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賬房先生又將銀票抖落開來,道:“既然如此,那請簽訂契約吧。這宅子貴方要價五十兩,吳家一分錢不還,足額付款,當場結清。” 董十一看著眼前的銀票,是泰盛錢莊五十兩憑票即付的票子。泰盛錢莊在淮安府也是頗有影響力,里頭的銀票董十一也經(jīng)手過不少,見質地、紋飾、畫押、簽章、騎縫章等等一樣不少,不似假的。 牙行的經(jīng)濟在市井之中,算是個高收入的,但實際上比只是待選的癩頭、王朝緒他們好不了多少。待選們上場踢球,贏了有獎金,輸了也有補貼,住圓社的吃圓社的,每月不論孬好,二錢銀子是穩(wěn)賺的。 牙行的經(jīng)濟卻不成,每日風里來雨里去,從南城跑到北城,從東頭跑到西頭,吃自己的住自己的,買賣辦不成還要挨數(shù)落。僥幸能遇著一個大單,那也是先緊著牙行的老前輩的,沒資歷沒人脈的嘍啰只能撿吃剩下的湯喝。 像織布廠的這樁買賣,若不是癩頭與董十一有舊,點名要經(jīng)他手,不然是萬萬輪不到他的。 這宅子標價五十兩,陸應青和癩頭第一次來時,讓了半成的利,牙行又要從中抽三成的水。按著先前的,先交一部分的定金,余下在一個月后結清的交易方式,董十一能拿到半成的傭金,大概二兩銀子多一點。 這已經(jīng)是董十一從業(yè)這么多年來,促成的最大一筆買賣了。 董十一今來之前,心里想的是希望癩頭他們不要還價還的太狠,這樣自己也能多拿一些。 可是萬萬沒有想到,正談著呢,又冒出一伙二世祖,雖然莫名其妙的賞了自己一扇子,險些把自己后槽牙都給打掉了,但架不住人家有錢啊,出手就是近五兩銀子給自己看牙。 這他娘的挨一扇子就五兩銀子,那老子豁出去臉去,怎么也能挨給十下八下吧,太多了也不行,實在疼的慌。 況且人家上來二話不就簽契約,足額付款,一次結清,就光這一條,東家都能再給自己多分半成的傭金。 這樣一算下來了,自己今里外里竟然就能賺上個七八兩銀子。好家伙,這簡直不敢想,七八兩的現(xiàn)銀裝在身上,就是煤街孫家賭坊里玩的最大的張屠夫,他也沒一次性帶這么多錢去賭過吧? 貞德坊的鶯兒姑娘怕是能連包一個月! 想到這里董十一頓覺渾身燥熱,看著眼前的銀票也不自覺的咽起了口水,這做生意本來就是價高者得,有啥不能簽的。難不成這足額足款,一次結清的不賣,非要賣你那扣扣索索,分期付款的?沒有這個道理啊! “不能簽!十一,你這不合規(guī)矩,沒有這樣當經(jīng)濟的!”癩頭眼看董十一就要接過銀票,急忙喊道。 這一喊倒是讓董十一有些猶豫了,倒不是因為計較合不合規(guī)矩,只是忽然想到那萬字商社后頭的陸六爺也不是好惹的。這個出身比他還低的社工,眼下在淮安府可是混的風生水起,聽就連楊知縣那里也青眼有加,可不能輕易開罪。 想到這里董十一哈著腰,意道:“這個,畢竟是六··呃,那人先看上的··”為了避免激怒對方,董十一不但不敢叫六爺,連陸應青三個字也不敢提,只得用那人代替。 不過這意思也的十分明白了,他簽契約把宅子賣你,倒是沒有障礙,但是陸應青那頭你們得要搞定了,否則將來怪罪起來,也是要命。 賬房先生是老江湖了,如何不明白他的意思,笑道:“怎么?又想吃熱的,又怕燙了嘴?” 董十一賠著笑道:“這不是拍給吳家添麻煩么?” “吳家的事還輪不到你來操心,趕緊麻溜了把契約擬好,府上還一攤子事,沒功夫陪你在這打花腔。” “這··”董十一有些犯難了,看樣子吳家只想要宅子,根本不考慮自己的死活。自己要真是把萬字商社先看中宅子,臨時賣給了死對頭吳家,先不論不知所蹤的陸六爺,就是眼前的這幾位怕是都饒不了自己。 為這七八兩銀子挨一頓打,值還是不值?董十一思量再三,終于下定決心,管他呢,挨頓打又能怎樣,出得門去,只要兜里有銀子,賭坊、妓院、酒樓、茶舍任你去,那都是爺! “啪!”又是一扇子抽在董十一臉上,董十一只覺嘴里一甜,后槽牙順著滿腔的血水流了出來,連退了幾步靠著場中的大槐樹才勉強站住,剛剛撿起的碎銀子又跌落一地。 “啐,下三濫的玩意!吳家跟你做買賣還容得你挑三揀四,瞻前顧后?立馬的把契約立了,否則一會就不是這幾下子了,后面的兄弟會教你做人。” 謝永安揉了揉手腕,剛才那一下用力太猛,震的自己都有些發(fā)麻。 “對了,這一扇子是送的。” 董十一從哪里受過這個?既覺得委屈又覺得屈辱,唯獨不敢齜牙,眼淚鼻涕全掉來下,捂著腮幫子可憐巴巴的望著癩頭,話剛開口就哭了起來:“癩哥··” 畢竟是打的街坊,癩頭也實在于心不忍,嘆道:“十一啊,你這真真的是自討苦吃。” 王朝緒站過來,望著董十一認真道:“你若不把織布廠的宅子賣給他們,我們兄弟幾個保你無事。” “哥··”董十一眼淚汪汪的叫了一聲,有些意動,但心里又舍不得銀子,回頭又看了眼謝永安,被對方惡狠狠的瞪了一眼,竟嚇得兩腿一軟,幾乎站不住。 嚎道:“我不敢啊!” 也不知是不敢得罪吳家,還是不敢不簽契約。 “哼”謝永安笑了起來,道:“不中用的東西,真是不知道高地厚。也罷,讓你嘗嘗苦頭,也好知道和我們吳家作對是個什么下場。” 一直抱著膀子站在身后,穿著勁裝短靠的健仆,此時應聲而出,一邊按著拳頭上關節(jié),發(fā)出令人頭皮發(fā)麻的聲響,一邊怪笑著圍了上來。 二狗終于看不下去了,抄起一根木棍,罵道:“我去你大爺?shù)模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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