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吻安看了時間,神色依舊很淡,“我當初不讓他動你,現在同樣也不想你找他,為你好。???”
為他好?
郁景庭淡淡的抿了茶,“說為宮池奕好是不是更確切?”
放下茶盞,他看了她,目光波瀾平平,卻是篤定的,“他拿什么跟你道歉?爵位?還是一段婚姻來表明永遠不會對你下手?”
“以你的性子,一個把顧家趕盡殺絕的男人,竟輕描淡寫的就劃過了這一筆?”男人淡淡的語調。
吻安抬頭看著他。
一個冷漠、陰暗的斯紳士是最難勸的。
“你挑準了他停職的時段,真以為能動他么?”她勾唇淡淡的扯動,“他是沒了首輔之位,可他身后有整個宮池家,整個UK,不用算上我算是沐先生,除非你想早早結束這一生。”
郁景庭似是動了動嘴角,只是看不出多大的弧度。
“你不知道他不是宮池家的人么?”他淡淡的道:“他父親曾是宮池中淵最好的朋友,說好了兄弟倆一人占一個四姓之一,可你爸利用你媽率先讓顧家躋身其一,宮池中淵只好對兄弟趕盡殺絕占了最后一姓,宮池奕是被他母親拼死秘密保下來的,你當真以為宮池中淵會支持他?”
這一段淵源,吻安并不知曉。
她只聽聞宮池奕不是親生,連宮池老先生都沒法逼他做鑒定,此事不了了之,他依舊做了家主。
但倘若他出事,宮池中淵不會支持,這是必然。
“再者。”郁景庭坐在位子上,語調不疾不徐,卻看得出,他做了不少功課。
“他在停職,權力處于凍結期,任何一個行為都受著監視,當初解決了你爸卻沒有對我乘勝追擊,可見他不愿在界內引起恐慌,否則撈不到半點好。”
吻安清楚這一點。
郁景庭雖然年輕,可他在界內的影響力的確深遠,接觸過那么多案子,更是沒少結實大人物,他若出事,事件怎么可能輕易平息?
“當初除了不信任他,我更不希望他身邊永遠此起彼伏的危機,活著多累?”吻安笑了笑,“可我現在發現,早不該勸他的。”
郁景庭看了她一會兒。
淡漠徐緩的喝著茶,目光幾乎一直都在她臉上。
片刻,才淡聲:“不是每個人都善斗,我一向能就不用武,畢竟打拼多年得來我如今的享譽也不易。”
所以呢?吻安微蹙眉盯著他。
可既然他不想找宮池奕冤冤相報,又這么急著跟她見面,現在浪費時間談這么多又是為什么?
郁景庭深涼的眸子低垂著思量幾分,再抬眼,也看不出他在想什么。
只聽他道:“我不一定找他麻煩,取決于你怎么做?”
吻安即時擰了眉,“你是這么卑鄙的人?”
是又要逼著她離開宮池奕嫁給他?還是要她把當初耍了他的份還回去?
郁景庭像是猜到了她在想什么,薄唇動了動,“我說過,永遠不會傷害你,感情也不會用強迫。”
末了,竟也只是一句:“目前沒想好,但我一旦麻煩你幫忙,為了宮池奕空身無權之際得以平安,你都會答應的,對么?”
吻安抿唇不語。
郁景庭淡淡的道:“水涼了,你應該也時間很緊,下次見了,或許我會告訴你幫什么忙。”
是幫忙,誰的命也不要。
也不會逼她離婚,或者嫁給他。
不打算告別,吻安直接從桌邊起身,走了兩步又忽然停下,“你回了一趟華盛頓,知道這么多東西,都是道聽途說,不怕都是假的么?”
不管是他的身世,還是宮池奕的身世,這世上大概早已沒人清楚知曉了,他那個不能生育的母親是一無所知的。
郁景庭微側首,從座位上淡淡的望著她,“如果哪天你再見到你爸,會怎么樣?”
她陡然蹙眉。
顧啟東早死了,什么叫再見到?
看她的反應,估計宮池奕對她瞞了不少事,至少顧啟東沒死,還被人控制著的事,她一無所知。
郁景庭原本想知道誰在控制顧啟東,可是看了她,大概是沒法獲取任何消息,也就不再多說。
吻安沒挪動腳步。
“你是見過顧啟東了,還是聽了他的胡言亂語?”所以,他才會想到找宮池奕麻煩?
