來陸宛盈的敲門聲:“寧兒,睡了嗎?”
聽到她的聲音,蘇栩栩總算是將劃拉著桌面的動作停了下來,頓了頓,這才嘟著一張嘴,起身去為她開門。
“姐姐……”
門開處,蘇栩栩耷拉著一顆腦袋,無精打采的喚道。
“我做了你最喜歡的糖蒸酥酪……”
進門之后,陸宛盈將手中的托盤輕輕擱在了桌上,端起的白瓷蓮花浮紋的碗盞里盛著如凝脂般的酥酪,散發(fā)出陣陣香甜的氣息。
“嘗嘗好不好吃。”陸宛盈柔聲道。
嫩黃的酥酪,入口即化,清甜中帶著微微的酒香,稍稍撫慰了蘇栩栩這幾幾乎快被關(guān)到發(fā)霉的心情。
陸宛盈瞧著她仍是有些懨懨的神情,問道:“寧兒,怎么了?不舒服嗎?我看你晚飯都吃的很少。”
“沒有……”蘇栩栩停下無意識的攪動著碗中酥酪的動作,委屈的抱怨道,“只是整被關(guān)在家里,我都快要瘋了……”
聽著她明顯夸張的辭,陸宛盈忍不住一笑,寬慰道:“阿爹也只是擔(dān)心你,才這樣做的……”頓了頓,“況且,像上次,你偷偷跑去青樓,本就是極不應(yīng)該的,還好,這件事瞞過了阿爹,要不然你現(xiàn)在可就不是的禁足這么簡單了……”
蘇栩栩亦自知上次青樓一事自己太過大膽,所以罕見的沒有回嘴,只乖乖的坐在一旁,靜聽著陸宛盈的數(shù)落,然后在她完之后,這才站起身,蹭到她身旁,十分狗腿的挽住了她的胳膊,然后將頭親昵的靠在了她的肩上,撒嬌道:“還好有阿姐你幫我打掩護……姐姐,你真好……”
她倒不是特意的討巧賣乖,畢竟在現(xiàn)代的時候,家里就她一個孩兒,她倒也沒覺得怎么樣,直到穿越到這個時空,這兩年來的朝夕相處,她才知道,原來有一個如此疼你寵你的姐姐,原是這么好的一件事情。
陸宛盈聽著她比今晚做的糖蒸酥酪還甜的一張嘴,只覺又好氣又好笑,輕斥道:“你啊,就知道好聽的哄我……”
語聲一頓,不知想起了什么,陸宛盈不由收了臉上的笑意,略微正色道:“寧兒,姐姐跟你真的,下次不要這么任性了……青樓那種地方,確實不是我們該去的地方,若是被別人知道了,不光是你的清譽會被毀盡,就連阿爹,都可能被連累羞辱……”
蘇栩栩?qū)ψ约旱摹扒遄u”這回事兒,可以不放在心上,但牽扯到陸文山……好吧,別人除了會罵她“不知檢點、不知廉恥”之外,大抵還會指指點點嘲諷陸父“教女無方”吧……
萬惡的封建社會!
“我知道了……”蘇栩栩垂著頭,悶悶道,“下次不會了……”所幸她對逛青樓這件事沒什么執(zhí)念,上次因為好奇去湊了一回?zé)狒[,還差點濺了一身血,已經(jīng)足夠讓她今后都對青樓這個地方敬而遠之了。
瞧著她這副模樣,陸宛盈自己也有些于心不忍,拉著她坐了下,柔聲道:“寧兒,姐姐也是為了你好……”語聲一頓,女子美麗的面龐上不自覺的覆上了些沉重和擔(dān)憂,聲音低婉,“再過幾,就是選秀的日子了……”
她不提這個還好,一提,蘇栩栩再一次像一條咸魚一樣趴在了桌上。
“我可以不去嗎?”蘇栩栩有些想要抓狂,“我對那個什么賞花也好、選秀也好的大會,一點兒也不感興趣。”
陸宛盈咬了咬唇,她知道自己應(yīng)該在寧兒出這樣近乎大不敬的話語之時勸慰她,可是,隨著進宮的日子越來越近,她自己也不禁越來越不出的緊張和茫然,她自己尚且如此,又如何有辦法來勸蘇栩栩呢?
“你呢?”蘇栩栩突然抬頭望向她,“姐姐,你想進宮嗎?”
陸宛盈猶豫了一瞬,最終還是輕輕搖了搖頭,誠實的道:“我不知道。”頓了頓,“況且,進宮與否,是由太后娘娘與陛下決定的,我們又如何做得了主?”
“怎么不可以?”蘇栩栩睜大了眼睛,明顯計劃了很久,“我們可以裝病,不去參加那的賞花大會啊……”
“那豈不是欺君之罪?”陸宛盈一驚,隨即否決道,“不行……若是傳到了太后和陛下的耳中,到時候,不止你,我,還有阿爹,甚至包括整個陸家,都有性命之憂……”
蘇栩栩想,只要計劃的周詳些,裝的逼真些,哪有那么容易被發(fā)現(xiàn)?可是望著面前陸宛盈此刻滿臉擔(dān)心的模樣,她卻有些不出口了……或許真的是自己想的太簡單了些,這個世上本就沒有什么萬無一失的計劃,況且在這個皇權(quán)至上的社會,他們這些人的性命,對那高高在上的皇帝與太后來,不過如同碾死一只螞蟻一樣容易。
所以,才越發(fā)的不甘心吧。
可是,總不能因為她的緣故,而陷陸文山與陸宛盈于危險之中吧?畢竟,他們是她在這個時空里,惟有的家人了。
蘇栩栩嘆了口氣,暫時打消了裝病避過幾之后的選秀大會這個念頭。
但還是很不甘心啊!
