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臘月十五,寒。 御史中丞王平遙坐在府中大廳的主位上,冷笑道:“我若是不答應(yīng)呢?” “那就只有死嘍!不僅你要死,你府里所有人,都得死。” 王平遙從椅子上沖下來,一把拽住了下首那人的衣領(lǐng),怒道:“蕭錯你別欺人太甚了!” 蕭錯笑著掰開他的手,緩緩整理著衣領(lǐng),道:“我不過是替王中尉傳句話,王中丞大可不必如此動怒。” “你也是忠良之后,是堂堂正正的男人,如今怎么也淪為閹黨的走狗?” “王中丞太看得起蕭錯了,蕭錯在你們這些忠臣良將的眼里,不是向來都是草包么?一個沒用的草包,難得有王中尉賞識,自然是要好好報答他的。”蕭錯抬起一旁的茶杯緩緩飲了兩口才笑道,“我沒記錯的話,王中丞的獨子今年才十歲吧?” 王平遙怒目瞪著蕭錯,大聲道:“你想做什么?” 蕭錯依舊笑著道:“您別緊張,我只是突然想回答你方才的問題了。你問我為何淪為閹黨的走狗,那我告訴你,我才十二歲的時候,父親就死了,沒人教沒人管,當(dāng)然就成了如今這副模樣。您的兒子比當(dāng)年的我還兩歲,想想要是你為了所謂的正義就這樣丟了性命,你兒子怎么辦?和你一起死,還是像我這樣不知道活成什么樣?” 見王平遙沒回答,蕭錯起身再次整理著衣衫,漫不經(jīng)心地道:“今日是我前來您應(yīng)該感到慶幸,因為我不喜歡殺人,只要你向陛下辭官回鄉(xiāng),我可以保證你們?nèi)依舷掳胼呑悠狡桨舶玻羰沁@個機會你都不好好珍惜,那就先為你們家人準(zhǔn)備好棺材吧,當(dāng)然最后有沒有資格用上,那就另了。” 王平遙喃喃道:“我任職于御史臺,整頓綱紀、彈劾百官本就是我的職責(zé),我何錯之有?” 蕭錯背對著他,輕嘆了口氣道:“錯就錯在,你不夠聰明,有些人,不該去彈劾。你們那位御使大夫和另一位御史中丞就聰明得多,知道什么該做,什么不該做。” “難道只有臣服于閹黨才能活命嗎?吶!理何在吶?” 蕭錯緩緩地閉上了眼,整理好思緒后大步跨出了門。這座再普通不過的府邸,或許不需幾日就會換上新的主人,也或許,它將逐漸淹沒在偌大的京城里,慢慢地?zé)o人問。 身后有窸窣的腳步聲,蕭錯握緊了掛在腰間的五常劍,準(zhǔn)備迎敵。 “咻!鐺!”他還未轉(zhuǎn)身,身后卻已傳來了打斗聲,等他回頭看清楚的時候,一個男人已被一柄劍指著喉嚨。 龍追憶冷聲道:“若是真為你主子好,就別再擅作主張惹事,乖乖護送他辭官回鄉(xiāng),方可保一世平安,否則,帶來什么災(zāi)難你承擔(dān)不起。” 看著那男人跑回了王平遙府里,蕭錯笑道:“看來你不僅毒解了,連之前的傷也全都好了。” “是啊,那粒藥還真是仙丹呢。”龍追憶收劍入鞘,緩緩地走上前來,“京城這么的地方,我們竟然也快兩個月沒見了。” 蕭錯與她并肩而行,笑道:“竟然都快兩個月了,聽你醒過來的時候就想著去看你的,可一直也沒去。” “抱歉。” 蕭錯一下子頓住腳步,道:“為何這樣?” “若不是為了救我,你不會暴露身手,也不會被王守澄逼迫……逼迫為他做事。” 蕭錯苦笑道:“沒什么逼迫不逼迫的,每個人都有自己該選的路,我的選擇,與你無關(guān)。” 龍追憶定定地看著他,道:“若你真的有選擇,你還會選擇為他做事嗎?” 蕭錯咧嘴笑道:“你不會是為王中尉來試探我的吧?若真是這樣,那我勸你別試了,試探這種事,簡直是全下最可笑的事。” 龍追憶依舊盯著他,正色道:“不是試探,是我真的,不希望你為他做事。” 蕭錯依舊笑著道:“怎么?你怕我搶了你們無夜城的功勞?” “因為你兩次不顧自己而救我性命,我是真的……希望你好。” “你的意思該不會是,我為他做事對我不好吧?那你們無夜城也在為他做事啊,怎么你們可以選這條路,我就不能選?” 