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李嬤嬤雖然不知道朝顏為何想看襁褓,但她覺得昭瑞公主肯定是為了幫忙,連忙親自回房將那襁褓給取了過來。 朝顏看到那十分眼熟的云霧緞后,心中大定。 她看向李嬤嬤,說道:“事實上,我這邊也有一個這樣的襁褓。” 李嬤嬤不可置信地看著朝顏,眼睛瞪得大大的。 朝顏道:“我和經年有個朋友,今年二十二,前段時間進京同我們說他找到關于親人的一些線索,還將那襁褓給了我們。他說他是被親人給拋棄在破廟中,后來被他師父給撿了回去。” 朝顏繼續說道:“我先讓人將那襁褓給取過來,給你看看。說起來,莫怪我一開始便覺得二嬸看著親近,現在才發現,我那朋友,眼睛同二嬸很像。” 李嬤嬤淚流滿面,倘若昭瑞公主這話說的是真的,那么她家姑娘就有了指望了。她十分清楚,她奶的姑娘在報仇后,便沒有太多活下來的念頭。 朝顏的話,卻給了她一個很大的驚喜。她們原本以為那孩子早就夭折了。 這一波三折的發展,看得岳照琴等人啞口無言。岳照琴是知道朝顏幫尹隨川尋找爹娘的事情的,甚至她也有幫一把,只是她和朝顏一樣,從未聯想到賢親王府中。 畢竟袁氏準備得十分妥當,還弄出了個死嬰。 她反應過來后,說道:“若是當真如此的話,那可真是太好了。二嬸為人好,所以老天也庇護著她。” 李嬤嬤擦干眼淚,說道;“我這就去告訴姑娘。” 朝顏連忙攔下她,說道:“等我那襁褓拿來后,你讓秀菊仔細看看,確定了后再同二嬸說。” 雖然朝顏覺得這事**不離十了,但還是得把事情做妥當了再說。 “那襁褓只有我知道放在哪里,我這就回去拿過來。” 朝顏之所以沒有讓人回去拿,最主要的原因是想將這件事親口告訴尹隨川,讓他心里有個準備,再做決定。 李嬤嬤感激地看著朝顏,“多謝昭瑞公主,多謝昭瑞公主。” 她激動得都說不出其他的話語了。 朝顏微微一笑,同岳照琴等人說道:“那我先回家拿了。你們是要回宮里還是?” 岳照琴迅速道:“我留在這邊等二嬸醒來吧。” 柳靖荷和柳靖萸也都這樣說,她們也想第一時間看后續情況呢。 朝顏微微頷首,便先回去了,還將褚經年也一起帶走。在馬車上,她將這事告訴褚經年。 褚經年嗤笑一聲,“那么柳商州也算是咎由自取了。他將黑鍋蓋在了尹隨川身上,于是惹來了今日的殺生之禍。” 朝顏略一沉吟,“你說,柳商州會不會是因為知道尹隨川是真正的嫡子,所以才自導自演,想借著朝廷來消滅尹隨川?” 褚經年搖搖頭,說道:“這個應該不是,只是他恰巧看上了十九煞的勢力,想要掌控而已,才同叛徒合作。尹隨川先前一直將襁褓收得很好,他手下更不知道他身世。” 朝顏想想也是這個道理,“可見冥冥之中,自由安排啊。” 夫妻兩八卦了一回尹隨川的身世,很快就返回公主府中。 原本朝顏以為尹隨川刺殺完人以后,會先回顧家,卻沒想到,他剛好在。這便省了朝顏找他的功夫了。 她將事情的過程毫無保留地告訴了尹隨川,尹隨川始終很平靜,即使知道自己才是真正的親王嫡長子,眉毛也不挑一下。 “哦,是這樣嗎?”他的反應就如同在聽別人的故事一樣。 朝顏猶豫了一下,將二嬸的情況告訴他,然后說道:“認不認,都是你的自由。你這些年來不知道吃了多少苦頭,我想就算是二叔他們也無權對你的決定指手畫腳的。” 朝顏可沒忘記以前在尹隨川身上所看到的大大小小的傷疤。再想想柳商州憑借著嫡子的身份,過得風生水起的,她就越發為尹隨川抱不平。 尹隨川沉默了一下,說道:“我同你一起去見見我娘。” 朝顏聽他這話的意思,是愿意認姚氏,但是卻不愿認賢親王。想想也可以理解,若不是賢親王寵愛小妾,又怎么會讓袁氏在府里一手遮天,助長了袁氏的野心,連嫡子都敢謀害。 朝顏點點頭,說道:“反正我看二嬸應該會鐵了心想同二叔和離。” 就該讓二叔嘗試一下眾叛親離孤家寡人的感覺呢。 朝顏拿著襁褓,便打算帶尹隨川去賢親王府中,褚經年不可能讓他們兩人單獨去,自然也跟著一起。