“可是,我真的不想進宮,更不想嫁給那個什么皇帝啊……”
蘇栩栩忍不住道,兩只手掌撐著下巴,趴在桌上,一臉怨念。
望著她苦惱的樣子,陸宛盈只能盡力安慰道:“寧兒,你也別太擔(dān)心了……那么多大臣家的女兒,未必就能選中我們……”
蘇栩栩愣了一下,然后也不知突然想到了什么,整個人一掃先前的郁郁,笑逐顏開:“是哦。”
陸宛盈看到她的眼睛都仿佛因此亮了一下,那雙本就靈動似琥珀流光的眸子,此刻更是熠然生輝,水葡萄似的滴溜溜的轉(zhuǎn)著,毫不掩飾的閃爍出慧黠盈彩。
陸宛盈實在太過熟悉她這種目光……這通常代表著,她這古靈精怪的妹妹,此刻又有了什么新的鬼主意,而這個主意,顯然跟過幾的選秀有極大的關(guān)系……
陸宛盈張了張嘴,有一瞬,她幾乎想要勸她不要任性,畢竟這件事并非兒戲……可是,眼看著她此刻難得高興的模樣,她卻突然有些不忍心了……這樣的不忍心之中,或許還摻雜著某些也許連她自己都不清的羨慕與彷徨……
陸宛盈一時有些沉默。
蘇栩栩原本正為想到了怎么應(yīng)付那的選秀大會而歡欣不已,一瞥之間,卻看到陸宛盈眉眼低垂,神情中有著難掩的落寞……
心中一動,蘇栩栩開口喚道:“姐……”清了清喉嚨,心翼翼,“萬一,我是萬一,我們真的被選中了怎么辦?”
“那也是沒有辦法的事情……”
陸宛盈微微垂眸,輕顫的睫羽在眼底投下一片陰影。
蘇栩栩心中又是一動,不由的伸手握住了陸宛盈纖細的手指:“姐姐,其實你也不想進宮的是吧?”
掌心下的指尖僵硬了一下。蘇栩栩想到了什么,下意識的放輕了聲音:“姐姐,你是不是還想著那位季公子啊?”
藏在心底的那個人,就那么輕而易舉的被旁人指了出來,陸宛盈心下微微一顫,越發(fā)的垂下頭去,精致的臉龐上,有如潮水一般漸漸浮上的苦澀。
“沒有……”
半響,蘇栩栩方才聽到她輕聲否認。語聲稍頓:“事情過去了那么久……也許他早已經(jīng)不記得我了……”
幾許失落,難掩的飄散于空氣中,幽幽訴著那些隱秘的、不可言的細微思念……
一年之前,元宵佳節(jié),她被宛寧拉著上街去看花燈,結(jié)果兩個人卻不心走散了,當(dāng)時她被幾個登徒子圍了住,腳還崴了,危急之下,是那個人站了出來,幫她解了圍,救了她……
人潮洶涌,他護著她,在周遭的熱鬧與喧囂之中,圈出了一片靜謐而安全的空間。
他給她講他在各地游歷之時的有趣見聞;給她買碗的湯圓暖手;陪她一起等到寧兒回來找她……那發(fā)生的一切,一分一毫,一絲一縷,都那么清晰的印在陸宛盈的心底,不需要刻意去想起,它們就在那兒,如同發(fā)生在昨一般鮮活……
可是,也僅此而已。自那以后,她再也沒有見過他。或者她跟他之間的緣分,真的只有那短暫相遇的一個時辰,過了,便再也沒有了。
陸宛盈知道自己不應(yīng)該想這些,不應(yīng)該想那個只是跟她有過一面之緣的男子。可是,那發(fā)生的一切,那個人,總是會在不經(jīng)意的時候,悄悄爬上她的心頭,像一盞泡的濃釅的清茶,入口苦澀,偏又裹著絲絲的回甘,叫人不受控制的、上癮般的一次又一次回味。
陸宛盈咬了咬唇,心底不可抑制的涌上陣陣難受。
一旁,蘇栩栩眼睜睜的瞧著她眼中因為某種思念與失落而黯淡下來的神情,想要安慰,卻一時不知該從何起,只能一邊暗自怪自己哪壺不開提哪壺,一邊試圖勸解:“姐……”
剛開口了一個字,便被陸宛盈貼心的打了斷:“我沒事……”她甚至向她笑了笑,轉(zhuǎn)過頭來安慰她,“好了,寧兒,別不高興了,我知道這幾關(guān)在房里,你一定悶壞了,所以,先前我已經(jīng)跟阿爹好了,明我們可以一起出去,去青云觀祈福……”
蘇栩栩眨了眨眼,一腔心思果然完全被轉(zhuǎn)移了開來,興奮道:“姐,你的意思是,明我終于可以不用窩在房里,能夠出門了?”
“嗯,”陸宛盈點了點頭,不忘囑咐道,“不過,你要乖乖跟著我,不可以亂跑,更不可以惹是生非,知道嗎?”
“知道。”蘇栩栩使勁點了點頭,竭力保證,“我會的,姐,你就放心吧。”
雖然諸多限制,但能夠出去放放風(fēng),總是好的,況且,這個時候去青云觀祈福……嗯,祈禱她和陸宛盈都不要被幾后的選秀大會選中最好……
蘇栩栩充滿樂觀的想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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