她笑了笑,一片溫涼,“如果再見到,這一次我也許親自送他一程。”
反正他顧啟東這輩子除了害人害己還做過什么?不是他,宮池奕身后這些事早翻篇了!
說完話,他終于出了包間。
依舊走樓梯回去,還沒到樓下,包里的手機震動著。
拿出來看了一眼,皺著眉,還是接了。
“去哪了?”宮池奕低低的嗓音。
吻安盡量平穩呼吸,腳下卻沒慢,“衛生間,馬上回去……你結束了?”
他似乎是放了心,依舊低低的嗓音,“還有幾分鐘。”
“好。”她點頭,聲音柔了柔,“能不喝酒就別喝了,你背上的傷還沒好呢。”
電話那頭沉默片刻。
吻安下了樓梯出了走廊,往自己餐桌的方向回去,不聽他回應,才微蹙眉,“怎么了?”
宮池奕只薄唇微勾一下,聲音里淡淡的笑意,“遵命。”
吻安聽得莫名其妙,不過電話已經掛了。
收了電話,宮池奕回到桌邊,有人斟了酒,他不乏客氣卻實實在在的拒絕了。
一圈人都以為他這是不給面子,也是間接拒絕了生意上的來往,好歹宮池家族在倫敦乃至國際上都是影響深遠,怎么不著急?
他卻只辦玩笑的道:“今天顧小姐通行,嚴令不準碰酒,否則有臉色看了,就當各位給我討好她了?”
一圈人聽完驟然失笑,“看來三少這回事是上心了?”
宮池奕薄唇微勾,“一個湯喬的緋聞還未平息,可不是要安分些?否則顧小姐這兒沒了奔頭,指不定本少哪天就禍害在座董事的某個掌上明珠了不是?”
眾人“哈哈”一笑解了氣氛,愉快的讓他以茶代酒。
也有人虛虛的笑意道:“求之不得呢,哪家女兒沒幻想和三少艷遇?”
男人放下杯子,似是而非的的揶揄,挑眉:“長期不能理會內閣事務,倒也說不定哪天就能遇上我閑逛呢?”
誰都知道他現在停職,很危險,搞不好就沒了這個位子,因此,提得這么敏感,聰明人都不會再往下接了,生怕真的接個燙手山芋。
倒是都和和氣氣的笑著把宮池奕送出門。
吻安坐在位置上,略微挑目就能看到他從拐彎處講過,隨即邁步走來。
她也從位置起身,掩了幾分沉思和凝重。
他剛到跟前,長腿立住,也不管這是什么地方,攔腰把她勾過去就吻下來。
“你干嘛?”吻安微蹙眉,有些無奈,微微后退,“有人!”
他聽而不聞,含弄馨香唇肉,垂眸沉聲:“上交作業,沒喝酒。”
吻安頓了會兒,才明白過來他的話,淡淡的瞥了他一眼,“走嗎?”
宮池奕點頭,手臂依舊攬在她腰上。
從六樓窗戶看下去,能看到一對男人相依上車的背影,郁景庭站在那個位置看了很久。
底下早沒了兩人身影,他依舊立在那兒,眉宇間透著淡淡的沉郁,思緒飄得很遠。
安靜的車里,吻安靠在宮池奕身邊,目光沒有焦距,指尖無意識的磨著脖子上的吊墜。
她不懂玉,可手感很好,在這樣的夏季,一直透著令人喜愛的微涼。
“很遠嗎?”好一會兒,她終于低聲問,沒有抬頭。
男人低眉,“不遠不近,累的話可以睡會兒。”
吻安搖了搖頭,還是仰臉看了他,“到底去哪?”
她現在是不知道去哪,也不知道會見到誰,但是居然沒有多少的好奇心,大概是被郁景庭破壞了。
他只是勾了一下嘴角,“一會兒就知道了。”
她只好不問了。
車子出了城區,都快出界了,所以吻安皺了眉,他是不能離開倫敦這座城的。
正欲說什么,車子停了下來,她已經看到有人上前來開車門。
宮池奕下了車便牽了她往里走。
她不熟悉倫敦,但不是個路癡,至少能分方向,可跟著他走了會兒卻發現走過的路印不到腦子里,彎彎繞繞,大有曲徑通幽的感覺。
之后便是一路下沉,空氣里的溫度都逐漸變涼,這讓她想到了看的那些科幻片。
大多神秘的地方不是建在地下,便是海底。
電梯門一開,余歌雙手放在白大褂里,略微笑著看著他們,“挺快的。”
吻安先前一直以為余歌只是他的私人醫生,對他的**也許并不知曉,但現在不這么認為了。
但其實,余歌除了知道宮池奕身邊的人都是誰之外,從來不問他們的身份和正常做的事。
“她今天睡得比以往好,剛醒!”余歌略微笑著,在前邊引路。
她?
