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劉余金吃過午飯就挨家挨戶的走訪家里有孩子上中學的人家。
現在的農村,除非是六月天熱的不行了,中午是沒有辦法干活的天氣,才會在吃過午飯的時候,歇個涼,平常都是沒有午休的說法。好在劉余金家午飯吃的早,他去的幾家基本都是正在吃飯或者剛剛吃完收碗的時候。
劉來鋸的伯伯聽了劉余金此來的意思,看了看還在吃飯的來鋸:“鋸子!你自己考慮,是在學校食堂搭伙,還是要我們給送飯?”
“要是問我的意思,我當然是想你們給送飯了。聽我在學校吃飯的同學說,學校那菜一點油沒有,就跟呼豬食一樣,根本沒法吃。就那樣的,還要一毛錢一勺子。還有啊!那米飯也不能吃,有人家交的米里面有好多沙子,食堂里的師傅也不撿撿,就那么煮成飯,一口一咯噔,都能咯掉半個牙。要是您愿意給我送飯,我就不在學校吃。”
劉余金也跟著勸說來鋸的伯伯:“大哥!我們送飯還省一些,家里的稻草都用不完,犯得著還要給學校一斤米一毛錢柴火錢么?一個學期下來,可是比學費還要多好多呢!”
劉來鋸的伯伯想想也是這個理,如果他們都愿意輪流送的話,十幾天才輪到自己一次,的確不耽擱家里干活。便點頭道:“那行!就算上我一個吧。”
劉余金跑的幾家,基本上都愿意輪流給孩子送飯。一共是十一家,有兩家家里有人在大隊里當干部,自然會備有自行車,但是劉余金選擇了大隊會計,周家樓的周全軍家自行車。因為他家就在通往鄉里中學去的石子路邊上,下雨、下雪的時候,放車更方便。另外一個家里在關塘莊,還要走兩里多泥巴路才能到石子路上。趕上下雨、下雪的時候,那一段的泥巴路走人都累的慌,自行車的話就別說累了,兩個轱轆被泥巴打實了,根本連推都推不動。那個受罪的程度,沒有親身體驗都沒有辦法言說!
周全軍倒是無所謂要不要輪流送飯,反正他也是經常要去鎮上辦事。不過他也沒有主動說加入輪流送飯的隊伍,只想著到時候要是正好趕上自己也要去鎮上,那就順帶把孩子們的飯帶去。
這事因為是劉余金領頭組織的,有些事情就必須由他來做。例如;做兩個專門裝大把缸的框子,要兩邊對稱的綁在自行車后座上。
這時候,各家都還沒有買那貴死人的專用飯盒,最高級的就是搪瓷的帶把子的深口瓷缸,這里人都稱之為“大把缸”。劉余金從自家竹園砍了十幾根竹子,按照并排裝四個大把缸的寬度、上下能放兩層的高度打好框架,然后再編制。王紅英看丈夫又忙起這事,著急的問他:“這個框子讓別人編就是了,你要搭小屋的事什么時候做?”
“你急什么?搭小屋的土坯子剛剛才拓好,還要放一段時間才能干透呢!我已經問過三大(“大”在這里是三聲,跟某些地方的四聲稱呼不一樣,這里是叔的意思),至少得十來天,還要別下雨才行。”
劉余金這是托他隔了五服的三堂叔家給幫忙做的土磚頭,土磚頭是用黃黏土加水反復的踹,踹到一定熟度,再用木頭做的模具拓成四四方方上下平整的土坯子,然后再讓土坯子自然晾干。這樣的土坯子當然沒有經過火燒的磚頭好,只是磚頭在這個時候,卻不是那么容易弄到的。
這時代的磚窯很稀少,他們一個鎮就只有一個磚窯,坐落在他們的鎮上。這窯廠離得遠就不說了,請了生產隊的拖拉機也能幫著拉幾趟,只要給開拖拉機的師傅來一壺酒、吃一頓紅燒雞或者醬燒鴨子就是滿滿的快樂了。問題是磚頭也需要計劃分配,要申請、要審批、要介紹信打條子,并不是哪個個人隨隨便便就能弄到家的。
扯得有點遠!就是想說這時候的農村,幾乎家家都住土坯墻茅草頂,并不單單是因為窮。計劃分配、供求失衡、交通不便等,都是其中的一部分緣由!
