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翌日，清早，我背著背簍和方梅一起出了屋子，走向村口。

    這里三面環(huán)山一面環(huán)水，我要獨自上山去采藥，方梅的任務(wù)則是去村里挨家挨戶收東西。

    農(nóng)人起的都很早，盡管太陽還沒完全升起來，晨霧未散盡，村里已滿是忙碌的身影。男人們在準(zhǔn)備著各種農(nóng)具，女人們舂米磨面做早飯，孩子們歡快地追逐著。

    走在村子里我發(fā)現(xiàn)，每家每戶都被用石灰圍了起來，那些孩子們雖然打鬧頑皮，卻從來不會走出石灰的范圍。這顯然是方梅布置下來的，蠱蟲雖毒，卻生懼怕石灰，一旦沾染很快就會死掉。

    這么大的村莊居然沒一個孩子遭難，方梅居功至偉。

    也由此，方梅在這里極為受尊重，我們走過的地方，凡是看見她的人，無不由衷感謝。

    “我就送你到這里了，你交代的東西，我會很快收集好。”方梅替我緊了緊身背的竹簍，囑咐道。

    我點了點頭，趕在農(nóng)人之前，第一個踏出了村子。

    山林不遠(yuǎn)，我今要去盡量多的收集東西，打算煉制出一些備用的藥來。這些藥是留待和錢家秉決戰(zhàn)時候用的，至于謝富春……我沒把他放在眼里。難點也就是找到他的人而已，只要摸清了他的位置，我至少有一百種方法對付他。

    上了山后開眼一看，我不由感嘆，這里的資源實在是太豐富了，各種特性的草藥予取予求，取之不盡。唯一需要考慮的就是，究竟該選用那些，怎么配伍。

    一的忙活不表，下山的時候，色已近黃昏，我背著竹簍滿載而歸，再一次走進了稻田。

    熱帶的一季稻剛種插下去，秧苗正挺直了茁壯生長，稻田里蟲燥蛙鳴。我走在稻田間，心里琢磨著該煉制哪些藥，走著走著，我停下了腳步。

    在我前面，一條大漢正打著赤腳踩在稻田里，揮舞著一根竹竿，大聲吆喝。竹竿頂上綁著個茅草人，隨著舞動雜草橫飛，稻田里被趕起來一片片飛蟲，綠煙一般。

    這大漢我認(rèn)得，昨曾救過我，還和我過話，看著他的舉動，心中一動，走了過去。

    他在趕蝗蟲，這里種水稻很少用農(nóng)藥，都是這樣靠人工趕，很辛苦。不過也由此，種出來的水稻才格外的香，泰國大米赫赫有名。

    看到我走近，大漢對我笑了笑，繼續(xù)用力揮舞竹竿驅(qū)趕，他精赤的上身已全是汗，在落日余暉下泛著油光，肌肉肱結(jié)。

    這大漢體格非常強健，不過他的法子明顯效果不太好，那些蝗蟲被趕飛起來后，隔了一段就落下，繼續(xù)啃秧苗。對付這些數(shù)之不盡的蟲子，蠻力一點作用都沒，只能一刻不休來回跑，和蝗群拉鋸。

    “大哥，你這樣可不行。”我在田埂上坐下，笑“呵呵”。

    大漢終于停止了動作，淌著泥水走到我身邊坐下，嘆了口氣，“有什么法子那？種地就是勞碌命，政￥府不讓用農(nóng)藥，就只好這樣了……”

    我笑著拍了下大漢肩膀，神神秘秘：“未必。”

    完，我收住笑容，閉上眼打開了第三目，在我的視界中，立刻出現(xiàn)了一片“繁星”。這就是哪些蝗蟲，在我的眼中，它們變成了一個個星點，猶如銀河倒懸。

    “米家兄弟，你這是做什么？”大漢不解問。

    我抬起一只手打斷，繼續(xù)凝神尋找。

    每群蝗蟲都會有一只“蝗母”，所有蝗蟲都聽它的號令，只需抓到蝗母，很容易就可以把整群蝗蟲引開。只是蝗母不同于蟻后，和普通蝗蟲很相像，從外表很難分辨，再加上蝗群數(shù)量眾多，想要找出來可不容易。

    這一片星點成千上萬，充斥滿視界，我凝神看了有10幾分鐘，終于在“星海”里發(fā)現(xiàn)了異常。蝗蟲以五谷為食，陽氣是所有昆蟲當(dāng)中最重的，即便是普通蝗蟲，色澤也是淡黃，而我發(fā)現(xiàn)的這一只，則是濃度絲毫不下于強壯人類的金黃色。

    我維持著開眼狀態(tài)，卷起褲腿，跨前一步摸下了稻田，趟著齊膝蓋深的泥水，朝那點金黃色接近。大漢不明所以，不過倒也沒再問，扔下竹竿跟在了我后面。

    上古時代，巫覡的職權(quán)深入生活、生產(chǎn)方方面面，可不僅僅是祭祀，相較于對外戰(zhàn)爭，“第一產(chǎn)業(yè)”和治病反而是更重要的組成部分。我雖然是個現(xiàn)代巫覡，也沒真正種過地，可驅(qū)蝗這樣的法術(shù)還是沒問題的。

    為了不驚走那只蝗母，我動作很慢，不過一路走來，身邊依舊蝗蟲翻飛，有些還擦過了我的身體。蝗蟲身上帶著鋸齒，被它擦一下，雖然不至于破皮，卻會又痛又癢，頗為難受。

    強忍著不適，我終于摸到了那點金黃不遠(yuǎn)處，站定了腳步，在我身后，大漢也趕緊停了下來。

    我做了幾個深呼吸，穩(wěn)定住情緒，突然暴起，對著蝗母飛撲了過去。只聽“嘩啦”一聲響，我一頭沖在了淤泥里，灌了滿嘴的泥湯……好在手心里傳來刺痛，應(yīng)該是抓住了那只蝗母。