在那之前,朝顏沒忘記將尹隨川臉上那些易容的東西給卸下來,恢復了俊美的面容。 等返回親王府,李嬤嬤早在門口等著。外頭還飄著雪呢,她卻一刻都坐不住。 當朝顏從馬車上下來的時候,李嬤嬤眼睛一錯不錯地看著尹隨川,眼眶直接就紅了,“像!真像!” 朝顏眨了眨眼,她覺得尹隨川主要是眼睛像姚氏,其他倒還好。 李嬤嬤像是看出了她的想法,說道:“少爺模樣生得同太老爺極像,我家姑娘小時候便是由太老爺撫養的。” 所以在見到尹隨川本人后,李嬤嬤就算沒見到襁褓,也能夠確定這是她家小姐嫡親的兒子! 一想到這點,李嬤嬤的手都忍不住顫抖了起來,因為激動和得償所愿的歡喜。 她連忙拉著尹隨川的手,“少爺,我這就帶你去見姑娘。” 她是姚氏的奶娘,看著姚氏長大,情同母女,也更習慣喊姚氏姑娘。 朝顏能夠理解李嬤嬤此時的心情,更不會去責怪她的失禮之處,她和褚經年交換了一個有些無奈的眼神,然后跟了進去。 他們來到姚氏的房屋前時,正好看到賢親王佇立在門口,卻沒有進去。 朝顏嚴重懷疑,他是因為進不去。姚氏深恨他,又怎么可能愿意見他。 賢親王站在寒風中,煢煢孑立,背影看上去頗為可憐,朝顏卻懶得將同情心放在他身上,淡淡地喊了一句“二叔”。 賢親王回過神來,目光落在尹隨川身上,眼中閃過驚訝的神色,語氣和熙,“你是淑玲的侄子吧。” 他顯然也是記得姚氏她爺爺的模樣的,看尹隨川相貌同那位長輩相似,便以為是姚家的孩子。因為同姚氏這些年來關系冷淡,形同陌路,賢親王對姚家現在的情況并不清楚,更看不出尹隨川是姚氏哪個哥哥的孩子。 李嬤嬤臉色黑如墨水,卻沒有想要解釋的意思,她領著尹隨川直接進去。 朝顏正要進去,賢親王卻喊住了她,猶豫了一下,還是說道:“朝顏,你多陪她說說話,開導一下她。” 他對姚氏的觀感很復雜,有愧疚,有無奈,也有淡淡的芥蒂,讓他不知道該怎么面對姚氏。商州是他唯一的兒子,卻被姚氏害死,偏偏這也是商州自尋死路。再加上姚氏這二十多年所受的苦,他沒法責怪她。 朝顏嘴角勾起一抹諷刺的笑意,“我想只要二叔別出現二嬸面前,二嬸應該就會心情好。” 或許是因為胸口堵著一口氣的緣故,她還真做不到尊敬這個長輩。 朝顏瞥了一眼賢親王蒼白的臉色,抬腳進去。 在她進去的時候,李嬤嬤已經涕淚橫流地將事情告訴了剛醒來沒多久的姚氏,還拿了那真正的襁褓做證據。 姚氏在見到尹隨川本人后,便已經信了這事,正抱著尹隨川又哭又笑的,全然沒有平時高貴的儀態。至于尹隨川,他臉色依舊平靜,但從他僵硬的身子來看,朝顏猜測他內心其實并沒有想象中那么平靜。 兩個公主在旁邊看著,都是一臉的感動。 朝顏咳嗽了一聲,說道:“我們先出去吧。” 好歹給人家母子兩單獨的相處空間。 柳靖荷等人反應過來了,便跟著朝顏一起出去。 朝顏等人出屋子的時候,賢親王還站在外頭。其他幾人同他打了下招呼,然后便先走了。 柳靖萸低聲說道:“這事要告訴二叔嗎?” 朝顏道:“讓二嬸他們自己決定吧。” 柳靖萸說道:“不過沒想到這位堂哥模樣生得這般好呢。” 朝顏忍俊不禁,看不出這位五姐還是個顏控。都是堂兄堂妹,她最多也就是花癡一下顏值而已。 等等,朝顏后知后覺地發現,這樣從某種意義上來說,她和尹隨川也算是堂兄妹了。 大家從王府中各自離開,朝顏明天還得進宮同穆武帝說這件事呢。 在馬車上,她和褚經年說起這事,褚經年嘴角勾了勾,一派的正氣凜然,“嗯,尹隨川這些年也吃了許多苦頭,我們也是同他相交一場,很該幫他一把才是。他才是正經的親王世子呢。” 不知道的人聽褚經年這話,還以為他和尹隨川關系多好呢。 朝顏一眼就看出了他的小算盤,不由失笑,“你就是想盡快坐這份實親戚關系吧。” 這人都吃了尹隨川的醋幾年了,到現在還在吃醋。 褚經年一臉無辜,摸了摸自己的鼻子,“我是為了他好。” 休息了一個晚上后,第二天朝顏早早起來,和褚經年一起進宮。褚經年是去執勤,而她則是同穆武帝說這件事。 穆武帝先前也知道了賢親王府上發生的一出鬧劇,卻只知道袁氏偷換子嗣,那庶子柳商州被殺。