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霧流山莊。 養了一個月的傷,容癡月的身體基本已無大礙了,不過蕭錯見到他的時候,他正一個人拿著支斷裂的玉笛在院里發呆。 “容莊主這是身上的傷好了,心又傷了?” 容癡月懶懶地瞅了蕭錯一眼,道:“別拿我尋開心了,行么?” “不是拿你尋開心,是怕你不開心。”蕭錯看了一眼那斷裂的玉笛,笑道,“你可從來不會吹笛子,怎么突然這么有興致了?” “明知道怎么回事還問?” 蕭錯挨著他坐下,伸手搭上他的肩,道:“你這樣對人家好人家都不領情,何必呢?” “我只是看她每悶悶不樂的,想讓她開心些而已,誰知道……” “你別忘了,她是被我們困在這里的,她親弟弟也是被我們殺死的,她能給你好臉色?” “我從來沒奢望過這個,不過是……算了,不我了,你呢?你怎么了?這么晚了還跑來這里,有事?” 蕭錯沉默了一會兒,正色道:“我想把我們做過的事,要做的事,全都告訴阡阡,你會反對嗎?” “我為何要反對?你做事向來有自己的主張,如果真的考慮好了,去做便是了。”容癡月饒有興致地打量著蕭錯,道,“沒想到啊,活了二十五年了,游走于萬花叢中的平川王終于也有為情所困的一了?” “笑什么笑?你不也一樣?” “我是不一樣啊,我那是報恩,而你這可是英雄救美以身相許的佳話呀!” 蕭錯低頭笑了笑,道:“我決定明日一早就動身去潤州找阡阡,京里的事交給你了。” “親自去潤州?從京城到潤州可足有四千里路,就算快馬加鞭也至少需要十的時間,平川王這次誠意不錯啊!” 蕭錯也不理會他的調侃,只繼續道:“普濟寺浴佛的陰謀沒能得逞,仇途也死了,韋元素現在可是怒火中燒,王守澄那邊戒備也更加森嚴,這段期間我們不能妄動,所以剛好,我可以出去走一趟,你只要密切注意他們的行動就行,其它的等我回來再。” “知道了,祝你早點給我帶個嫂子回來。” “臭子……” —— 蕭錯取道山南東道,一路也沒有快馬疾馳,所以到鄧州時,已經是他離開京城的第七了。 之前的幾個月里,總覺得過得太過壓抑,如今離了京城,他便決定什么都不再去想,就當是出來游山玩水,放松自己。 鄧州治所穰縣是個頗為熱鬧的縣城,城內有個很出名的百年老店,名曰“五音閣”,內有各色玲瓏樂器,享譽全城。 想著要送趙阡阡件禮物,剛好之前見她鼓弄過陶塤,蕭錯便進了店里。 老板很是熱情,立刻帶了蕭錯上二樓,里面放著好幾個高木架子,各種樂器應有盡有,這陣勢倒跟京城東市那些店有得一拼。 蕭錯并不懂樂器,一排的陶塤看下來,他只能隨意挑了一個顏色最為素雅的,正要去結賬,卻又看到架子另一邊的橫笛。 莫名想起了那晚容癡月握著的那支斷裂的玉笛,想著這店如此有名,樂器應當也是極好的,他便又按自己的方式挑了支玉笛。 樓梯口響起腳步聲,應該是又有客人上來了,老板過去迎接,問道:“幾位想要看點什么?” “有上好的瑤琴嗎?” 這聲音…… 蕭錯從架子后走出來,便看到了龍追憶。跟她一起來的,除了葉凝舞,還有個十五六歲的少年,名叫江陵。另一個青衣男子因為臉上戴了面具,看不出年齡,但蕭錯知道,他叫隨涯。 龍追憶似乎也有些驚訝,笑道:“沒想到這個地方也能遇到蕭公子,真是巧啊。” 蕭錯咧嘴笑笑:“是啊,好巧。” 也不知是不是錯覺,明明大家都生在京城長在京城,過去的那么多年里也不見得總是遇到無夜城的人,可自從龍騰汐死后,無夜城的人就像是冤魂一般,不管蕭錯走到哪,總能遇上。 “原來幾位客官認識呀,那真是太好了,這樣吧,幾位多買一些,店就給你們多便宜些。”老板已經急急忙忙地取了一張琴來遞給龍追憶,“姑娘您看,這是店最好的琴,由上等的沉香木制成,名為‘九曲’,這可是本朝有名的琴師董庭蘭用過的琴。” 龍追憶笑道:“是嗎?可我怎么聽‘九曲’早已被人毀了?” “那都是謠傳,這不還好好的在我這放著嗎?姑娘我跟你啊,就我這琴,下沒有比它更好的了。” “可是……”龍追憶好像很為難的樣子,悠悠然道,“可是‘九曲’是被我一劍劈成兩半的。” “噗嗤!”她身后的三人都沒能忍住笑,就連蕭錯也開始看起了熱鬧。 老板臉上一陣紅一陣白,最后都變得鐵青了,但看他們全都帶著兵器,又不敢發作,只能尷尬地站著。 龍追憶道:“行了,你先下去吧,我們自己挑。” 待老板下了樓,江陵才放聲大笑起來:“哈哈哈哈,看他的表情,他還真以為追憶姐姐的是真的。” 葉凝舞扭頭看著他,道:“你以為樓主的是假的?” 江陵的笑臉瞬間僵住:“難道……難道是真的?樓主你真劈了那把名琴?” “是啊。”龍追憶還在認真挑選著樂器,并未回頭,只云淡風輕地道,“那時候我又不識貨,誰知道會那么珍貴,害得琴隱一個月都不理我。” 