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起床后的一時三十四分二十一秒，葉秋明緩緩從馬桶上站起身，他靜靜的看著渾濁的憂傷順著螺旋水流滑進(jìn)黑暗，默默點燃了一支煙。 此刻的他，憂心忡忡，因為這一次，他忘記了帶手紙。 平日里的他，可不會這樣。 因為，在這之前的一時三十分十一秒，他從一個陌生人的手中，親手接過了一張紙。那個人穿著黑色西裝，打著高檔領(lǐng)帶，笑容不是很友好。 “這是你的欠款單。” 簡單的一句話，令他心中的敏感、悲傷、焦慮、不安，一瞬間全都涌上了心頭。這一次，也是他第一次沒有對陌生人露出笑容，因為，他笑不出來。 走出衛(wèi)生間，來到客廳坐下。他的手指還夾著那根早已熄滅的煙頭，就像是對過去的掛念，他舍不得扔掉它。或許，如今只有夾著它的那種觸感，才能夠稍稍令他安心一些。 “大哥，你的煙已經(jīng)滅了。” 剛想要回應(yīng)，三煞手快的拿掉了葉秋明的煙頭，丟進(jìn)了垃圾桶。然后又貼心的拿出一根新煙，夾在了他的指尖，替他點著。 “大哥，吸一口吧，不然不會著的。” 一句‘不會著的’，將葉秋明的目光從垃圾桶上拉了回來，他盲目的眨了眨眼睛，擠出一抹尷尬的笑，將煙湊到了火上，猛吸了一口。 吐出煙霧的三秒鐘后，他的思緒又開始了。他看到一個英俊帥氣的年輕人，正與一幫年輕的女孩開心的聊著，那些女孩也都穿著短裙。 “大哥，你先把煎餅吃了吧，不然都要冷了。”三煞好心提醒道。 他吐了一口煙，煙霧飄散在了他皺起的眉頭上，“不知道從什么時候開始，有人會開始喜歡吃一些生的、冷的，魚要生魚片，面要冷面，連飯也要等它冷了做成壽司來吃。我開始懷疑，是否有一，這煎餅也要吃冷的，所有的東西都要吃生的、冷的……” 三煞看不明白，為何今的大哥，會露出這種表情。他能清晰的感覺到，大哥那藏匿在尷尬笑容之下的憂傷與寂寞。 三秒鐘后，三煞做出了一個決定，他要轉(zhuǎn)過頭，對著正在一旁悠閑喝著早茶的大姐頭，喊出一句話…… “不好了！大哥他瘋掉了！” 咣—— 一個還剩半杯熱茶的杯子，準(zhǔn)確無誤的命中了三煞的腦袋。一瞬間，熱茶鋪滿了三煞的臉頰，夾雜著茶香的煙霧，縈繞在他的光頭之上，久久未曾散盡。 “幾遍了？！不許打擾老娘喝早茶！還有，你以后不許再叫他大哥！”陸遠(yuǎn)香皺著眉頭厲聲吼了句，隨即又重新倒了一杯熱茶，品了起來。 “那……叫大舅子？” 咣—— 頓時，三煞腦袋上的茶香和煙霧，變得更加濃郁了一些。 “不就是催款單嘛，我都已經(jīng)習(xí)慣了，大驚怪。” 聽聞陸遠(yuǎn)香的話，葉秋明將手中的催款單捏的更緊了些，關(guān)節(jié)活動聲與紙皺的聲音，扭曲在了一起，發(fā)出陣陣悲鳴。 “我知道總有一，它會來。只不過令我沒想到的是，它會來的這么快……我不是大驚怪，只是在為我的命運與遭遇，哀嚎出一句聲的呻吟而已……” “好好話！” “啊……這么多錢怎么還啊，要死啊……我賣肝賣腎都還不起啊……” 陸遠(yuǎn)香輕蔑的嘁了一聲，回道：“賣肝賣腎，你也不看看你的肝和腎，能值幾個錢？切～” “哎，話可不能這樣。我的腎可是萬里挑一的絕品好腎，功能強(qiáng)大，一腎抵十腎！”葉秋明一邊吃著煎餅，一邊拽拽的回道：“有空較量下啊？” 咣—— 叮鈴的破碎聲，又一次響徹了整棟公寓。