洛陽西郭，十里函園。二崤城，中堡，瑤光殿。
“好一個鳳凰于飛。”賈詡笑贊。
“鳳皇于飛，劌劌其羽。”荀攸笑道：“文和可窺破，此‘信手拈來’之計。”
賈詡輕輕頷首：“此乃‘連枝環(huán)’。”
“莫非是‘分枝連環(huán)計’。”沮授亦有所悟。
“然也。”賈詡笑道：“所謂‘花開二朵，各表一枝’。此連環(huán)計，有二分支。以棠城為始，二路騾隊，一路南下，一路東進。二路皆需穿岈山而過。南下乃為餌兵，此一路，郭嘉先已料定，趙慈必能識破。然卻不知，識破后，趙慈當(dāng)如何擇選：若只取兵甲，必伏擊東路；然若取棠城，則必喬裝，逆行南路。于是，郭嘉做兩全之備。南路無需贅述。且看東路。先命龔都領(lǐng)麾下宿賊，伏于水北，若趙慈揮軍來奪，匠人者棄兵甲而走。待亂軍搬重甲入山，精疲力盡時，行背后一擊，一戰(zhàn)而勝。再一鼓作氣，勢如破竹，攻取山中大寨。”
“如若不來。則知趙慈非為兵甲，欲取棠城是也。龔都于是當(dāng)機立斷，與騾隊同返。搶先伏于城內(nèi)，靜待趙慈自投彀中。”沮授輕輕頷首：“雄為鳳，雌為凰。鳳、凰，乃二鳥也。”
“然也。”賈詡笑道：“鳳、凰于飛，劌劌其羽。何其醒目。必引群鳥，追逐相隨。而趙慈等南陽敗兵，便是群鳥也。”
“奉孝少時，便名著鄉(xiāng)里。年不過十六，便能顧全局。待二千及冠，恐不在我等之下。”荀攸笑嘆。
“河南有此人，我主無憂矣。”田豐一語中的。
便在此時，閻行將薊王手書送入。
賈詡細(xì)細(xì)看過，將書中警句，朗聲誦讀：“不謀萬世者，不足謀一時；不謀全局者，不足謀一域”。“謀主所謀，千秋萬世；謀士所謀，寸陰尺璧。”謀主、謀士，一字之差，云泥之別。
遂將手書傳閱眾人。
細(xì)觀之后，田豐嘆道：“我主之心，臣已盡知也。”
“薊國之強，天下已無出其右。然若興不義之兵，雖能一蹴而就，登臨大位。必上行而下效，引后世子孫，天下萬民爭相效仿。為奪大位，自相殘殺，無所不用其極。乃至禍起蕭墻，終為外人所乘。”言及此處，荀攸已淚灑當(dāng)場。
“家國天下。豈能為一己之私，而枉顧天下。”田豐一語中的。
賈詡笑嘆：“坐不坐大位，稱不稱漢帝。與我主而言，并無所謂。”
棠城。
宋奇車駕入城，與棠典相見。
遙想當(dāng)初，棠典一時老淚縱橫。郭嘉如何能不醒悟。棠典，必是宋氏外戚重臣。與宋奇父，不其侯拜執(zhí)金吾宋酆，相交莫逆。所謂坐蔡邕徙邊之罪，不過是借口。只因心向宋皇后，才被內(nèi)宦清洗。宋皇后無辜被害，宋氏一門死于非命。心灰意冷，歸鄉(xiāng)后，入棠亭，為匠人首領(lǐng)。醉心鑄造，不問世事。
豈料多年后，竟與宋奇相見。
賓主落座，棠典以袖拭淚：“賢侄因何死里逃生，又因何輾轉(zhuǎn)至此。”
“一言難盡。”叔父當(dāng)面，宋奇遂將多年經(jīng)歷，娓娓道來。知宋皇后竟也未死，今已為薊王昭陽貴人。棠典老懷大慰。換言之，宋奇今為何人效力，棠典此時亦，心知肚明。
“棠亭十里之地。數(shù)萬匠戶，愿為‘宗王’，效犬馬之力！”棠典目光如炬。
“謝叔父成全。”宋奇肅容下拜。