吻安看了宮池,“誰?”
余歌看了看宮池奕,說實話,她還真不清楚為什么三少一定要帶顧吻安過來看丑姐。
笑了笑,余歌也沒多說。
一邊往里走,宮池奕低低的道:“這段時間也差不多該查到你頭上了。”
余歌點頭,“知道,反正最近沒什么可做的,乖乖配合調查,吃吃公家飯也好。”
吻安皺了皺眉,宮池奕因為藥物被查,直接研制人肯定是余歌了,被查不奇怪。
只是……“東里知道你的事么?”
萬一她真被限制自由接受調查,東里那邊怎么交代?
余歌略微抿唇,淺笑,“他最近很忙,總之從來也不太關心我做什么,我消失一年半載他可能會覺得更輕松。”
話音剛落,余歌頷首,“到了。”
然后走過去給兩人開門,看了宮池奕,“我在外邊等著?”
余歌也略微挑眉,小聲給他打預防針:“從她醒來開始,一直要見你,未經同意做手術的事到現在沒消氣。”
男人點頭,神色顯得凝重。
雖然他準備了足夠大的驚喜,可他也猜不到她們見面會是哪種氣氛。
門關上。
吻安被他攬在手邊,腳步緩緩的停住,看著窗戶邊坐在輪椅上的人轉過臉來。
背著光,臉上裹了紗布,看不出面容,雙手搭在輪椅邊,可冥冥中的感覺說不清道不明。
病房裝潢很精細,空間不大,陽光不知道怎么重重引射進來的,可那個人一雙眼已經陰了下去。
目光盯著吻安脖子里的吊墜。
轉而慍怒的盯著宮池奕,聲音嘶啞而慍怒,“不但是忤逆我,我看你是瘋了!”
沙啞的語調,卻聽得出她的憤怒和嚴厲。
吻安微微皺眉,她還沒見過誰這么對宮池奕說話,也沒見過他對著這樣的責罵,竟也只是薄唇微勾,不氣不惱。
牽了她的手繼續往前走,拿起了旁邊放著的臉部圖像。
吻安只聽他說:“這是她未來的長相。”
既然圖像放在這里,想必她本人也知道了,這張臉應該是余歌選了又選中能恢復得最美的一張了。
吻安低眉看著圖像,不過兩秒,目光又落到輪椅上的人,眉尾淡淡,“好像……跟我沒關系?”
“哼。”她好像聽到了那人低啞的哼了一聲,目光從她身上睇過。
吻安皺眉。
男人只略微勾唇,正式介紹,“原名薛音。”
他的聲音很低,也很清晰,只是四個字,說“原名薛音”,然后低眉望著她。
吻安微仰臉,好半晌都不給任何反應,只是目光一瞬不移的看著他冷峻認真的眉眼。
眉尾終于彎起沁涼的弧度,“不好笑。”
宮池奕想過幾種她的反應,好像沒有這一種,便略微挑眉,握了她的肩,“我說過要給你送一份大禮,忘了?”
大禮?
她仰眸盯著他。
果然,他依舊沒能猜到她的反應。
吻安擰了眉。
她不知道心里夠不夠驚喜,但這份驚喜一定沒有勝過忽然得知真相時的憤怒。
他知不知道,他給她送一個禮哄她開心,外邊多少人等著他下臺要他的命?!
“這就是你給我的禮物?就是為了這個禮物,你被停職?就是為了這個,你跟湯喬玩曖昧瞞天過海?”不可抑制的紅了眼。
氣他不跟她打招呼,她都鬧著離婚了,什么地方值得他這樣輕率的扔掉首輔之位?