他沒想到后面還有這么巧合的發展。 “莫怪你前段時間在查那些資料,想來便是為了那尹隨川?” 朝顏點點頭,她想要查那些賞賜清單,本來就需要穆武帝的同意,根本瞞不過他。 穆武帝道:“這樣看來的話,二堂哥不至于絕后。” 朝顏眨了眨眼,說道:“只是我看尹隨川未必想認二叔呢。” 穆武帝眉頭微微擰起,“胡鬧,他既然是皇家子嗣,哪里有不認祖歸宗的道理。” 朝顏當然得為尹隨川說話了,“若二叔同父皇一般英明神武,明察秋毫,我想他肯定愿意認這個父親。可是二叔做的那些事,父皇又不是不知道。若不是他寵愛那惡毒的婦人,尹隨川這些年來哪里會吃這么多苦頭。” 朝顏不著痕跡的一記馬屁,讓穆武帝的眉毛舒展開來,她再接再厲說道:“我頭一次同尹隨川相遇的時候,他正被人追殺,身受重傷,被我救下來后還失憶了,所以便在我家當護衛。” “您不知道那時候給他上藥的時候,他身上全都是各種大大小小的傷口,好些傷口明顯是多年留下的痕跡。” 朝顏努力將尹隨川往慘里說,“他那師父雖然待他不錯,卻也十分嚴格。在他小時候,更是為了鍛煉他,將他在大冬天丟到森林中,讓他險些喪命于餓虎之下,他的本事最初便是同野獸廝殺中鍛煉出來的。” 朝顏越說,越覺得賢親王簡直不能原諒啊!說的她都同仇敵愾了起來。 朝顏說完尹隨川凄慘的往事后,又開始說姚氏這些年過得多慘。 穆武帝不由搖搖頭,他這女兒,哪里都好,就是有時候太過心善。不過善良也是她的優點,這樣將來她上位后,也不必擔心她會對其他的兄弟姐妹不好。 朝顏說了一通后,感覺有點渴。 穆武帝聽得頭殼隱隱生疼,見女兒總算停了下來,連忙道:“母后對昨天發生的事情,也很是關心,你過去同她說說好了。” 朝顏說的有些意猶未盡,眉眼彎彎,“那女兒先去給祖母請安了。” 從養心殿出來后,不遠處賢親王走了過來,看他眉眼之間的焦急,似乎有要事要找穆武帝的樣子。 朝顏稍微一猜,便猜到他應該是知道了尹隨川是他的嫡子,不以為然地撇了撇嘴。 賢親王見到朝顏,頓了頓腳步,語氣多了幾分的感激,“朝顏,多謝你先前收留隨川。” 朝顏語氣冷淡,“我收留他,只是因為他人好,又有本事。” 可不是為了讓他們父子兩相認。 朝顏可不信尹隨川會輕易原諒他,她還得先去給太后敲敲邊鼓,上一下眼藥。 賢親王那么對不起他妻子兒子,哪里能那么輕易讓他如愿。 對于朝顏明晃晃寫在臉上的不待見,賢親王不由苦笑:朝顏可謂是他兒子的救命恩人,就算態度不好,他也不會怪她。這一切原本就是他的錯,他只希望他還有彌補的機會。 只是賢親王顯然忽略了一件事:不是每道傷口都能痊愈,不是每個人都會傻傻在原地等待著他。失去了的,就注定是要失去了。 朝顏慢條斯理走去太后的慈寧宮,還沒進大殿內,就聽到太后那傷感的聲音,“真是可憐見的,隨川和他娘都命苦啊。” “那袁氏真是太惡毒了,就算千刀萬剮也不為過。” 朝顏一聽這話,便知道有人先一步給祖母八卦了,進屋一看,岳照琴和兩個公主都在。 太后見到朝顏來了,擺擺手,“朝顏快過來,再同我多說說那孩子的事情。” 朝顏只能將在穆武帝那邊說過的內容再次同太后說了一遍。太后年紀越大,感情就越充沛,聽到后面,不住地用手絹抹眼淚。 “這孩子現在也算是苦盡甘來了。” 朝顏一邊說,一邊開著小差,也不知道尹隨川會不會將他是十九煞的事情告訴賢親王,若賢親王知道大兒子殺了二兒子,手足相殘,那才叫痛徹心扉呢。 她說的時候,并沒有添油加醋,但那些內容已經足夠讓太后心疼起來了,朝顏覺得她都可以給祖母配一個“小白菜,地里黃”的音樂了。 說的差不多的時候,宮女進來稟告,“娘娘,賢親王妃來了。” 太后擦了擦眼淚,“快讓她進來,她也是可憐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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