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div id="content"> 景泰藍工藝廠的經理客氣又恭敬的請殷寶去會客廳, 殷寶并沒有隨他上樓，而是執意要去車間里逛逛。 燒制景泰藍是個技術活, 經理并不怕他參觀的時候看出什么來。可是見殷寶進門就皺眉, 經理心里咯噔一下，“怎么了？” “你們是華國最好的景泰藍燒制廠家？”此話一出，師傅們停下來，經理下意識看他一眼, 見殷寶面無表情，看不出生氣還是高興，便老老實實地：“是的。華國最好的幾位師傅都在我們廠里, 那邊是鍍金車間, 過去看看？” 殷寶微微頷首，跟著經理過去。到車間里臉色更加不好, 冷冷的，一副生人勿近的樣子。經理扭頭看去心中一凜, 知道他是何人的工人們不由自主地緊張起來。殷寶往四周掃一眼, 掉頭就走，邊走邊：“當我沒來過。” 經理下意識抓住他的胳膊，殷寶猛回頭，經理反射性松手, “殷, 殷少, 您是要買花瓶、擺件、鼻煙壺？我們樓上有精品, 你看到的這幾件并不成功。” “是嗎？”殷寶睨了他一眼。 經理頭皮發麻, 不由得把心提到嗓子眼，“您先看看，來都來了，不滿意您再走也不遲。”一時不敢點頭，也不敢講不是。 “經理瞎什么，那是咱們師傅剛完成的。”離兩人較近的師傅一看經理和殷寶走遠，不高興的嘀咕起來。 另一人道：“招呼客人這一點經理比咱們懂，他這樣大概有他的道理。更何況那人是殷寶，走到哪兒哪兒有麻煩的殷寶。” 殷寶隨經理走進設置重重密碼的所謂精品室，可是進去就后悔了——辣眼睛。于是便問：“除了這里的，別的地方還有嗎？” “別的？在我們廠博物館里。故宮博物院里也有。”經理心翼翼試探，“這些有什么問題嗎？”其實經理更想問，您到底來干嘛的，趕緊清楚。猜來猜去萬一再猜錯了，會破產的。 誰知殷寶什么也沒講，走近一些仔細觀察玻璃罩下的琺瑯器，“工藝沒任何問題，比清朝雍正年間好太多。可是你們這構圖……”簡直不知道該什么，“沒有設計師嗎？” “有啊。”經理，“這個百花瓶是我們大師傅的作品，他是國家級工藝美術大師。” “不會吧？”殷寶扭過頭，一臉錯愕。經理心中又一突，老板，您在哪兒，趕緊回來啊，的要頂不住了，“是的。”認真地點頭。 殷寶不禁抿抿嘴，提醒道：“如果照你這樣講，以前清宮琺瑯作的匠人都能稱之為大師，你可知道？” “他們本來就是大師。”經理的理所當然，“現代工藝比以前進步，但是古時候的匠人一輩子專注一件事，某些方面咱們現代人真沒法跟他們比。等等，您不滿意瓶上的圖案？” “不，整體結構、圖案色彩，我都不喜歡。”殷寶很不客氣的：“就你們這些東西，甭呈到雍正御前，連怡親王府也進不去。咦，這個怎么有點眼熟？” “啊？”經理順著他的手指看去，“噢，那個是仿清雍正時期的琺瑯瓶做的，真品在故宮博物院里，你大概見過。”頓了頓，“那個也不行？你想要什么樣的，我們照著您的做。”潛意思，意見這么多，還這么挑剔，有本事你倒是給張圖啊。 殷寶沒聽出來，“也行。我畫張圖，你們試做一下。”經理猛地瞪大眼，殷寶只顧得打量陳列柜上的瓶瓶罐罐，沒看見，“對了，一張設計圖多少錢？” “嘎？”經理下意識掏掏耳朵眼，直勾勾盯著他問，“你剛才什么？”他沒聽錯吧。 “美術大師設計的圖免費給你們用？”殷寶轉過頭，不答反問。經理跟著搖了搖頭，“不是的。” 殷寶道：“這不就得了，還有什么疑惑嗎？” “不是。”經理忍不住皺眉，殷寶得每一個字他都能聽懂。組合在一起？