回過神,她似乎又覺得,這個時間只是指責他并不合適,未免讓另一個人心寒。
不說喜極而泣,至少她應該對多年沒見的媽媽表現出該有的情緒。
可顯然,輪椅上的人也不需要她的驚喜。
紗布纏住的面孔,只有一雙眼睛透著冰冷的諷刺,“看到了?我生出來的好女兒,說不定比顧啟東那禽獸還冷血。”
對。
吻安怔怔的看著她,她在日記里,曾經這樣叫顧啟東,叫他為“禽獸”,是那種冰冷而諷刺的口吻。
吻安沒了聲,心里一團亂麻。
她是應該驚喜的,至少她還有家人,可她看過日記,知道面前的人對自己的厭惡。
以至于,那個稱呼始終都沒敢啟唇喊出來。
宮池奕看了輪椅上的人,以往提到安安,她的情緒并不會太激烈,頂多沉默。
顯然,今天這么大脾氣,一來是氣他擅自做主張給她做手術,二來就是因為安安第一反應不是驚喜。
安靜中,薛音抬手,聲音冷而啞,“把你脖子上的東西還給我。”
吻安看著她的手,眉心越是皺起。
在吻安以為脖子上的東西真是她的時候,卻看到了她手腕里還戴著一塊。
宮池奕攬了她,看著輪椅上的人,“您別鬧了,這種氣氛該是團聚的喜悅,關于手術的事,我跟您道歉。晚上我做菜?”
薛音沒說話,又瞥了吻安一眼,很淡很啞的語調,“你最好別喊我,也別跟我說話,我沒結過婚,我給禽獸生過孩子。”
話這么說著,倒聽不出多大的憤怒,把輪椅轉了過去。
吻安咬唇看著她的背影,已經不記得最后一次看她的背影是多久之前了。
她出事之前,吻安只覺得她很忙,早出晚歸,甚至最后一面也沒見上。
宮池奕側首把她攬到懷里,“她這是被我惹生氣了,不是針對你。”
吻安看了他,沒有表情。
他有些無奈,這場團聚遠比想象的糟糕呢。
沒關系,等她恢復容貌,過了這一段心情該是不錯的,慢慢來,缺了這么多年的感情,不是說連上兩個字那么簡單。
*
余歌陪著薛音時,宮池奕去做飯,吻安并不知道自己能做什么,總之她高興不起來。
如果他的境況沒這么糟糕,她或許會很開心。
站在門口,看著余歌和里邊的人說話,盡量逗她,但是也一直只有余歌自己笑著,薛音全程幾乎不搭腔。
余歌笑了笑,“顧小姐那么漂亮,我倒覺得失職了,早知道再把容貌恢復得更美一些!”
薛音瞥了她一眼。
過了會兒才抿了抿唇,語調涼涼,內容則不然,“我年輕時候比安安美多了。”
余歌知道她的性子,對著宮池奕和聿崢說正事才會嚴厲,跟她在一塊兒整個人好相處很多。
所以沒覺得驚訝,笑著,“三少大概會安排把你接出去住,以后能每天見到顧小姐,心里高興么?”
薛音盯著她,“你哪看出我高興了?”
余歌笑著不答。
真有不那么不喜歡,時隔這么多年還能親切喊“安安”?
看了看她,余歌靠在一邊是,雙手習慣的揣進白大褂,道:“我從來沒想過您是顧小姐的媽媽……挺好!”
然后笑著,“顧小姐身邊已經沒有親人了,倒應該快點生個孩子讓您帶帶,不小心流了一個,大概是驚著了,到現在……”
余歌的話忽然停下來,因為薛音正盯著她。
片刻,沒有任何起伏的沙啞,問:“什么流了?”
余歌閉了閉眼,心底自顧責備了一句,說漏嘴了!
不用猜也知道是流產。
但是宮池奕壓根沒跟她提起過!
余歌看著她忽然轉動輪椅出去了,張了張嘴,只能皺眉阻止不了。
宮池奕正在做菜,猛然覺得身后一道目光鋒利時,略微蹙眉,轉過身就見她陰森森的盯著他。
“您餓了?”他薄唇略微勾了一下,“很快就好。”
薛音不說話,但是抓著輪椅的手緊了緊,很顯然的慍怒。
宮池奕眉頭微挑,他照顧她二十幾年,是最了解她的,莫名的就從那股子慍怒里讀到了“護犢”的味道。
眉峰輕捻,“怎么了?”