    我顧不得渾身臟污，連忙爬起來，把拍在一起的手掌打開一線，瞪著一只眼向里看。不看還好，這一看，我徹底泄了氣，我拍中的根本就不是什么蝗蟲，而是一一捧稗子……

    這尼瑪丟人丟大了，我原本還想等抓住蝗母后，當(dāng)著大漢的面露一手，誰成想，丟人了……現(xiàn)在要我怎么解釋？道理是沒法了，難道我自己身上癢癢，想在泥水里打幾個滾驅(qū)蟲？這好像是豬吧……

    不過我現(xiàn)在和豬也沒什么區(qū)別了。

    正當(dāng)我沒羞沒臊準(zhǔn)備就這么的時候，一雙拍在一起的手顫巍巍伸到我面前，那大漢滿臉疑惑問：“米家兄弟，你是不是要抓這個？”

    我一聽，連忙把話又吞回去，把他的手掰開往里看，只見一只碩大的蝗蟲被它穩(wěn)穩(wěn)夾在了手心里。這只蝗蟲與一般的不同，通體呈墨綠色，上面布滿了金色斑點，錯不了，正是那只蝗母。

    “對對對……就是它！”我大喜，伸出兩只手捏住蝗母的腿，心翼翼把它從手掌心里拽了出來。

    蝗母重見日，立刻震動雙翅，發(fā)出急促的“嗡嗡”聲。這聲音剛傳出來，稻田里“轟”的一聲響，數(shù)不盡的蝗蟲猶如得到了某個信號，同時沖飛起，如烏云一般在我們頭頂上控盤旋。

    “這是怎么回事？！”大漢大驚失色，抬起頭左右張望，他還從來沒見過這樣的事。

    別看蝗蟲，這東西很兇的，眼見蝗母被困，這是準(zhǔn)備對我們發(fā)動攻擊。我連忙安慰：“沒事，看我怎么收伏它們。”

    完，湊近蝗母，對著它的復(fù)眼，輕輕哼唱起來，如同在唱搖籃曲。

    不管這東西陽氣有多盛，作為昆蟲，魂力還是太弱，只用了幾秒鐘，它就徹底被我催眠，停止扇動翅膀，耷拉了下來。空中原本準(zhǔn)備對我們發(fā)動攻擊的蝗群立刻沒了主張，開始沒頭蒼蠅一般亂竄。

    打死蝗母是沒用的，一旦沒了首領(lǐng)，蝗群會在幾分鐘內(nèi)再選出一個蝗母，秩序會立刻恢復(fù)，最好的辦法就是控制住它們的主心骨，然后驅(qū)使到遠(yuǎn)方，這樣蝗群會自然跟著飛走。

    不過我并不打算就這樣放了它，就在剛才，我有了個主意，也許能利用蝗群，找到謝富春藏身所在。

    我探出另一只手，拔下綁在腰間的竹筒，把那只蠱蟲倒在了手心里。

    不得不感嘆方梅的神奇，這只蠱蟲仍然是活的，可毒性卻被她蕩滌的一干二凈，如今只是一只沒有靈魂的普通蠱蟲。它落在我手心里，后腿一蹬，立刻翻了個身，向著一側(cè)爬，這是本能在驅(qū)使它去找主人。

    由于不會思考，蠱蟲只會機械地向前爬，我將手掌換了個方向，引導(dǎo)它爬到我食指上，用拇指一捏，穩(wěn)穩(wěn)捏住。

    “米家兄弟，你這是要干什么？”大漢在一邊看得不明所以。

    我想了想，實言相告：“我要用這些蝗蟲找到下蠱的壞人，請幫忙回村找些精壯的漢子，咱們這就去抓人！”

    “這樣就能找到？”大漢滿臉不敢置信。

    “能！”我篤定回答。

    稍一猶豫，大漢對我點了點頭，“既然你是方醫(yī)生的朋友，我相信你，這就回村叫人。”

    大漢轉(zhuǎn)過身幾大步跨上田埂，跑向村莊方向，目送他遠(yuǎn)去，我將蠱蟲壓在蝗母的頭上，曲起手指在蝗母下巴上一彈，只聽“啪”一聲響，兩只蟲子同時僵直了身子。

    盡管蝗母的陽氣很重，可它畢竟只是昆蟲，靈魂非常弱，我這么一彈，就把它的魂嚇得脫離了身體。離體的魂魄又進入到蠱蟲體內(nèi)，我立刻又對蠱蟲展開了催眠，這次我的目的不是掌控，而是洗腦。

    接下來，我把這個可憐的魂魄在兩只蟲子之間來回倒手，不停洗腦，三個輪次后，目的達(dá)到，這個魂魄徹底變成了“傻子”，完全喪失了記憶和思維能力。換而言之，這方法也可以用在人的魂魄上，洗到這種程度，就算是靈魂歸位，這人也將變成完全無意識的植物人。

    不過無論怎么洗，能洗掉思維，卻洗不掉本能，并且完全沒思維能力的靈魂中，本能起的作用會更大。

    等到沾染了蠱蟲本能的靈魂再一次回到蝗母體內(nèi)，我松開了手，已經(jīng)徹底變成“僵尸”的蠱蟲落進泥水，再也不會動彈。而那只蝗母呆立一會后，張開翅膀，飛向了東南方。

    蝗母起飛，原本胡飛亂撞的蝗群立刻跟上，遮蔽日，如蜿蜒扭曲的黑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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