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龍追憶倒是被他們這一跪逼得往后退了好幾步,怒道:“你們還沒完沒了了?” “下官知道,平川王和無夜城是王中尉的左膀右臂,您二位身份尊貴,地位非凡,還望您們救我一命吶,我之前也是不得已的,別人逼迫我,我不得不照做。” 龍追憶道:“你的別人,是指誰?你堂堂金州刺史,還會被人逼迫?別滿口胡言了。” “我真的是迫不得已的。” “好啊,那你倒給本姑娘是怎樣的迫不得已?” “這個……這個……” “不算了。”龍追憶又一屁股坐回了地上,“那你還是趕緊處置了我們吧。” “不,我,我。下官繼任金州刺史這幾年來,做……做過一些……一些不該做的事,這些事又被別人逮著證據當做籌碼來威脅我,所以……” 龍追憶依舊冷眼瞥著陳刺史,道:“清楚些,究竟是什么把柄?” “是我……我的賬本,上面詳細記錄了我……是別人給我送禮的清單,我一直藏在家里的密室里,不知什么時候被人偷了去,他如果我不照他的做,他就把賬本交給我上面的官。” “你的‘他’是誰?” “下官真不知道他是誰,那晚上一個蒙面黑衣人闖進我的房間,拿著我的賬本逼我……逼我害你們。” “所以你今只派十幾個官兵就去拿我們,也是那個黑衣人交待的?他故意要讓我們有機會當場反抗逃走,這樣就能用畏罪潛逃來坐實我們殺人的罪名,是嗎?” “是是是,姑娘的都沒錯,故意只派幾個人去捉拿你們,確實是想讓你們跟官差動手然后再逃走,沒想到你們竟然束手就擒,所以我們的人才抓你們回來,本來以為你們會喊冤的,沒想到你們竟然又承認了罪行。” “那黑衣人呢?男的女的?聲音什么樣?聽著多大年紀?高還是矮?胖還是瘦?武功怎么樣?用的什么兵器?” “男的,聲音很普通,不好形容,聽不出年紀,應該比我高一點,不胖也不瘦,武功我也不知道,沒帶兵器。” “所以了這么多最終能確定的就是他是個男的?” “我知道的就是這樣。” “你還真是……“龍追憶嫌棄了半愣是沒想出來可以用什么話來形容這位陳刺史,只得又問那老頭,“那么你呢?冥王莊和赤沙幫那些人死的時候你肯定已經帶人在附近埋伏了,可見到什么?或者聽到里面有什么動靜?” 老頭道:“我沒敢去看,就聽到里面有些呯呯砰砰的聲音。” “那兇手話了嗎?” “好像沒有,隔的遠聽不清。” “聽打斗的聲音你能判斷兇手大概有多少人?一個還是一群?” “我不知道。” “那他們大概打斗了多久?是很快就結束了,還是廝殺了一會兒?” “我也不知道,應該沒有太久吧。” “你們倆還真是物以類聚啊!”龍追憶無奈地搖了搖頭,又對那陳刺史道:“你那么怕他,看來收的禮不少了?你老實告訴我,到底有多少?我得心里有個譜才好去求王中尉幫你。” “他們送給我的,有銅錢、布帛,還有些金銀珠寶,還有……還有字畫。” “銅錢一共收了多少?” “一萬……一萬多貫。” “一萬多?”蕭錯不禁扭頭盯著陳刺史,他這次是真的震驚了,“你啊你啊,你知不知道朝廷一品大員十年的俸祿還沒那么多?更何況還有其它金銀布帛和字畫,你還真是敢吶!” “他何止是膽大包,這簡直是愚蠢至極。”龍追憶重新上前兩步站到陳刺史面前,俯瞰著他冷笑道,“你以為你做的那些事能瞞過朝廷,瞞過王中尉?我告訴你吧,王中尉早就要查你們這些貪官污吏了,不過是怕突然派人前來會打草驚蛇,剛好這次我無夜城在這邊出了事,他便命我借此機會前來替他辦案。我本還想將計就計讓你們給我判了刑,等到了刑場上王中尉的人再殺出來逮你個正著,你倒是機靈,不管我怎么求你,愣是不肯斬我。我,你現在不殺我,以后可就是我把你送進大牢了,你還是趕緊趁現在我們不是受傷就是昏迷的大好機會,殺了我們滅口吧,過了這個村可就沒這個店了。” “不敢,不敢,龍姑娘別笑了,下官不敢。”陳刺史已經整個身子都趴在了地上,戰戰兢兢地道,“只要兩位愿意保我一命,我全都聽你們的。” 龍追憶嗤笑道:“要你聽我們的話有何用?你連黑衣人什么樣子都不知道,你以為你在王中尉眼里還有價值?” “下官……我……我可以幫你們找出黑衣人。” “怎么找?你除了知道他是個男的,還能知道什么?” “他……他給我看賬本的時候,我瞧見了他的手指,他的右手……右手沒有拇指。” 龍追憶神色一凜,問道:“你確定?” “確定,我真的看清了,黑衣人進來的時候我正在泡腳,當時我……我太怕了,接賬本的時候手一直在抖,不心把賬本打翻了,差一點掉進了水盆里,是那個黑衣人接住的,他的身手很快,但我還是看到他的手指了。” 龍追憶與蕭錯對視一眼,臉上已經露出了笑意,但她還是肅然道:“那現在你要如何處置我們這些殺人疑兇?” “不敢不敢,下官不敢,您們幾位全是下官的貴人,下官怎敢處置?我這就差人放了你們,親自送你們出府,洗清你們的嫌疑。” 