簌
星芒瞬間沒入黑瞳之中,茫茫黑暗的眼瞳中似是燃起一圈圈火圈,大小不一的火圈層次交疊環環相扣,像是蕩開的圈圈波浪漣漪。
左手星盤上司南轉動道速度越發地快了,而吳遲的眼睛已望向天空中的身影。
“江長安……就讓小道好好看一看,你究竟是什么大道吧!”吳遲激動安地連同語調都發生了變化。他沒有貪欲,也并非是為了竊去什么道法天韻,只是想要一觀這奇異的道,滿足內心的探索欲與求知欲。
所有人也下意識的屏住了呼吸,期待著這個邋里邋遢的小道士能夠給出一個答案,大多數人的目光便從天上落到了他的身上。
誰知沒過一會兒,漸漸的,吳遲臉上的笑意漸漸散去,雙肩聳立顫抖,霎時如同潑了水的貓,那手掌中的星盤如同失控一般急速轉動,轟隆隆發出刺耳的摩擦聲音。
小道士的臉色也越來越是難看,猛地低哼一聲俯身捂住了雙眼,兩縷鮮血徑直淌落臉頰。眼中星芒散去,恢復了正常。
他的臉色像是耗干了所有的力氣,只此一眼剎那,就抽光了他渾身上下的靈力。好在也不是白白費力,就這一剎那的時間,他便與空中血人的大道一念合于一處,見他所見,感他所感!
正因如此,讓他驚悸的是江長安讓人驚嘆的毅力,方才有短短一剎那的時間他仿佛與江長安融于一體,眼中所見即是他眼中的大道
自己仿佛置身在天地無窮的花草間,萬物更迭不斷,草木枯榮皆存在彈指一揮,一瞬間的時間仿佛經歷了時間上百重的分離重逢,疾苦痊愈,這種對于心靈與**的折磨自己不過是看了一眼便就再難承受,而江長安卻平平靜靜,似還有些樂在其中,又像是……習慣了這種痛苦!
這是多么可怕的一件事!
“錯了……全錯了……不是殺伐的修羅道,根本就不是一意孤行的殺人道!”小道士喃喃自語漸漸變得仿若高呼,“輪回生殺,寂滅重生,輪回道!這是他的大道……”
陰兵幽騎雙槍首領聞聲,雙眼火焰縮成一枚綠豆,驚恐難以言喻,鏘啷一聲兩桿鐵槍掉在地上,身軀被這血人身上爆發而出的威勢壓得低伏,頂禮!
無盡陰兵無一不是如此
魂域生死之地生出的幽魂,最為懼怕的就是手握生殺兩道之人,而此人,獨居兩道!
江州。
江州的夜相較起來平靜安謐,桃花林后的破舊茅屋里是一個雙目白色眼珠沒有黑瞳仁的老人,他此刻手心握著六爻占卜的破爛招幡,破布迎風顫抖。
卜叔也不像是江長安來時的萎靡不振等死的乞丐裝扮,他站立在破爛的庭院之中抬頭仰望著星空,那雙眼睛本是個看不到任何事物的眼睛,但是在他一臉認真的神色很難讓人以為他是一個瞎子。
但他的雙眼白珠的確在左右晃動,隨著星象的移動而變化,平靜的臉上漸漸變得驚愕,然后再轉為平息,欣然一笑但又笑得發苦,不時間悲喜交加,不斷轉換。
突然,他一只手伸向雙眼,兩只手指插入眼窩之中,鮮血順著鼻梁滴在地面,咯吱吱的攪拌聲震魂可怖。
他竟在奪目!
他沒有一絲痛苦,反而異常得淡然,兩枚染血的白色眼珠捧在手中,又拾了根芥草摩挲著將兩個眼珠串在了招幡上。
而后自始至終沒有說一句話,只是握住這一面破招幡,走出了院落,走出了桃林,他手中晃著一只攝魂鈴,每走一步手中輕輕晃動,飽含節奏韻律,暗夜里叮鈴叮鈴的響聲傳出老遠,像是指引那些迷途的人找到歸途,又像是帶領那些罪惡走到黑色深淵的盡頭。
江家摘星樓,章云芝佇立在欄前,同樣是抬頭仰望著無盡星空,與以往不同的是身邊多了一個閑人。
江天道是個大閑人,也正看著天上群星,問道:“看出什么了?”