余歌正好到廚房門口,對著他筆畫了一下,也沒能說明白,被薛音一個眼神嚇得笑了笑,訕訕的退回到餐廳。
等了會兒,沒聽到里頭有什么動靜。
過了會兒才聽到什么炊具落地的聲音,驚得余歌皺了皺眉,不會是挨打了吧?
吻安聽到聲音快步到了廚房門口。
看著里邊的兩個人,并沒有什么混亂的場景,只是各占一半。
薛音冷著眼,宮池奕濃眉蹙著,那股子愧疚和心疼毫不違和,可他在外人面前除了城府便是凌冷,哪這樣過?
“你……們沒事吧?”吻安柔唇輕輕的聲音,沒再走進去。
男人看過來,目光柔了柔,嗓音溫和,“沒事!油煙大,你去看電影,馬上就好。”
她抿唇看了輪椅上不愿多看自己兩眼的人,還是退了出去。
余歌跟了出去,在她坐在沙發上時,道:“其實,她很喜歡你的。”
吻安知道余歌在說什么,只象征性的笑了笑,低眉看著不知所云的電影。
余歌坐下來,道:“我剛剛,不小心跟她說漏你之前滑胎的事,她已經氣成那樣了,怎么可能討厭你?”
吻安目光怔怔的,可是始終沒再給出多大的反應。
越是這樣,她欠他的越多。
廚房里。
薛音氣得恨不得眼里冒火,尤其她臉上做不出任何表情。
“梁冰就是顧啟東飼養的賤貨?”她的語調、用詞都極致的粗魯。
宮池奕知道她說話鋒利,有些性子跟安安像,但還沒見過她這么說話。
挑了挑眉,“嗯。”
得到肯定,薛音冷笑的瞥了他,“二十幾年,你也沒少做大事,就被一個這樣的女人弄掉孩子,怎么沒過去喊她奶奶?”
嗯……罵他是孫子。
宮池奕薄唇微抿,居然也不頂嘴。
直到她罵的差不多了,他才好脾氣的看了她,語調有些沉,“賬自然要算的,但首要,是不能讓安安跟我離不是?”
薛音不說話。
忽然想到了什么,冷眼盯著他,“你把顧啟東弄哪了?”
男人微挑眉,“您藏的人,我哪能動?”
薛音瞇了瞇眼,“你沒去找過他?”隨即似是做了個皺眉的動作,“還是給我動了手術才知道他在我手里?”
知道自己猜對了,語調頓時嚴厲起來,“就這樣,你竟敢擅作主張把我扔到手術臺?萬一他再出來作亂,我看你怎么收場!”
宮池奕略微蹙眉,到目前還沒聽到聿崢那邊傳來好消息。
至少說明顧啟東沒能出來。
吻安在沙發上,輪椅出來時,本能的看過去了一眼,正好對上她看過來的視線。
薛音也沒說話,依舊是之前的態度。
餐桌上,氣氛很安靜,只有宮池奕和余歌偶爾打破過分的靜謐。
他特意將母女倆安排在一塊兒,結果薛音毫不客氣的挪到了對面。
吻安抿了抿唇,看起來沒什么反應。
中途宮池奕終究提到了要把她接出去住。
“黃老給了您一個新身份,可以住到市里,或者您想回倉城也行,要么這段時間跟我們住一起?”他態度誠懇的沖她征詢。
薛音就跟沒聽到一樣。
過了會兒才說:“人生本就不如意,還要跟不如意的人住一起?我還沒活夠,住舒坦能長壽,一個人最好。”
宮池奕無奈的挑眉。
仔細的給吻安夾了菜,薄唇微微的弧度,“她說話跟你一個性子,刀子嘴,不用往心里去。”
吻安抬眸,清淡的看著他,“我性子很刻薄?”
男人咳了咳,得,兩頭不討好。
余歌只在一旁笑,給薛音夾菜,道:“我會好久都抽不開身呢,要不您住我那兒去?”
薛音不搭理,不知道在想什么。
在晚餐馬上結束的時候,她終于看了宮池奕,又看了吻安脖子里的吊墜,“自己收場,我有事離開這兒。”
知道她說的就是他停職的事。
宮池奕點頭,“小事。”
但是直到回大院的路上,宮池奕似乎才在想,她氣成那樣,竟然沒問梁冰這會兒在哪?不符合她的性子。
除非她壓根就知道梁冰的下落,可梁冰明明應該是被沐老扣住了。
“是不是可以告訴我了?”耳邊,忽然傳來她溫涼的聲音。
吻安正仰眸淡淡的看著他,拿起脖子里的東西,問:“這是什么?”
