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連幾天過去,楊嬋都沒有再來,這讓催甫暗暗松了一口氣,覺得楊嬋總算聽勸,沒有再卷入這個不合常理的世界,可是卻又莫名開始有些想念,很想再見到楊嬋,這種復(fù)雜的情緒讓他沒心思練字。
其實對于催甫來說,練字練不下去不僅因為想念楊嬋,還因為他已經(jīng)厭倦了。
都說紅字可以讓人修身養(yǎng)性,但催甫卻是越練越急躁,一心希望能夠得到更加強大的力量,而他現(xiàn)在不過才黃筆六段而已。
所以接下來幾天,催甫沒有再如同以往一般練字不輟,一經(jīng)犯懶,每天都睡到接近中午時候才醒,而且迅速成了習(xí)慣。
對此催長書并沒有多說什么,還是一如既往的早起散步,回來之后整理鬼書屋里的材料。
催甫今天起得有些早。
也許是因為一直睡懶覺,或許是太久沒練字了讓他也有些負(fù)疚感,他打算今天好好練練字,將身上這股惰性趕走。
洗臉?biāo)⒀莱赃^了早餐,便準(zhǔn)備到前面練字,不期然地聽到一個帶著諷刺的聲音。
“把別人的人生當(dāng)成故事來賣,寫得還真像一回事。”
——有客人?
催甫放慢腳步,在里屋的門邊停下,仔細(xì)端詳著店里的情況。
店里確實來了客人,年紀(jì)與自己相仿的青年,正翻閱著東北邊書架上的書,看得津津有味,催長書站在一邊沒說話。
書店里因為他翻開那些書而漸漸彌漫起了陰氣,書里的鬼魂跑了出來,即便是在大白天,那鬼魂依然極為凝實。
催甫心頭一跳,這種程度的鬼魂,跟白老甚至是陳銘都有得一比,只怕不好對付。
但緊接著,讓催甫驚駭欲絕的是,那個青年似是翻著那本書覺得沒意思,丟回書架上,順手又拿了另一本,亦翻開來看。
“這……”
店里的陰氣更重了,因為出現(xiàn)了第二個鬼魂,兩個鬼魂都盯著那個青年不放。
催甫暗呼不妙,想著要說些什么,可他很快注意到,催長書目睹此景竟然毫無反應(yīng),而且看他的樣子,似是低著頭,沒有看到那青年所作所為一樣。
——外公在干什么!?
催甫滿是不解,便聽那青年又開口諷刺道:“判官?名頭倒是響亮,也只能動動筆桿子而已,屁用沒有,聽說這個職業(yè)還挺另類的,現(xiàn)在看來果然如此,在我們這一行完全就是累贅。”
催甫心頭升起一股無名怒火,但讓他不解的是,催長書的頭似乎低得更低了些,在這個青年面前,竟有些抬不起頭來的模樣,這讓催甫更加窩火。
那青年將書合起,都沒看完,以書撐起催長書的下巴,讓他仰起頭。
“你說你們這個職業(yè)有什么用?”
催長書竟不動怒,雖仰起頭,卻依然一副低眉順眼的模樣。
“自然比不上天宮的道統(tǒng)。”
青年聽了極為滿意,哈哈一笑。
“判官只能在地獄里面打打醬油,哪里有天宮高高在上管理人間高貴?”
催長書的頭更低了,沒有說話,但催甫忍不住了,走了出來,喝斥那個青年。
“你是什么人?在我們店里說什么胡話?有沒有教養(yǎng)?”
那青年眼中露出寒芒,冷笑著將手中的書隨手扔在地上,緊盯著催甫。
“你再說一遍。”
催甫正在氣頭上,別說一遍,讓他說再多遍都行,但還不待他開口,催長書一閃擋住了他,卻是向那個青年道歉。
“不好意思,他才剛剛踏入這一行,對行里的事還什么都不懂。”
“外公!!”
催甫從來不曾想過,催長書會有這么軟弱的一面,頓時氣極。
“哦?”