“薊國將作寺，不日當(dāng)遣良匠百人南下。傳授薊國鍛造、營城及機關(guān)諸技。”宋奇言道：“我已表叔父為汝南金曹掾，兼領(lǐng)‘司金都尉’。棠峽至棠湖、棠城，棠源百里之地，皆為叔父所轄。”
金曹掾，為金曹長官，掌貨幣鹽鐵事。公府置金曹，其長官正稱掾，副稱屬；郡縣亦置金曹，其正長官稱掾，副長官稱史。均省稱金曹。
司金都尉，掌冶金等事，典作農(nóng)戰(zhàn)之具。與“武猛”、“典農(nóng)”、“屯田”校尉類似，“司金”亦是“名自命而號自定”。屬于郡都尉，秩比二千石。
“老臣領(lǐng)命。”棠典面北而拜。
“得棠兵甲，豫州亦稱‘精兵之地’也。”郭嘉笑道。
“先有黃巾屯田，再得棠囤兵（甲）。如奉孝所言，豫州大地，當(dāng)無往不利。”宋奇笑道：“奉孝可知，舞陽縣，亦為王上所獲。舞陽令印，正快馬送來。”
“恭喜公子，配六縣令印。”郭嘉笑拜。
堂內(nèi)眾人，紛紛撫掌而笑。
笑罷，宋奇又命趙慈入內(nèi)：“我已舉子善為‘司金司馬’，駐守棠城。護匠人周全。”
“卑下領(lǐng)命。”趙慈不愿再為勛貴走狗，卻甘為薊王鷹犬。換言之，薊王雖貴為王爵。然普天之下，無人拿薊王與“勛貴”等量齊觀。薊王乃漢室貴胄，絕非洛陽勛貴可比。細(xì)細(xì)體會，便知二者判若鴻溝。
亂軍別帥，皆為曲候。與匠兵力士，一同整編。嚴(yán)加訓(xùn)練，拱衛(wèi)棠。龔都所部，皆披棠兵甲，護送宋奇一行，抵達陽安。
陽安“以界內(nèi)（陽安）山為名”。入先前諸縣一般無二。飽受黃巾劉辟所部襲擾，縣令棄城而逃。聞貴公子姍姍而來，一眾吏民，翹首以盼。城外堡主宗賊，各自心驚膽顫。
本以為輕車簡從，豈料迤迤邐邐。隊中虎賁，全身披甲，氣勢如虹。直令人望而生畏。
便愈發(fā)陪著小心，恭迎明廷入內(nèi)。
先張榜安民，再將欠薪補齊。三下敕令，命黃巾渠帥劉辟，并安昌渠帥李通，雙雙入城來見。
有潁川三縣，珠玉在前。城內(nèi)百姓，盡皆心安。
果不其然。三日后，十萬黃巾圍城。領(lǐng)頭之人，虎背熊腰，闊面鋼髯。頭包黃巾，身披鐵衣。正是渠帥劉辟，字元開。傳言此人，忠勇敢戰(zhàn)，力大開山。故名‘辟’。乃豫州黃巾之首。今日一見，果非常人。
宋奇親出相見。
“見過神上使。”
“見過劉渠帥。”
“奉神師之命，投靠‘宗王’。”
“奉神師之命，特來恭迎大駕。”
二人交代完畢，這便并肩入城。與郭嘉、龔都、吳霸相見。十萬黃巾，就地屯田。
不出十日。安昌渠帥李通，亦引數(shù)十騎入城。如愿表為陽安都尉，仍駐安昌。屯護汝南西界，控淮汝之間。
又表汝南西平人和洽，為朗陵令。得淮汝豪俠鄧當(dāng)，為朗陵尉。
表黃巾軍大帥吳霸，為舞陽都尉，駐守舞陽。表黃巾渠帥龔都為河堤都尉，劉辟為農(nóng)都尉。游走淮汝之間。
至此，潁川、汝南黃巾，悉數(shù)招降。二郡再無賊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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