宮池奕薄唇略微勾了一下,從停職之后,他一直是這種溫和而輕描淡寫的態度,似乎是真的享受他這段賦閑的時光。
五官俯低,“回家再說?”
薄唇作勢落下,她已經偏頭側過來,眸子里透著堅持。
男人薄唇微抿,依舊勾著她的額頭吻了吻,無奈妥協。
“當初無際之城背后的勢力瓦解了,那些人這幾年都為你母親所用,瓦解的事不假,但也有忠心耿耿的人,你帶的吊墜世上就這么兩塊,算是個信物,雖然勢力圈瓦解,只要你開口,他們會考慮幫你。”
她仰臉盯著他。
每個字都能聽懂,又聽不懂。
“我不過是個導演,走運了被封女爵,做什么才會用得到這么深政治力量?”她腦子很清楚,語調也就越涼。
宮池奕低眉望著她的質問。
幾不可聞的嘆息,把她圈過來,“我做過那么多事,沒有虧欠任何人,除了你。”
他說:“安安,我不能欠你,更不能讓你因為被利用一直對我耿耿于懷,甚至每天都用不信任的目光看我。”
男人低低的,變得很沉,很認真,拇指略微撫過她的臉頰,看進她眼里,“所以,該還的還給你,要你徹底放棄離婚,以后也不準再生這樣的念頭。”
她蹙著眉,躲過他指尖的碰觸,胸口的緊張越來越真實。
“所以呢?怎么還?一個吊墜,一個人,還有呢?”她連眼都沒眨盯著他。
他薄唇抿著,倒也坦然,“巧合,正好遇到危機,又正好碰上你封爵,這個位置你坐上去,也很合適。”
合適?
吻安忽然推開了他,緊張轉為慍怒。
“我封爵是你早就計劃好的!你停職也是你計劃好的!到現在,根本早就計劃著讓我去代替你的位置,你告訴我,這叫什么巧合?”
他依舊那樣的不疾不徐,伸手握了她,想把她攬回來。
吻安抽走手腕,盯著他,“我說過要你還了么?你考沒考慮過我想不想卷到這些事里?”
關于這件事,宮池奕知道她會不高興,卻沒想到情緒這樣劇烈。
語調盡量溫和著,“權宜之計而已,沐寒聲說你夠格,我放心。如果哪天你累了,我再要回來就是了,換了別人,還不一定要得回來呢,是不是?”
何況,這個位子,最早是薛音的犧牲換來的,傳給她女兒怎么都說得過去。
她怒極反笑。
那可是首輔,不是小孩子過家家的東西,他竟然說得跟動動嘴皮子一眼簡單。
“你把偌大的職位當哄我的工具,你知不知道停職數月,甚至失掉這個首輔,多少人會要了你的命?”她不可思議,真的不知道他怎么能做到這樣輕率。
她不過是個女人,不過是鬧了一場離婚,他是真的瘋了么?
宮池奕終究伸開手臂把她攬了過去,脾氣很好,嗓音里帶著安撫。
“你就是我的命,你坐在那個位置,誰還能跟我要命?”他低低的說完,不讓她糾纏,強勢吻了吻,“好了,不生氣,也不一定真要人頂替我。”
過了會兒,才半真半假的看著她,“家里兄長都不太安分,我最近分不了心,就當你幫我了,嗯?”
薄唇略微勾起,“真有人想動我,就仰仗你護著了?”
吻安跟他開不起玩笑,“你先松開。”
她語調很淡,上午和下午,腦子里兩個狀態,她現在不知道想做什么,總之不想跟他靠得太近。
男人見她堅決,也不勉強,放開她,讓她坐在一旁。
吻安轉頭看向窗外。
車子從下午去過的酒店經過,她才皺了眉。
郁景庭那樣篤定,她原本存了僥幸,現在看來,不出事是絕不可能。
他已經只剩一個商人的身份,哪怕身邊有聿崢的人,有展北、有靳南,又怎么能抵得過預謀的黑暗。
所以,注定了郁景庭無論找她幫什么忙,她都只有點頭答應這一個選擇。
如果幫助郁景庭可以為他免去再難,讓做什么她都點頭,懶得劃清她欠不欠宮池奕,只是他為了把媽媽送到她面前做了這么多,她怎么能無動于衷?