他卻犯頭疼，“我們公司大多數作品都是由公司的工藝美術大師設計的，很少請外人構圖。” 殷寶挑眉，“然后就是這些玩意？” 經理一噎，張了張嘴想罵人，對上神似殷局長的眉眼，經理深吸一口氣，“你剛才要畫圖，車間里有油彩筆和紙，我們現在下去？” “好，走吧。”殷寶應的干脆，率先走出所謂的精品室，只是到門口又停下來，“不過，咱先講好，如果用我畫的圖，價格得按照行內最貴的算，不然我的圖你們不能用，就算是用你們的筆墨畫的。” 經理想：殷寶，做人自信是好事，自信過頭，不但打臉，還給我們殷局丟人，“行，按照你的辦。” “那我們下去吧。”殷寶回頭看一眼緊閉的門，很想提醒經理，你們這些寶貝，不要錢給爺，爺都不要，真沒必要藏這么嚴實。 師傅們見殷寶去而復返，齊齊支起耳朵，睜大眼，卻看到兩人直奔辦公室。隨后，又見經理出來把廠里六位大師傅全喊到辦公室里。 “出什么事了？” “殷寶過來干么？” “難道是哪個師傅犯事了？” “不會。師傅除了回家就是在廠里，沒機會搞事。” “殷寶的體質，扯出什么事來我都不覺得意外。” 辦公室內傳出一聲驚呼，議論聲戛然而止，齊刷刷往設計室的方向看。殷寶不太滿意的拿起桌子上的紙，團吧團吧扔到垃圾桶里。 “你——”經理不敢置信地看著他，突然想到什么，趕忙去翻垃圾桶，找出紙團，“你，你怎么能把這個給扔了？”寶貝一樣心翼翼地展開。 殷寶的動作太快，一眨眼，經理的動作更快，等六位五六十歲的大師傅震驚中回過神，皺皺巴巴的紙已經被經理攤平放在桌子上。 殷寶皺著眉頭，嫌棄道：“那張不好，扔了吧，我再畫一張。”年代久遠，殷寶不太記得前世弄壞的鼻煙壺長什么樣，想了想，干脆畫胤礽最愛，他見過很多次，如今早已化成塵土的鼻煙壺。 畫記憶中的東西，對殷寶來菜一碟。而他如今又不是十歲兒，沒必要再藏拙，三分鐘，一個方形鼻煙壺出現在雪白的紙上。 殷寶滿意的點點頭，這次沒畫錯。捻起油畫筆添上色彩，六位大師傅下意識屏住呼吸。殷寶抬頭瞄一眼，一見經理的哈喇子快出來了，笑吟吟問，“如何？你們見過實物嗎？” 六位大師傅連連搖頭，十分確定殷寶畫的鼻煙壺世上沒有。經理看一眼師傅們的表情，心里有了底，轉向鼻煙壺上絢麗大氣，卻一點兒也不艷/俗的圖案，就問：“你剛才的話還算話嗎？” “什么話？”滿身酒氣的老板進門聽到這么一句，見廠里的大師傅們直勾勾盯著殷寶，眼皮一跳，酒立馬醒了。 經理忙不迭迎上去，“什么都沒有。老板，您先去醒醒酒。”沖外面的師傅們招招手，“我待會再去找你。”可別把殷寶惹生氣了，“快去，快去。”不待他開口，使勁把老板推到門外，啪嗒關上門，不禁搓搓手，討好地笑問：“殷，殷少，您在樓上講的話……” “算話。”殷寶點頭，很認真的：“把錢轉給我，這張圖就是你們的。還有那張廢紙，隨你處理。” “好，我這就轉給你。”經理立馬掏出手機，見大師傅想話，連忙使個眼色，別吭聲。他算看出來，這孩子除了長得像殷局，性格比殷局差遠了，特別是對錢，殷局要是像他錢迷轉向，早被關起來。也不知這孩子的摳門性子像誰？或者誰都不像，上輩子窮怕了，“完成。” 殷寶看到銀行發來的短信，滿意的點點頭，他最喜歡和機靈人合作，“我今來其實有點事，我有個法國朋友想入一批景泰藍，讓我先幫她留意著。帝都的朋友推薦你們工廠燒制的景泰藍精美，我就過來看看，誰知道都是那些玩意。” “把夸張詭異的造型當創新？五顏六色當炫麗……唯一一個亮眼的還是仿雍正的。清朝滅亡多少年了，你們還借鑒人家的東西，難怪華國瓷器被外國趕超。” 