越往深處走，越能夠看出這處墳場的亂象，到了里面甚至都看不到墓碑，甚至有些土包之下露出了兩口棺槨。
更往里面，甚至連棺槨都沒有，直接就可以看到尸體。
“簡直就是一處亂葬崗。”催甫不由得感慨。
“你說的也沒有錯(cuò)，現(xiàn)在這地方的確就像是一處亂葬崗，這幾年里有不少因故死去的人被葬到這里，然后就沒有人去理會了，嗯……說葬也許并不合適，說埋還比較貼切一點(diǎn)，另外還有一些流浪漢什么的，因?yàn)檩p生跑到這里來尋死的。”
隨著葛老停下來，催甫看到前面的黑暗，但是那黑暗有些特別，那黑暗很深很深，可是卻隱隱讓人看到那黑暗中存在著一點(diǎn)光亮，可是催甫卻可以確定，里面根本就沒有任何的光亮。
“這里是……”
從那黑暗之中感覺到的陰氣，很精純，似曾相識。
在催甫的腦海中，鬼三娘一閃而過，讓他莫名警惕起來。
模模糊糊可以看到那黑暗之中有人影閃動，只是一閃便又消失不見，但在更深處又好像可以看到，只是催甫不敢前往確認(rèn)，心里有一個(gè)聲音在告訴他，那不是他可以進(jìn)去的地方。
那處黑暗深邃，不見底，排斥著他的接近。
葛老向他望來，問道：“你感覺到了什么？”
催甫不知道怎么說，搖頭道：“沒什么。”
“是么？”
葛老卻不在意，又問道：“你覺得里面應(yīng)該是什么地方？”
催甫卻注意到連著黑暗里面有一條繩索，繩索的一頭系在最近的一塊石頭上，另一頭則往那黑暗之中延伸過去，卻不知道繩索的另一頭是系著什么。
催甫嘿嘿笑道：“不會是陰間吧？”
之所以會想到陰間，是因?yàn)樗氲搅斯砣铮犝f鬼三娘原本就是來自陰間，然后經(jīng)三次投胎無果之后在這邊——也就是所謂的陽間，變成了孤魂野鬼。
葛老倒是有些意外，若有所思地看了催甫一眼。
催甫的身子微僵，道：“不會真是陰間吧？”
“這邊過去是冥河。”
也就是陰間。
催甫訥訥無言，卻在想著催長書讓他來這里想讓他干什么？只是為了讓他能夠修行陰筆嗎？
正當(dāng)催甫想到這事，葛老竟也對他說起這事。
“你是想修行陰筆嗎？”
這位葛老顯然對于判官一脈的修行方法很熟悉，哪怕判官的境界劃分以及名稱有別于其他玄門，但是他似乎很清楚判官的具體力量。
應(yīng)該是催長書給葛老的那封信里有說過了，催甫點(diǎn)頭。
原本以為接下來葛老應(yīng)該會教他怎么修行陰筆，卻不想他突然拉起了繩索，還對催甫道：“過來幫忙。”
催甫過去幫手。
“用力拉出來。”
催甫不解問道：“繩子那邊是什么？”
“別說話，快拉。”
催甫感覺到，繩索很重，那邊好像有誰在與他角力，不過雖然有力道，但那力道卻還是比不上他，被他一點(diǎn)點(diǎn)地拉出來。
從那黑暗之中，慢慢地可以看到一道身影的輪廓，向著這邊走來，而且走的方式很奇怪，走一段停一段。
不過催甫很快意識到，那身影行走的節(jié)奏與他拉繩子的節(jié)奏是一樣的，他拉一下那身影便走出幾步，然后停下，他再拉，那身影便再走。
——人？
催甫看向一邊的葛老，只見葛老離那黑暗很近，好像下一步就會走進(jìn)黑暗之中。
催甫警惕起來，繼續(xù)拉。
那身影來到了黑暗邊緣，葛老朝催甫揮揮手，示意他停下來。
催甫走了過去，即便近在黑暗邊緣，但他還是沒能看清里面那身影的模樣，只是一如剛開始那樣，只能看到一道身影的輪廓，而他沒有拉繩子，那身影便停在了那里，一動不動。
催甫已經(jīng)警惕起來，拿出了勾魂筆。