而且買磚頭也確實需要花很多的錢,使用土坯的話,劉余金這堂叔是不要錢的,只要給他幾十個雞蛋,讓他孫子每天早晨煮一個補一補瘦弱的小身子就行。這對于目前劉余金家的神秘狀況來說,才是最合適的選擇。
王紅英知道土坯的原因急不來,就嘆口氣:“唉!可不能下雨吆,房子遲遲再蓋都無所謂,關鍵是這油菜馬上就能割了,要是老下雨可就壞陣唻。”
劉余金一邊編筐子一邊聊著:“這怕是我們最后一季在大集體干活了,村長說等油菜、麥子都收完了就開始分田到戶。”
“那這田和地都已經丈量好了呀?”
“嗯!量好了,而且都已經分好,聽說到時候還要抓鬮。”
“這各家人口不一樣,田畝也不一樣,怎么抓鬮啊?”
“好像是好田和中田,一戶按照十口人多少田都給定死了。一戶人數不夠的,就相近的兩戶三戶湊湊。只是位置不定死,讓我們抓鬮。抓過鬮之后,社員之間再自己丈量平分,抓到離家遠的可以自己想辦法跟別人換。人口多田畝不夠的,就從預留田里找補。好田一人五分,要是愿意要孬田就給一畝。我們一家八口人跟孩子老資、奶奶,還有他二大(三聲)二媽(就是二嬸),已經超過十個人了。這超出的肯定是要從我家這里找補,要不然孩子二、媽(二嬸的意思)肯定不干。不過我倒是希望能夠多分一些孬田......”
王紅英不等丈夫說完,就著急打岔:“孬田可不好,一畝也頂不上好田五分用,還要多花好些勞動力干活。”
“你急個屁啊!聽我講完。那孬田我也去參加丈量了,就是黃樹嶺那個荒坡下面的一片堰灣溝水田。其實肥得很,就是一下暴雨,堰灣溝里的水排不及,老是把那塊田給淹了。要說其他什么毛病還真沒有,別人不想要,我還真想!要是我家的田在那,那個黃樹嶺荒坡我就開了荒種棉花、插芋頭(其實是紅薯,這里人都管叫芋頭。真正的芋頭他們又管那叫洋芋),別人也沒法跟我搶。我這就叫什么近那個什么先得來著!”
王紅英也沒念過書,丈夫想要說的“近水樓臺先得月”的這句話,她也不懂。因此沒有接這話,只操心丈夫說那田的事:“那塊田離著我們家可不近?每次過去還有經過一道堰灣溝,那堰灣溝的橋,只要一下暴雨就淹了。到時候可別來不來、去不去的堵在那,那可就要命了!”
“那堰灣溝的上游有大橋,你怕什么?不過是多走幾步路的事情,犯的著這么大驚小怪的嗎?!你知道那田平常灌溉有多方便嗎?只要用大鐵鍬挖個缺口就照(行的意思),你去看看那些好田、中田,就沒見哪一塊有這么輕松的。再說!我也不一定非要種稻子,就不能養點別的了?!”
但是王紅英還是對那塊田不滿意:“那個黃樹嶺里都是埋死人的墳頭,有什么好開荒的?再說了,你要是讓我一個人在那干活,我肯定會怕的要死!”
劉余金聽著媳婦這意思算是明白了,想跟她商量著來,這樣的美事還是別惦記了。因此緊閉嘴唇,一句話也不愿再說。王紅英見丈夫不愿意跟她說話了,也是生氣的扭頭就走。見搖窩里的小草香正睜著亮晶晶的黑眼珠子,定定的看著天,便抱起她就去了前面婆婆家,找婆婆說話去。(83中文網 )</div>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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