蕭錯對龍追憶笑道:“我看這位陳刺史倒也還算誠懇,不如就幫他這一次吧?反正王中尉位高權重,只要我們求情,饒過一個有罪之人也只是一句話的事。” 龍追憶嘆道:“平川王都這樣了,我自然只能遵從了。好在有王中尉壓著,就算那個黑衣人把賬本交給哪個官員,也沒人敢查辦。” “多謝平川王,多謝龍姑娘。” 見陳刺史不斷行禮叩謝,龍追憶突然笑道:“對了,王中尉手下有個判官的位置空著,不知你有沒有興趣進京在神策軍里謀個職位?若是需要,那我跟王中尉,讓他也別給你降職了,直接把你調進京去,畢竟在京城里往上升更容易。” 陳刺史激動得只差淚流滿面了,趕緊又俯首行禮道謝。 蕭錯一行五人大搖大擺地從牢里出來,騎上官兵牽來的馬一路前行,走了好久才慢慢停下。 龍追憶長舒一口氣,不敢置信地道:“我們竟然就這么出來了。” 葉凝舞扭頭確定身后的夜色里空無一人,才大聲道:“你們兩個太厲害了,這么短的時間內竟然就想出這招,我真是太佩服你們了。” 龍追憶點點頭道:“嗯,我也挺佩服我自己的,這簡直是我這二十年來,靠滿嘴瞎扯取得的最大的勝利。” 江陵道:“難怪我平時跟你斗嘴老輸,你這張嘴實在太厲害了,不過這次我是真服。” “那也多虧你們演得好啊,尤其是你啊江陵,你那中了迷香剛醒來的樣子,差點連我也騙過了。” “沒辦法啊,為了活命,把我演戲的潛能都給逼出來了。” 龍追憶漸漸收起笑容,道:“這種局,是全下最簡單,又最難破的,我們與赤沙幫的舊怨擺在那,官府的誣陷又如此明顯,要想辯解是不可能的,若是反抗或者逃獄,那更是坐實了殺人的罪名,我也只能賭一把了。現在想來,我在大牢里那些話還是有破綻的,不過那兩個人實在是沒什么智慧,我越是反其道來胡扯,他們越深信不疑,否則我們真的只能待宰了。” 葉凝舞道:“你也真敢,什么讓王守澄把他調回京去神策軍任職,那時我和隨涯可還在裝昏迷呢,差點沒憋住笑。” “反正都是瞎扯嘛,我越的假他越相信,唉,現在這些節度使啊刺史的,太強的呢朝廷管不住還容易造反,太弱的又到處巴結人,沒個做官的樣子。” 葉凝舞道:“就是,那個陳刺史一看就不是什么好人,到處收受賄賂不,隔那么遠還想巴結王守澄,真是當個狗屁的官。” 龍追憶無奈地搖搖頭,突然轉身對蕭錯行了一禮,玩笑似地道:“此次多謝平川王了,這場勝利,可不是我一個人的功勞。” 蕭錯臉上卻是沒什么喜悅之色,反而猛地勒住馬跳下來,對龍追憶道:“下馬。” “啊?”龍追憶一愣,還是躍下馬道,“怎么了?你覺得方才陳刺史沒信任我們?” 蕭錯走上前去掀起她的衣袖,這才發現她手臂上的傷口已經和她方才隨意裹著的衣角粘在一起了。 他蹙了蹙眉,輕聲了句“忍著點”,隨即猛地將裹在她傷口的衣角布料揭開,這一舉動登時痛得她倒吸了一口氣。 江陵趕緊從袖中取出藥遞給蕭錯,蕭錯一邊給龍追憶上藥,一邊道:“你就不能隨便劃個傷口嗎?這么大條刀傷,不知道疼啊?” 聽不到任何回音,蕭錯這才抬起頭,迎上的卻是龍追憶呆愣的目光,以及其它三人同樣詫異的神情。 蕭錯頓了頓,干笑道:“我們有三個大男人在,卻讓你一個姑娘家受傷,這事要傳出去,我們還有何顏面在江湖上混?” “我覺得沒事啊,反正追憶姐姐從來也不像個姑娘,她比男子漢還男子漢,蕭大哥你是不是……”江陵的話還沒完,就被葉凝舞掐著他手臂制止了。 隨涯干咳了一聲道:“郡王的有理,這事確實是我們考慮欠佳,下次再遇上這種事,不管追憶如何搶著要故意受傷,我也不會同意了。” 龍追憶這才定了定神,笑道:“傷口了萬一引起他們懷疑,讓他們看出根本就沒有刺客,那我們還怎么出來?我這樣做其實就是攪渾水,連官府都陷害我們了,正常途徑是行不通的,只能故布疑陣,讓他們以為事情沒那么簡單,甚至自己發揮想象力把事情復雜化,我們才有可能找到脫身的機會。” 江陵揚了揚腰間的匕首,道:“你的計劃倒是圓滿完成了,可我這匕首第一次傷人傷的就是自己人,再有下次,你可別拿我的兵器了,感覺像是我傷的你一樣。” 龍追憶笑道:“誰讓我們的兵器都被官兵收走了,大牢里就你這么一把匕首呢?” 江陵翻了個白眼,道:“那這件事就這么了了?” 蕭錯替龍追憶包扎好了傷口,緩緩道:“只能算是了了一半吧,方才姓陳的放我們出來,那么多人都看到我們是光明正大離開的,足以明我們殺人的嫌疑已經沒了,只是那個黑衣人尚未找出,我們還不能離開。” 龍追憶點點頭道:“沒錯,目前唯一的線索就是姓陳的,他把我們放了,黑衣人定會去找他,通過他來找出黑衣人,或許比找斷指的人容易得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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