葛老看了他一眼，搖搖頭道：“不要緊張。”
催甫遲疑些許，問道：“他……不是活人吧？”
葛老沒有回答，而是轉(zhuǎn)身走向放在一邊的一個(gè)木箱子，那個(gè)木箱子很大，上面還積滿塵土，放在這里已經(jīng)不知道多久了，剛開始的時(shí)候催甫還完全沒有注意到，只以為也是土包。
葛老從木箱子里拿出了許多的瓶瓶罐罐，然后還拿出了一把刀來，走回到黑暗的邊緣，竟然用那把刀往里面那身影上剜出了一塊，然后放進(jìn)瓶子里。
催甫看著葛老動作，目光自然也就落在那塊從那身軀上剜下來的東西，紅色的，黏濡的，像是泥巴一樣的東西，但卻隱隱泛著寒氣，如同冰塊一般，但從葛老剛剛剜下來的動作上判斷，絕對不會是冰塊，更重要的是，那東西還讓催甫產(chǎn)生幾分熟悉感。
這就耐人尋味了，催甫覺得自己接觸過那種東西，可是那種東西到底是什么東西？
催甫拽起繩子，往外一拉，那身影隨之邁步一走，走了出來。
“這……”
催甫的臉色變了。
那身影剛走出了黑暗，便如同失去了力氣一般，馬上栽倒在地，這一摔之下其身體幾乎都變形了。
那是一具身體，身體上坑坑洼洼的，缺了一塊又一塊，看起來沒有一片完整的地方，更重要的是那些缺失的地方，往里瞧都是那種紅色如凍起來的泥巴一樣的東西，看起來又不像是人體，因?yàn)闆]有骨頭，可是卻不管是眼耳口鼻還是頭發(fā)都一應(yīng)俱全。
催甫看向葛老。
葛老的神色始終很平靜，這種光景他看了不知道多少年，早就已經(jīng)麻痹了，自然不會像催甫一樣一驚一乍的。
“這是……人？”
想了想，又覺得自己的說法很明顯不對，催甫又改口問道：“人的尸體？”
然后催甫看向四周的一個(gè)個(gè)土包，大多的土包都已經(jīng)被挖開了，這里是墳場，里面的自然是尸體，而一些土包里面則已經(jīng)看不到尸體。
催甫的目光又落在葛老手中的那些個(gè)瓶子上，里面的紅色凍塊靜靜地躺著。
催甫過去打開那個(gè)木箱子，里面已經(jīng)存放了很多的瓶瓶罐罐，不過里面裝著的東西卻不是固體的，而是液體的，紅色的液體，但更下面的也就是更早之前的，紅色愈深，最下面的幾瓶則已經(jīng)變成黑色的，由此看來紅色似乎也只是其一開始的顏色，最終的顏色是變成黑色的。
擁有精純的鬼魂氣息的液體，如同陰陽墨一般的液體。
來的時(shí)候催長書問過他，難道他不好奇陰陽墨的由來，他當(dāng)然是好奇的，還一度不解什么樣的墨水竟然能夠承載鬼魂的執(zhí)念與怨氣。
葛老顫巍巍地把手中瓶放下，然后小心的拉著繩子，將那具已經(jīng)變形的尸體拉過去，拉到黑暗邊緣，而后用力一扯，那尸體便有一部分轉(zhuǎn)身在那黑暗中。
黑暗里那部分身體突然動了起來，然后抓著黑暗將其余的身體給拉了進(jìn)去，然后便站了起來，繼續(xù)站在黑暗之中動也不動。
“難得的材料，可不要浪費(fèi)了，不然的話老催又要說我手腳慢。”
催甫從震撼之中回過神來，苦笑道：“我從來不知道。”
葛老道：“物盡其用而已。”
催甫搖搖頭，無法認(rèn)同，這種物盡其用有些殘忍，就因?yàn)檫@種物盡其用，這些死在這里的人，死后也不得安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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