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楓和周云蘿死在監(jiān)獄里時,外面忽然落了雪。
雪花紛紛揚(yáng)揚(yáng)漫天飛灑,落在人臉上一片冰涼。
有太監(jiān)提了手爐打著哈欠說:“今年的雪下得特別早啊。”
不久,兩具尸體被抬出來了。
放在擔(dān)架上,雪花漸漸落下,蓋在尸體身上。
林福爾和妻子林綠袖過來了。
林福爾跪下來,把林楓臉上的雪給擦去。
他擦得是那么認(rèn)真,那么專注。
因?yàn)樗,過了今天,他將再也沒有機(jī)會給生父擦臉。
生離死別,林福爾也是見過的。過去知道有那么一個生父存在的時候,林福爾甚至還不想見林楓。
他覺得林楓就是他的黑歷史,林楓讓大家看不起他。
直到林楓辛苦做了禮物給他,這個被人們成為惡毒的男人眼睛里流露出對孩子的疼愛,把林福爾的心緩緩融化。
林福爾知道,不管他愿不愿意承認(rèn),這個世界總有那么一個人在深深愛著他。不管他認(rèn)或不認(rèn),林楓都會愛著他。
他想著小時候,官兵集合,林楓偷偷跑過來看他,不顧被抓走的危險,塞給他他最愛吃的冰糖葫蘆。
他后來很愛吃冰糖葫蘆,哪怕牙都爛掉了也吃。卻不知,他都是因?yàn)榱謼鳌?br />
他以為自己不想認(rèn)的,可是現(xiàn)在他知道自己錯了。
“爹!绷指柋е謼鳎耦^痛苦起來。
雪花打濕了他的衣服,頭發(fā)。
可他絲毫不管。
林楓的體溫已經(jīng)冰涼,林福爾真想把他給捂熱,如果熱起來就能復(fù)活的話,林福爾真想抱緊林楓,用自己的體溫讓他重新活過來。
林綠袖摟著林福爾后背:“夫君,人死不能復(fù)生,不要這樣!
林福爾略微抬起頭來,嘴角用力抿進(jìn)淚水道:“我曾經(jīng)以為跟父親的日子還會很多,來日方長,我可以先慢慢過自己的日子,誰知道人生總是不停地在說再見,并不是每一次都來得及告別。”
林綠袖用寬大的袖子擦拭著林福爾的淚臉,“夫君,你還有我,你還有我!
林楓下葬的時候,林策也過來了,雖然林楓是罪人,可林策還是給林楓修了一座陵墓,為了林福爾。
生怕林楓一個人太孤獨(dú),把周云蘿也跟林楓葬在一起。
林福爾穿上白衣,為林楓守孝三年。
死者為大,吳國公府也重新把周云蘿和周儀加回族譜。
周希和周芳芳也讓自己的子孫過來跪拜周云蘿和周儀。
吳國公府又回復(fù)了幾代之前的盛況。
在一次過年前,白秀珠死了。白家正式被白澤棟接管。
白澤棟已經(jīng)娶妻生子,成熟了很多。雖然他心里還藏著一個人,可不影響他成親,跟另外一個女人在一起,說著甜蜜的話。
他安慰自己,她已經(jīng)死了,他是為了傳宗接代。
白家掛起了白色緯布,籠罩在白家的是陰森森,而不是過年的喜氣洋洋。
林策也在衣袖上套上白布,白薇薇更是一身孝服,哭得好像淚人一般。
在外邊周游列國的林仲超聽說了,也趕回來。
他和周箏箏對著白秀珠的靈位拜了拜。
然后他們回到吳國公府過年。
好久沒有回娘家了,周箏箏思緒萬千。
和白家不同,吳國公府處處都是紅色,大堂正中還擺了兩個大壽桃。
周箏箏跪在周瑾軒和林莜面前,哽咽著敬茶:“女兒沒有好好孝順父母,是女兒不孝。”
林莜摸了摸周箏箏的頭發(fā),笑道:“兒啊,不管你在哪里,爹娘的心都時刻牽掛著你啊。”
周箏箏點(diǎn)點(diǎn)頭:“女兒就不應(yīng)該長大,長大了就要離開父母。如果再來一世,女兒只愿侍奉于父母膝前!
周瑾軒握著周箏箏的手說:“阿箏,不管你在哪里,你要記住,你永遠(yuǎn)都是我們的驕傲!
周箏箏抱緊父母。
周箏箏在吳國公府住到了正月末尾,又跟林仲超啟程了。
林莜念叨著給他們收拾行李。雖然有下人,可是林莜還是親自給周箏箏收拾,生怕少了一樣。
兒女長大了離開父母,似乎就是命運(yùn)的循環(huán),誰都逃脫不掉。
周箏箏走的時候回頭看,周瑾軒和林莜還在她身后一直凝望,周箏箏急忙揮揮手示意他們快回府?墒撬麄儧]有。
女兒沒有消失在他們視線,做父母的都是不會主動轉(zhuǎn)身的。
孩子和父母各自朝著相反方向離開,先轉(zhuǎn)身的一定會是孩子。
周箏箏回頭對林仲超說:“夫君,今年我們五十歲了,還是要離開父母去做自己喜歡的事情,我們是不是太自私了?我們是不是應(yīng)該留下來孝順?biāo)麄儯扛改缚墒怯幸荒晟僖荒炅!?br />
林仲超在妻子額頭上輕輕一吻,“留下來,他們也是會老!
周箏箏還是走了,為了實(shí)現(xiàn)周游列國的理想,只是明顯沒那么開心了,心頭多了不少牽掛。
幾十年后,大茗朝繁榮昌盛,周箏箏和林仲超回來了,百姓們載歌載舞歡迎他們。
周箏箏說:“如果還是前世,恐怕不會那么幸福。”
幸福是幸福,只是,周瑾軒和林莜都已經(jīng)去了。
周箏箏沒有見到他們最后一面。
吳國公府里,他們的靈堂大門口種上了不少柿子樹。
周箏箏說,柿子長得像燈籠。每年秋天,柿子成熟的時候,就好像在靈堂邊掛了很多小燈籠,紅艷艷的真好看。
周箏箏滿頭白發(fā),臉上落滿了皺紋,跪在靈位前,哽咽道:“爹,娘,女兒來看你們來了!
父母的樣子已經(jīng)在腦海里越來越模糊了,她想不到,她也能忘記從出生就一直在她身邊的兩個人。
林仲超撫摸周箏箏的白發(fā),“阿箏,如果還有一世,我們再在一起!
周箏箏點(diǎn)點(diǎn)頭,和林仲超緊抱一起。二人的蒼蒼白發(fā)攪在一起,分不出是誰的了。
只是兩雙手還是能分得出,雖然都已經(jīng)爬滿了皺紋。
白凈一點(diǎn)的是周箏箏的手。
父母和孩子是一場孽緣,夫妻之間又何嘗不是?
總有一個人要先走,先走的那個會比較幸福,后走的那個會更加平靜。
林策和裕兒也都過來了,子子孫孫也都過來了,他們在靈堂門外商量著,要怎么給周箏箏祝壽,又到了周箏箏的壽辰日了。
周箏箏看向靈堂外站著的兒子林策,女兒林似玉,孫子裕兒,三個孫女和兩個外孫,以及很多個玄孫們,嘴角露出微笑來。
“超哥哥,再抱我一會兒吧。”她說,然后閉上了眼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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