章云芝搖了搖頭:“看不出。”
他雖是書法大家一門書圣,但是對于占卜天象的事情也只是看得入門,儼然是個門外漢,看著這么久也只是管中窺豹,只知其一不知其二,而占星之術更是需要嚴謹算法,不然還有可能會適得其反,非是兒戲。
章云芝淡淡道:“以星象算得大局勢便是不易,要想從億萬星河看出一人命運,更難。”
江天道笑道:“前幾日我去了趟滄州,去了一個棺材鋪,見到了天命宗一位先賢。”
章云芝面色平靜,對江天道營造的懸疑氣氛賣出的關子毫無波瀾。
江天道也絲毫不感到奇怪,自顧自講述道:“天命宗致力于研究占卜星象命數,卻始終占卜不出自身命運,醫者不自醫,真是有意思,但就是有這么一個人就不墨守成規,看破了萬千星象,這個人就是不惑禪師。但是當我向他問起長安的星象命數之時,他也看不透,只說了一句話……”
“什么話?”這一次章云芝不再淡定。
江天道這張總是對世事漠不關心的臉上出現了擔憂:“江長安理應死于皇城之中!”
呼
冷風吹在兩人臉上,夜晚猛然之間像是凌冽了幾分。
章云芝低眉凝視,轉瞬間又恢復了無波古井,看不出一絲漣漪,問道:“他說理應,那也就是不會死。”
江天道苦笑搖頭:“他說長安若是死在江州,縱然整個盛古神州都陷入混亂,千萬年后依舊會恢復應有的繁盛長榮,但是若是不死,就真的應了預言所說,他會帶來第三次兩族大戰,天地共怒,一切都將不復存在。”
章云芝道:“所以你今夜觀星象,就是想要看出他的星命,但是不惑禪師都看不到真境,你我怎么看到?”
江天道忽然笑道:“他看不到并非代表他人就看不到,盛古神州能人何其之多?傳說有一種穿梭在盛古神州之外名叫幽冥州的鷓鴣,每一只越過幽冥九死一生的鷓鴣都會失去雙目瞳仁,只剩下兩枚白色眼珠。這種人能夠選擇去看到一個人的星命,繼而挖出自己的雙瞳指引著他去到任何的地方,甚至有可能會改變一個人的命。”
“江州有這樣的人?”章云芝問道。
江天道說道:“老爺子曾說過這整個江州有資格做長安老師的人有五個,他是其中之一,但老爺子不想江長安成為一個看到自己命運的人。”
他的臉上猛地出現了一股戾氣,“有能力看到命運而沒有能去去更改才是最可悲的事情,相較起來,一個有能力改變命運的人就算是一時蒙蔽了雙眼,也有勇氣在茫茫黑夜之中創出一條通天大道,屬于自己那一條道!”
這時,一個黑影侍衛如風而至,跪伏在江天道面前:“他已經連夜出了江州城門,屬下正要跟去,卻找不到了他的蹤影。”
“你們自然找不到,也看不到。”江天道又看向了郎朗星空,“真如預言說的那樣,動亂,就要開始了……”
……
“證道!他真的渡過了證道!”吳遲激動難以自己道,“這是新的道,開拓的新道!”
江長安掃視向眾生,目光在幾人身上一一流過,他如今真正的踏入了道果境,諸人驚駭已到了極處。
他只是負手離去,轉身而去,陸清寒手指饒動就欲駕起白鹿,下一刻又恢復了理智止住了動作,眼中流露出痛苦的迷茫掙扎。伊柔的淚盡了,早已力竭,而狐想容身子一動也不能動,急促問道:“你還是要去?”
他只充耳不聞,自顧向月荷宮方向行去。
未走兩步,陰兵尸海聚集,再度將他阻隔。
雙槍統領長槍立指,冷冷道:“來者何人?”
“江長安!”
“來者何為?”
“借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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