江陵聲嘀咕道:“琴隱那么愛琴,他理你才怪呢。” “所以啊,我才每次一看到琴鋪就要來看看,不定真能遇上好的琴送給琴隱呢。” “這是什么時候的事啊,怎么你們都知道就我不知道?” “那時候你還沒來無夜城,不過好像也就是我們遇到你那年,我記得當時我才十四歲,大哥的腿還沒受傷,凄風堂被人偷襲,大哥帶人去瀘州,我也跟著去了……唉,你們看這支簫,怎么樣?”龍追憶拿著一支色澤通透的玉簫轉過身來,“我好久沒見過這么漂亮的簫了。” 江陵嘀咕道:“再漂亮有什么用,我們都不會吹奏。” “二哥會啊,二哥的簫,姐姐的笛,琴隱的……”突然意識到什么,龍追憶臉上的笑容一下子僵住,江陵等三人也都愣住。 扯著嘴角笑笑,龍追憶隨意將玉簫放在一邊,又走到古琴旁,道:“這兩張琴都不錯,你們來幫我看看挑哪張吧。” 三人互使眼色,推推搡搡中都走上前去。 他們身后,蕭錯下意識地看了眼手上的玉笛,正想藏于身后,卻聽龍追憶道:“蕭公子也愛笛和塤嗎?” 蕭錯笑笑:“我哪懂得吹奏啊?不過是買來送朋友罷了。” 龍追憶走上去,笑道:“塤我還是懂一些的,公子手上的這個,吹孔太大,不太適合女子,若是要送給哪位姑娘,我建議選最右邊那個。至于橫笛,如果你的朋友更注重音律,那還是選竹笛好。” 蕭錯換了陶塤和竹笛,笑道:“我這種不通音律的人來買這些東西,真是挺難的,沒想到龍姑娘還懂這些。” “我也不懂,不過是家里有人喜歡,多少有些了解。蕭公子會在這里,是要去長河幫么?” “是啊,多虧你那些話,我也怕自己后悔,所以決定了,不輕易放棄。你呢?為何也在這里?你不是還有傷在身么?” “來這里……找個人。” 看她心事重重的樣子,蕭錯也沒再多問,便與他們一起下樓結賬。 —— 鄧州沒有宵禁,對蕭錯而言,這樣的夜晚是很難得的。不像在京城,明里的活動僅限于各個坊之內,暗里的活動又都是見不得光的。 伴著月光,蕭錯愜意地走在街上,感受著夜間的微風,心里無比寧靜。 不知不覺到了一個露的酒館,他走上去想要喝幾杯,卻發現酒館里唯一的客人竟是龍追憶。她正一個人安靜地喝著酒,老板卻是靠在一邊睡得很沉,偶爾還傳出輕微的鼾聲。 看到老板面前的桌上放著些銅錢,蕭錯便也取出十幾枚扔到桌上,抱了壇酒坐到龍追憶對面,笑道:“真羨慕他們這種在哪都能睡好覺的人。” 龍追憶有些詫異:“怎么是你?” “跟你一樣,大晚上的找酒喝。”看到桌旁空了的兩個酒壇,蕭錯道,“你的酒量真這么好?” 龍追憶笑道:“或許吧,反正在無夜城,沒人喝得過我,包括孤焰大哥那個酒鬼。” “真是看不出來,你年紀輕輕的,又是個姑娘家,竟然這么能喝。我一個大男人,泡在酒壇子里長大的,也不敢保證喝了這么兩壇還能面不改色。”蕭錯好奇地看著她道,“我就納悶了,你這酒量是怎么練出來的?” 龍追憶苦笑道:“大概是五年前吧,發生了一些特別不開心的事,我不敢面對,每靠喝醉酒來逃避,父親吩咐下去,誰都不許管我,讓我喝個夠,慢慢地才知道,逃避根本不是解決的辦法,就怎么喝也醉不了了,然后就這樣了唄,只要我不想醉,就一定不會醉。” “看來我也得試試你的方法啊。” “算了吧,那不是人試的。” 她得云淡風輕,蕭錯卻是有些愕然,低聲道:“你怎么了?要找的人沒找到?” “找到了,不過……”龍追憶“嗤嗤”地笑了一會兒,才道,“不過就是個騙子,我竟然跟個傻瓜一樣,當真了。” “騙子?” “是啊,他當初在京城發狂言,是親眼見到了我二哥被殺的情形。” 蕭錯不由得心里一緊,道:“然后呢?” “哪有然后啊?他的那些狂言誑語傳到我們耳里的時候,他已經不知去向了,我們找了整整兩個月才知道他是鄧州人,所以就趕來這里了,結果……”龍追憶一陣大笑,緩緩道,“結果他,他就是酒后隨口一,他根本連我二哥是誰都不知道,你可笑不可笑?” 看著她邊笑邊紅了眼眶,蕭錯道:“你就這么……想替你二哥報仇嗎?” 龍追憶卻是搖了搖頭,道:“如果只是二哥死了,報仇應該是我最想做的事,可是姐姐失蹤了,比起報仇,找到姐姐更重要,找兇手,也是為了找姐姐。可惜我太沒用,都這么久了,還是什么線索也沒有。” 她直接舉起酒壇猛灌了一口,道:“你知道嗎?今,七月十九,是二哥的生辰,過了今,他就二十八歲了,可是永遠,也只能二十八歲了。他當初還答應我,在他三十歲以前,一定生個可愛的侄子陪我玩,可是二嫂和二哥,他們都走了。” 看著她眼角滑落的淚珠,蕭錯抬頭看了看上的明月,也舉起酒壇,猛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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