那個青年的目光在催甫身上掃了一下,閃過一絲亮芒,催甫頓時有種被毒蛇盯上一般的感覺,不寒而栗。
“就這么一點修為?果然判官都是沒用的東西,根本就沒有必要存在。”
“你……”
催長書拉住催甫,不讓他亂開口。
青年掃了眼書架上那些書。
“這么做有什么意義?你們只是在增加這一行里的工作量而已,這種增加麻煩的職業(yè),早點消失會比較好。”
催甫也沉默下來了,內(nèi)心的不忿和憤怒,都讓他死死地壓著,某種原因上,這青年所言也正切中了他這些日子來的煩惱。
青年轉(zhuǎn)身,看樣子是要離開了,卻又轉(zhuǎn)過身來,戲謔地看了看催甫。
“這般年紀(jì)如此修為……”
他搖搖頭,后面的話沒有說,但那譏諷的表情,讓催甫緊緊咬牙,催長書的手按在催甫的肩膀上,不讓他沖動。
催甫沒有沖動,壓著憤怒反而出奇的平靜,他覺得這青年說的對,判官這個職業(yè),不僅沒用,而且窩囊。
“哎呀呀,真稀奇,在這種地方,能遇上這種美女!!”
已經(jīng)要走出鬼書屋的青年突然驚咦一聲,在門口停了下來,嘖嘖稱贊,他的聲音引得催甫也馬上望了出去,與這些日子以來時不時產(chǎn)生的某種期待結(jié)合在一起,但又因為他此時的情緒而變得心情復(fù)雜。
楊嬋被那個青年擋在門口,沒有能馬上進來,她好奇地端詳著這個青年,因為他輕浮的口吻而不喜地皺眉,但青年卻毫不在意,自然而然地上前打招呼。
“我叫丁晟,你叫什么名字?”
“不好意思,我不認(rèn)識你。”
這個青年給楊嬋的第一觀感就不是很好,后退了一步,但那青年還也不放棄。
“我也不認(rèn)識你,現(xiàn)在不就要認(rèn)識你了嗎?”
他說得理所當(dāng)然,好像楊嬋也應(yīng)該要認(rèn)識他一樣。
“不好意思,我不想認(rèn)識你。”
“怎么會?人與人相互認(rèn)識不是理所當(dāng)然的嗎?我報上名字了,你也應(yīng)該報上你的名字才對。”
“你……”
丁晟頗有些咄咄逼人之勢,向楊嬋逼近了一步,催甫已經(jīng)從里面出來,擋在丁晟和楊嬋之間。
“這里不歡迎你,請你離開。”
“你再說一次。”
丁晟眼中露出寒光,他身上有某種波動產(chǎn)生,催甫能清晰地感覺得到,是某種強大的威脅,但他沒有退開。
“我剛剛敬你,是因為你是天宮的弟子,請你也自重。”
催長書一臉平靜地走了出來,他的話讓丁晟意會到內(nèi)存意味,轉(zhuǎn)過頭來看著他。
“你的意思是,我這個人就不值得你敬重了?”
“天宮之所以是天宮,并不是作威作福作出來的,催門再怎么不濟,在這一行里也還有一塊立足之地,即使微不足道,也不是一個修行界的晚輩可以輕易出言侮辱的。”
“哼哼!!”
丁晟冷笑著盯著催長書,與之前不同,催長書亦是毫不示弱地相望。
“我外孫剛說了,這里不歡迎你,請你離開。”
“我要是不呢?”
“雖然不知道你是怎么知道催門的所在,不過你的長輩難道沒有告訴你,不要擅自接近這里嗎?還是說你是自己偷偷跑出來的?”
丁晟的臉色沉了下來,深深凝視著催長書,然后又回過頭來,盯著楊嬋。
“我們會再見面的。”
說著又冷笑地瞥了催甫一眼,竟然就這樣離開了。
催甫拉著楊嬋進了鬼書屋,越過催長書,沒有跟他說話,亦沒有看他。
楊嬋感覺氣氛不對,靜靜站在一邊不敢開口,直到催甫探詢地看向她,她連忙搖頭。
“我……我只是來這里看看,不會再參與進那個世界里的事了。”
催甫的心里卻是變得很溫暖,那些復(fù)雜的情緒都暫時被壓下來了,只是看向催長書的目光變得有些許漠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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