給這寧靜的早晨，增添了一抹樂活的顏色…… “哎對了，怎么今就你們兩個？還有四個跑哪里去了？”葉秋明抓著一袋冰塊捂著腦門，朝四周環(huán)顧了一眼后，疑惑的問道。 三煞將最后一塊煎餅塞進(jìn)了嘴中，滿足的打了一個飽嗝，支吾道：“哦你他們啊，都去場子里了，待會我跟大姐頭也要去。” “場子？”疑惑了一聲，葉秋明扭過頭，目光又落在了已經(jīng)成一身正裝的陸遠(yuǎn)香身上，問道：“你們還是開場子的？什么場？賺不賺錢吶？” “屁話一大堆，你自己去看了不就知道了。”陸遠(yuǎn)香沒好氣的回了一句，隨即穿上外套，對著一旁的三煞喊道：“別磨蹭了，我們走。” “得嘞！” 語畢，陸遠(yuǎn)香還有三煞便下了樓梯，往門外走去。葉秋明見狀，忙扔下那袋碎冰，抓起吃剩一半的煎餅，匆忙地套上外衣，也跟著跑了出去。 一出門，他便看到一輛黑色保時捷跑車停在了公寓的大門外，而陸遠(yuǎn)香則是戴著副墨鏡，站在那輛保時捷旁，對他招了招手。 “有錢人吶！竟然開得起保時捷！嘖嘖，五千萬的債款看來是有希望還完嘍！”當(dāng)即，葉秋明歡快的朝著那輛車奔去。 嗡—— 就在葉秋明即將奔到那輛跑車跟前時，只聽到一陣引擎轟鳴聲，那輛保時捷立刻揚長而去，連帶著掀起了片塵埃。 塵埃散去之后，一輛滿是刮痕的黑色老捷達(dá)出現(xiàn)在了葉秋明的面前，仔細(xì)看去，它的副駕駛車窗似乎還已經(jīng)碎掉了。 “上車，別墨跡。” 撂下一句話，陸遠(yuǎn)香打開了駕駛室車門，坐了進(jìn)去。三煞同樣也是，滿臉開心的打開了后座位的車門，一屁股坐了進(jìn)去。 “五千萬吶……完蛋了……唉……”拍了拍頭上的灰塵，葉秋明在微微嘆了一口氣后，坐進(jìn)了車內(nèi)。 半個時后，透過那面缺了玻璃的車窗，葉秋明怔怔地望著車外的空。他沒有抽煙，因為車子的避震壞了，會燙到自己。 “還沒到嗎？”思量再三，他還是問出了這句話。 “沒到。”陸遠(yuǎn)香冷冷的回道。 微風(fēng)夾雜著陽光，斜射在他的臉上，令他的一半臉，深埋在了陰影之中。那不知是風(fēng)聲還是嘆息，混合著剎車片老化的吱呀聲，在這破了一扇車窗的老捷達(dá)里，聲聲回響，一陣又一陣。 “在我坐進(jìn)這輛老捷達(dá)的三十分零三秒前，我正在思考這輛車的一生，它從何處來，又到何處去。或許我不該思考這些，因為它沒有允許過我這么做。” “玩上癮了？給老娘好好話！” “啊……這車抖得我屁股好疼吶！有墊子借我墊下屁股嗎？” 又過了半時，經(jīng)歷了快要患上痔瘡的折磨，車終于停了下來，葉秋明的腳也終于穩(wěn)穩(wěn)的踏在了這片土地上。 他從未覺得，站著是這么的幸福。此刻，他也終于真正體會到了那首詩的含義——為什么我的眼中飽含淚水，因為我愛著土地愛得深沉。 扭了扭酸痛的腰，葉秋明的目光，忽然被眼前的一家店面吸引過去。當(dāng)他看到陸遠(yuǎn)香和三煞徑直的朝那里走去時，他的心中忽然咯噔了一下，一股不詳?shù)念A(yù)感從他的心底悄然升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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