龍追憶張了張嘴似乎還想什么,最后卻也只是一陣沉默。兩人又一起走了許久之后,她才輕聲道:“無論如何,我都是最沒資格指手畫腳的那一個,既然已經(jīng)到了這一步,那么,希望我們……都可以好好走下去。” 蕭錯道:“怎么感覺你傷好了,毒解了,反而多愁善感了許多。” “可能是這段時間發(fā)生的事情太多,還沒適應(yīng)過來吧。” “你三哥……他還好嗎?” “挺好的,至少……至少比之前預(yù)料的要好一些,最起碼今年……他應(yīng)該能撐下去的。”龍追憶長長地舒了口氣,笑道,“你好不好笑?我當(dāng)初那么不擇手段地找你拿藥,可結(jié)果,那藥卻是吃到我肚子里去了。早知道是這樣的結(jié)果,我當(dāng)初……我當(dāng)初拿到藥的時候就會逼三哥服下了。” “換個角度想,能救你,他才能安心,才會開心,不是么?” “是啊,救了他,開心的是我,救了我,開心的是他,所以我們這樣做,究竟是無私呢,還是自私呢?” 蕭錯搖搖頭,道:“我不知道,但我挺羨慕你們的,那么大個家,那么多互相關(guān)心的家人。” “你要是喜歡無夜城,隨時可以來啊,從前是怕連累你卷進這些是非里來,可現(xiàn)在我們也算是同一條船上的人了,無夜城所有人都很感激你對我的兩次救命之恩,所以很歡迎你去。” “好啊,剛好上次在流觴閣沒吃夠大廚做的菜,以后有機會就去你們無夜城蹭飯。” “那以后我讓常叔提前列個菜單給你送去,哪頓有你看上的菜了,你便來無夜城好好吃上一頓,如何?”玩笑間龍追憶的目光緩緩落在蕭錯腰間的劍上,道,“這柄五常劍雖是好劍,可劍鞘的確丑了些,你就這樣掛在腰上,跟你這身名貴的衣服太不相襯了。” “無所謂了,好用就行,我過會好好保存的,如今貼身帶著,也算是沒浪費寶物。” “朋友送的就要好好保存是嗎?剛好你送我的塤我也一直帶在身上。” 看到她從腰間的口袋里取出那只陶塤,蕭錯楞了一下神,猶猶豫豫地道:“王守澄……他有沒有跟你過什么?如果他過什么的話,希望你別當(dāng)真,很多事情他不了解。” 龍追憶笑道:“你是關(guān)于我和你的事?還有外間的傳言?” 蕭錯不自然地撓了撓頭,道:“是啊,有些人就是會亂話,其實我救你……反正那些傳言你別當(dāng)真,也不要有什么誤會。” 龍追憶噗哧一笑,道:“你不就是想跟我,你救我不是因為男女之情嗎?看你那樣,這有什么不好出口的?你放心,我向來有自知之明,不會多想什么的。” “我不是那個意思,我不是你……” “行了,我明白,有些人總喜歡想當(dāng)然地把這些事往男女私情上想,大概是在他們心里,一個人會拼命救另一個人,只能是因為愛慕之情。可我不一樣,我非常了解那種救人時的心情,而且,我也親眼見過你為了救一群素不相識的百姓深入瘟疫險境,所以我不僅感激,也理解你為何救我。若是換了是我遇到同樣的情形,我也會不顧一切救你的,但是,無關(guān)男女私情。” 蕭錯很想告訴她,她理解的對的,可是他開不了口。因為事實,全然不是如此。 若不是龍騰汐的死,若不是花戀雪被囚禁,他每次面對龍家人的時候,便不會有那股莫名其妙的負罪感和愧疚感。 若不是那股莫名其妙的負罪感和愧疚感,他不僅不會舍身救龍追憶,相反的,他可能也會是那些要殺她的人中的一員。 可事情總是如此可笑地發(fā)展著。 只因為他當(dāng)初殺了一個人,只因為他那次殺人之后的感受與其它任何時候都不一樣,他便被一步步推離了原有的軌道,不僅莫名其妙地與敵對的無夜城走在了一起,不僅暴露了深藏多年的武功,還最終做了王守澄的爪牙。 老爺呀,你還真是會開玩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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