*
車子停在大院外,宮池奕已經下車為她開了車門,她沒什么反應。
直到他握了她的手將她抱下去,才眉心皺起。
他把外套給了她,抱著她的步伐和以往一樣的沉穩,甚至要比從前歡喜。
和她的壓抑鮮成對比。
有那么一瞬間,她差一點就問了“顧啟東是不是還在?”
可她沒開口,現在問他什么,都是給他增加壓力,且是徒然擔心外,或許也做不了什么,不知道被監察的日子要到什么時候。
更不想讓他揣度她見過郁景庭。他那么聰明,若忍不住去動郁景庭,大概就中了郁景庭的圈套,監察期還敢動作,未來是徹底毀了。
“看什么?”他低垂視線,略微笑意的沉聲。
因為她思緒間目光一直在他臉上。
話音落下,吻安倒也淡淡的挪開了視線。
進了門,他沒打算放她下來,她直接松了手往下落地。
男人正在換鞋,懷里驀地輕了,一張峻臉也陡然沉了沉,顯然是怕她摔了。
可她只脫了鞋,穿上拖鞋,淡然往客廳走,背對他,“我有郵件要看,你先洗澡吧。”
男人立在玄關,眸色微暗的看了她一會兒,沒說話,只換了鞋走過去。
看著她真拿了平板打開郵箱,確實好幾封標紅郵件。
俯首,指尖撫了撫她的臉,“我先去洗,一會兒叫你。”
她“嗯”了一聲。
但是宮池奕洗完澡下來,她依舊是那個姿勢。
男人眉峰蹙了蹙,走過去伸手拿了她面前的平板,聲調微沉,“先去洗澡。”
吻安正專注,忽然被奪走東西,柔眉輕蹙,“還給我。”
他只是轉手把平板放到了茶幾上,回頭要對她說點什么。
吻安已經傾身去拿平板。
手臂已然被他截了,臉色不太好,薄唇沉了沉,“別把本該是高興的事鬧得不可開交。”
她終究是看了他,沒有氣惱,眸色溫涼,語調清清淡淡,“要讓我覺得是高興的事,就回去做你的位子,你能么?”
男人深眸低垂,凝著她,薄唇抿在一起,無言。
她說:“我護不了你,不想遭受你那些心腹的譴責,我受不起罵更受不起那個位子。”
他嗓音也冷了冷,“沒有要你多有建樹,擔個職位,方便我日后再次要回,跟你要,總比別人容易,哪里不理解?”
是,多好理解,他卻把自己的命不當回事,明明可以不這樣。
只為了所謂還她一份歉疚。
就那么僵持,良久,宮池奕終是眉峰微擰,“如果實在不情愿,我去物色別人上位。”
低眉盯著她,薄唇一碰,“滿意么?”
吻安皺眉,仰臉看著他,“你是威脅我,還是逼我?”
“你覺得呢。”他低低的嗓音,帶著冷郁。
“明明可以不這樣!”她實在是看不懂他到底還藏了什么樣的想法。
甚至害怕,就因為一次都沒猜到他腦子里的構架,她才害怕他到底要做什么?
這一路走來,除了主動找他結婚,沒有任何一件事她的思路能跟上的。
宮池奕冷了唇,“我命令,你去洗澡。”
她不動,他便要彎腰把她抱走。
吻安猛然后退,一手扶著沙發,“我今晚自己睡一樓。”
她想清靜的想一想,到底哪里漏了什么,也許能想出來他這么抽瘋的緣故。
可男人薄唇抿著,長腿邁了一步,精準扣了她的手腕往客廳門口走。
她試圖掙扎,他虎口鉗著的力道卻紋絲不動,越是用力,她連腳下的步伐都亂了。
拖鞋在雜亂間不規則的遺落在茶幾邊,又被踢到了客廳門口。
“宮池奕……!”她被捏得生疼,剛開了口,整個身體陡然被甩了半圈,隨著他手腕間的力道,一下子被扔到了墻邊。
后背狠狠撞在墻上,他已經欺身抵住她,“心情消磨所剩無幾,還要繼續鬧么?”
嗓音低郁,深眸鎖著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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