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六皇嫂……”
剛走到勤政殿的門口,蘇栩栩就撞到了有些日子沒見的顧景鑠,看他的樣子應該是剛剛從里面出來,驟然看到她出現在這兒,男人似乎神情有些微妙,須臾之后,便恢復了他一如既往的笑模樣,口甜的喚著她“皇嫂”,同時問道:“你來找皇兄啊?”
“嗯,”蘇栩栩點了點頭,道,“我聽秦大人一家明就要離開京城了,想著能不能去送送他們……”
聽她提起秦大人一家被流放的事情,顧景鑠神情有些微微閃爍,猶豫了一下,似乎想什么,只是,還未等他開口,卻聽一道熟悉的嗓音恰好響了起來:“你怎么過來了?”
隨著男人聲線的響起,是正向他們緩步走來的顧景煜,因為背著光,一時看不清他臉上的神情,只能看到他如刀削斧砍般的一張俊顏的冷硬輪廓。
看到他的出現,顧景鑠不由抿了抿唇,將方才幾乎忍不住開口的話語盡數咽了下去。
顧景煜的目光掃過一旁的蘇栩栩,然后頓在了他身上:“你不是還有事要辦嗎?還在這兒耽擱什么?”
像是被他這樣一提醒,顧景鑠方才想到了自己的事情,男人恍然大悟般的一拍額頭,道:“瞧我這個記性……臣弟這就走了……”
語聲一頓,顧景鑠轉向了一旁的蘇栩栩,嘴甜的道:“六皇嫂,那臣弟就先告辭了,不打擾你和皇兄話了……”
向著面前的一國之君和蘇栩栩揖了一禮之后,顧景鑠笑嘻嘻般的告辭而去,卻在轉身的一瞬,掛在唇邊的笑意,如潮水一般退了去。
蘇栩栩原本還想跟他多幾句話呢,結果幾乎連招呼都沒有打,他就匆匆的走了……呃,總覺得今的七王爺,有點奇怪呢?
只是,還未等她這的懷疑落到實處,蘇栩栩就被身旁的顧景煜的問話轉移了注意力:“你手里拿的是什么?包袱嗎?”
果然,聽到他這樣問,蘇栩栩遂顧不得追究那顧景鑠的古怪之處,而是向著面前的男人解釋道:“我之前不是答應秦家的公子,下次去看他的時候,幫他帶些宮里好玩的東西嘛……”
兩人一邊往殿內走去,蘇栩栩一邊道:“明秦大人他們就要離開京城了,我想著去送送他們,順便將這些東西捎給秦家的公子……”
到秦大人一家明日將要離京一事,蘇栩栩眉眼之間,難掩的失落和難過……經過幾日來朝堂之上的博弈,秦大人的流放地最終被定在了嶺南,明日一早,秦家上上下下幾十口人,就要離開京城,去往嶺南了。
“你打算出宮去送他們?”
顧景煜腳步微微一頓,眸中極快的劃過一抹未明的情緒。
“不可以嗎?”
蘇栩栩更是忍不住停下了腳步,望向對面的男人,頓了頓:“好吧,我也知道,這個時候去送秦大人什么的,有些不合時宜……算了,是我之前考慮不周,就當我沒有過吧……”
起初她只是想著此去嶺南山長水遠,這一去,再相見就不知什么時候了,她心里記掛著那位十分討人喜歡的秦家公子,想著能夠去送送他們,也是好的,但是仔細考慮一下,這個時候,她確實是不方便露面的。
畢竟,她要是真的出宮去送秦大人他們,只怕會借此更被孟家的人抓住把柄,到時候不僅可能會給秦大人一家帶來麻煩,也會對面前的男人不利吧?
雖然自那日城樓之上,因為秦大人的流放和她阿爹的罷官,面前的男人曾經稍流露出脆弱來之外,他再不曾過多的表露過情緒,雖然他沒有,但蘇栩栩偶爾看到他的時候,卻依舊能夠依稀從他的眉眼之中看到揮之不去的疲憊和沉重。
這些日子以來,為著與孟家的博弈,面前的男人已經夠辛苦了,也承受了太多太多,她不能因為自己的一時興起,就讓他陷入到別的困境之中。
所以,盡管不能在秦大人他們離京之前,最后見他們一面,對蘇栩栩來,有些失落,但她更不愿意讓面前的男人為難。
顧景煜卻似乎為自己連這樣微的希望都不能幫她達成而感到深深的內疚和落寞,嗓音微沉:“寧兒,你會不會覺得朕很沒用?不僅什么都做不了,還任由秦大人一家被流放,你阿爹被罷官……”
“怎么會呢?”
