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四，四妹，我送你出門。 ”</p>

    莫良緣看著一臉拘束，站在自己面前的少年人，四房莫望南唯一的嫡子，府里排行第六的少爺莫天青。前世里，也是這個五哥將她背出的國公府，跟一門男丁都是讀人的模樣不太一樣，莫天青長得高大，劍眉星目，較自幼病弱的四老爺莫望南來，這位更像是他們二房的人，這或許是老太君安排這少年來的原因？</p>

    “勞煩六哥了，”莫良緣沖莫天青點頭示意。</p>

    莫天青見莫良緣這樣，似乎更加手無措了，沖莫良緣擺了擺手，結巴道：“不，不勞煩的，我，我送你出門。”</p>

    “吉時到，”門外傳來喜娘報聲音：“四姑娘出閣了！”</p>

    莫天青轉身看看敞開的房門，慢慢地走到了莫良緣的身前，半蹲下身，小聲道：“四妹，來吧。”</p>

    莫良緣將手搭在了莫天青的肩。</p>

    莫天青起身，他看著莫良緣個頭不矮，是府里小姐里個頭最高的那一個，真正將人背在身后了，莫六少爺才發現，莫良緣竟是輕飄飄的沒什么份量。</p>

    門外響起了鑼鼓，鞭炮聲。</p>

    莫天青背著莫良緣往前邁了一步，又停下來，咬了咬牙，似是下了決心一般，跟莫良緣小聲道：“四妹，你入了宮后要，要自己小心，雖說那是天底下最尊貴的地方，可總歸不是遼東的大將軍府，家人都不在你身邊了，你，你萬事都要小心。”</p>

    莫良緣沒有作聲。</p>

    “若是出了什么事，”莫天青說：“你多想想我二伯，還有四哥，為了他們，你也要好好的。”</p>

    前世里，莫天青也跟自己說過這樣的話，只是那時一心想著入宮之后，一國之母尊榮的莫良緣說什么來著？莫良緣重活了一世也是記得的，她說這個六哥不會說話閉嘴，不要說這種咒人的話惹人討厭，她以后的日子好著呢，她問莫天青是不是看不得自己好，到了最后，老太君將莫天青罵走，換了三房的莫青背她出門。</p>

    “四妹啊，”莫良緣的久久不言，讓莫天青更是緊張了，“我，我不是不想，不想你好，我只是……”</p>

    “謝謝六哥，”莫良緣手往前伸，環抱住了莫天青的脖子，低聲道：“我會好好的。”</p>

    “哎，”莫天青勉強一笑，道：“你好好的好，一定要小心。”</p>

    昨天晚，莫天青久病在床的父親喝了酒，莫天青聽見父親嘀咕，一門的男子，卻算計一個女孩兒家，算得來了富貴又如何？臟！這么一句話，讓莫天青開始擔心莫良緣了，他們四房在府里一向沒有在意，也是遠在遼東的二伯不時會請名醫，寄藥方到府，希望能治好他父親從娘胎里帶出來的病。雖然父親的身體一直沒有起色，但莫天青記著二伯莫望北的恩，若不是要看顧父親，莫天青早去遼東的軍效力了。</p>

    莫天青恨不得帶著莫良緣逃走，只是他沒這個能力，別說離開京城了，他連帶莫良緣離開護國公府的能力都沒有。</p>

    “六哥也要照顧好自己，”莫良緣小聲道。</p>

    莫天青正要邁過高高的門檻，聽了莫良緣這話，又停了下來。</p>

    “若是想，六哥可以帶著四叔去遼東，”莫良緣說：“遼東雖然沒有御醫，可遼東也是有好大夫的。”</p>

    張著嘴，過了好半天，莫天青才應了一聲：“好。”</p>

    “哎喲，”喜娘在門外看見莫天青一腳在門檻里，一腳在門檻內，站在那里不動，忙拍手笑道：“六少爺這是舍不得四小姐出門了！”</p>

    院的人都笑了起來。</p>

    莫天青漲紅了臉，狠狠瞪了喜娘一眼。</p>

    喜娘只當自己沒看見莫天青瞪自己的這一眼，繼續笑道：“四小姐是有大福氣的姑娘，六少爺還是快些送四小姐出門吧，女孩兒家大了，都有這么一天的。”</p>

    莫天青背著莫良緣跨過了門檻，因為不情愿，所以步子僵硬，臉的表情也僵硬，一看不是家辦喜事的模樣。</p>

    “你這是怎么了？”老太君的聲音隔著繡著并蒂蓮的紅蓋頭，傳進莫良緣的耳，“今天可是四丫頭大喜的日子，你這樣我讓……”</p>

    莫良緣環抱著莫天青脖頸的手一顫。</p>

    莫天青忙背著莫良緣往前走了，嘴里跟老太君道：“我送四妹出門。”</p>

    莫天青的步子邁得很穩當，耳畔響著喜樂聲，那些吉祥話莫良緣每一句都聽得分明，卻都沒往心里去。反而是莫天青說話，聲音極小，有些吐字還含糊不清，但莫良緣卻都聽進心里去了。</p>

    前世里，莫天青是被護國公打死在府的，他想去報信示警，讓莫氏父子不要進京城，結果被護國公發現，先是打斷了腿，最后干脆打死在府的柴房里。這個賬，老太君在進宮逼莫良緣死時，算在了莫良緣的頭。</p>

    “六哥也要記住我的話，”莫良緣悄悄開口跟莫天青道：“帶著四叔去遼東吧，這會兒算不太平時節，所以六哥堂堂男兒，不要讓儒冠誤了終生。”</p>

    莫天青的神情變得愕然了，全府都知道莫良緣沒是個沒腦子的笨蛋，但笨蛋能說出這樣的話來嗎？</p>

    “是不是快到門前了？”莫良緣問。</p>

    莫天青還在驚愕。</p>

    “六哥？”莫良緣小聲喊。</p>

    “啊？啊，我記住了，”莫天青回過神來，忙應聲道。</p>

    莫良緣笑了一聲。</p>

    “也，也快到門前了，”莫天青忙又應了一聲。</p>

    “我離了這府了，”莫良緣幽幽地一嘆。</p>

    莫天青回頭看伏在自己背的女孩兒，有些驚疑不定地道：“你，你知道？”</p>

    莫良緣答非所問：“六哥照顧好自己，照顧好四叔好。”</p>

    “我爹這會兒在門前坐著，”莫天青看一眼坐在輪椅的父親，跟莫良緣道：“他，他也擔心你。”</p>

    “四叔在哪里？”莫良緣問。</p>

    “在我們的左手邊。”</p>

    莫良緣面向了左邊，將頭抬頭，又深深地低下。</p>

    瘦削蒼白的莫四老爺看見了莫良緣的這個禮，愣怔一下后，便是一聲長嘆，他有一雙能看透世事的毒眼，卻又被困在一個由院墻圍成的四方天地里，他什么也做不了。</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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