眼見著面前男人此刻難掩的落寞之情,蘇栩栩也不由的跟著心中一緊,趕忙寬慰道:“我相信,秦大人也不會怪你的……其實,像我阿爹被罷官也好,秦大人被流放也罷,其實也沒什么不好,至少能夠遠離朝中那些紛紛擾擾的斗爭了……”
“只要一家人齊齊整整的在一起,做不做官又能怎樣呢?而且,秦大人他們也不是就此一去不回了……總有一,等你幫他們平反之后,隨時可以再將他們調回京城啊……”
似乎已經想見了將來的那副情景,蘇栩栩認真的道:“我相信秦大人也一定會理解你的……”
望著她如此真的憧憬著的那將來的“總有一”,顧景煜卻始終一言不發,什么都沒有,幽深如夜海一般的墨眸隱在折射在眼中的流離光線,遮去了瞳仁深處的一切情緒。
話間,兩人已經走回了殿內,大概是因為沒有燒炭的緣故,偌大的宮殿里顯得格外的陰冷。蘇栩栩不由輕輕打了個寒顫。
大概是注意到她怕冷,剛一走進殿中,顧景煜就命人去準備炭火了,不得不承認,蘇栩栩為他這樣貼心的舉動,情不自禁的感到陣陣的甜蜜。
點了炭火之后,屋里漸漸暖和了起來,仿佛叫人冰冰涼的一顆心,也跟著暖了起來一般。
“雖然我不能去送秦大人他們……”
將手里的包袱放到了面前的桌案上,蘇栩栩跟身旁的男人商量著:“可不可以叫人幫我把這些東西捎給秦家的公子啊?他們這一走,再見面,就不知道什么時候了,留個念想也好……”
盡管她已經接受了不能親自去送秦大人一程這個事實,但總歸是有些失落的。
顧景煜睨了一眼她包袱里裝的那些東西,都是孩子素日里最愛的一些玩具,另外的油紙包里,應該是包了些御膳房做的點心、零嘴兒啊什么的,東西雖然不多,但看得出來,準備這些東西,面前的女子是花了些心思的。
“你不過見了那秦家的公子一面,就這樣記掛著他……”
顧景煜狀若漫不經心的開口道:“興許幾年之后,他長大些,就早已不記得你了……”
“那又怎么樣?”
蘇栩栩顯然對他這樣的“打擊”不以為意,道:“孩子嘛,記不記得我這個怪阿姨,又有什么關系?又不影響我喜歡他……”
她難得的跟個孩子投緣,還想著要不要認個干兒子什么的,只是沒想到,才沒多久,她就大概會有很長很長一段時間都看不到那個圓滾滾軟乎乎的孩子了。
“只是他太可憐了……”
蘇栩栩不由道:“他這么,就要跟著顛沛流離的,去到那么偏遠的地方,一路上肯定會受不少苦……”
光是想象一下那么個粉妝玉琢般的娃兒,要被迫離鄉背井,而且是流放嶺南,蘇栩栩就覺得心疼不已。
心念一動,想到了什么,蘇栩栩不由道:“其實可不可以讓秦家的公子不去嶺南啊,他還那么,哪能受得了流放之苦?”
她是真心舍不得那秦家的孩子……望著面前女子心疼和煩惱的模樣,顧景煜眸光微微一爍,然后一瞬復又恢復平靜,只淡聲道:“就算朕想這樣做,孟家的人也不會答應……”
蘇栩栩也知道他的事實,畢竟,光是能夠保下孟大人的性命這一點,面前的男人已經費盡了心力,沒有達到目的的孟家人,又怎么會放任秦家的人還繼續留在京城礙眼呢?哪怕只是一個五六歲的孩子,只怕也是不行的。
大概是覺得這樣的拒絕對眼前的女子有些殘忍,顧景煜最終道:“這些東西,朕會命人送到秦家的那位公子手中的……”
“嗯。”
蘇栩栩點了點頭,她清楚,這也是眼下他們唯一能夠做的事情了。她不是不講道理的人,也明白形勢所迫,有時候人不得不妥協,不得不接受現狀。
盡管有太多的無奈,有太多的悲憤,但忍一時之氣,方能有機會在他日將一切討回。
“只希望孟家的那些人,能夠早日惡有惡報……”
因為屋子里沒有其他人,蘇栩栩也便毫不掩飾自己對那些以護國公為首的孟家人的痛恨,道:“這樣,秦大人一家也能夠早日得到平反,回來京城……”
此刻著這番話的女子,絲毫不懷疑自己的這些“希望”總有一日能夠實現,她是那樣的信心滿滿,充滿著對來日再見的期待。
顧景煜沒什么,墨黑的寒眸里,一片深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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