殷寶沒在張司長給他的資料里看到華國精美絕倫的瓷器，心中納罕，在上搜索才知道外國的制瓷技術比華國先進，日本的七寶燒比華國的景泰藍還要受歡迎。 這一點，殷寶當真不能忍。 記起張司長的，勞拉又來華國選購一批繡品，殷寶料定她們的生意不錯。生意好，應該，大概，也許會看在他的面子上買幾十個掐絲琺瑯瓶或者的鼻煙壺回去。 于是殷寶就打電話問亓夫人，亓夫人推薦他來景泰藍工藝廠。殷寶不禁慶幸自己親自跑一趟。否則，把自己都看不上的琺瑯器介紹給別人，殷寶想象一下就覺得丟人。 四十開外的經理老臉一紅，“這，我們年齡大，腦子不如你們年輕人活泛。” “嗤！”殷寶冷笑一聲，“實不相瞞。我在紫騰院是見過不少精美瓷器、琺瑯器，我爸懂點古玩，受他影響，我也看過不少相關書籍，但是今是我第一次畫琺瑯器圖紙。” “你，今，今是—— “是的！”殷寶打斷他的話。 “怎么可能！？” 不知誰輕呼一聲。殷寶也沒扭臉，面對著經理繼續：“這張圖紙其實和你樓上的鼻煙壺造型很像，不信回頭你拿下來對比一下。” “我這就去。”經理抬腳往外走，邁出去兩步，猛地停下來，回頭吩咐道：“給殷少倒茶。”指著將近有六十歲的美術大師，“冰箱里有水果，給殷少拿水果，我去去就來。”打開門，一股酒氣撲面而來，經理拽著擋路的人，“老板，我有要事跟你商量。”把人拽到樓上往辦公室里一推，“等我一下，我上個廁所。”出門轉去收藏室。找個大瓶子把所有鼻煙壺放進去，拎著瓶子就往車間里去。也不管還等在辦公室里，暈乎乎的老板。 殷寶剛剛擰開礦泉水瓶蓋子，經理回來了，把瓶子里的鼻煙壺倒在桌子上。叮叮當當，大師傅們的心一抽一抽的痛。抬眼看到對面的青年，心理頓時好受許多，因為待會兒就有真正的精品了。 “殷少的是哪一款？”經理問。 殷寶慢悠悠站起來，指著埋在最里面的那個，“瞧見沒，只是把橢圓形變成長方形。” 經理順著他的手指翻出來，又拿起圖紙仔細一對比，的確，不過顏色做了稍微改動，“你們看看。”隨后把圖紙和鼻煙壺遞給大師們。 大家相互傳閱一番，不約而同地對經理使眼色，又沖桌子上的鼻煙壺呶呶嘴。殷寶余光瞥見他們的動作很想笑。經理卻有點為難。然而一想到殷寶愛財，“殷少，您幫我們看看那些地方需要改進，每兩樣算一張完整的圖，成嗎？” “行啊。”如今還是學生的殷寶是外交部的臨時工，不是正式公務員，他在外面賺外快外交部也管不到他，“只是，你卡里還有這么多錢嗎？”指著桌子上十幾個鼻煙壺。 經理點頭，“您放心，我們公司的會計今上班。” “那就好。”殷寶此言一出，大師傅們忍不住發笑，殷局的兒子好耿直啊。 殷寶裝作沒聽見，“我，你們拿筆記一下。” 十七個鼻煙壺，殷寶挨個點評，大師傅跟在他身后，聽到他把自己做的東西貶得一文不值，真想扔下筆走人。可是按照殷寶所，重新繪制的圖形的確比他原來的出彩，又忍不住：“殷少，您有興趣學制琺瑯器嗎？” “沒興趣。”殷寶脫口道：“我對計算機比較感興趣。還剩三個，就當我送你們的，仔細聽好。” 經理準備去找會計轉款，一聽他的話，收住腳步，不待殷寶完，七份圖紙的錢轉出去。 殷寶聽到手機“叮”一聲，“回頭跟你老板商量一下花瓶設計圖多少錢一張，價格合適的話，我抽個時間幫你們畫幾張。或者把收藏室的器皿搬出來，我幫你們看看哪里需要改進。”頓了頓，“不用擔心銷量問題，只要你們做的琺瑯器比現在的出彩，我把法國朋友帶來，你們盡管漫要價，賣出價來我也不會擱中間多一個字。也不管你們要提成。” “當真？”經理眼中一喜。 殷寶點頭，“我愛財，但是我不缺錢。”才怪，“你們憑本事談下來的價格跟我沒有任何關系。再了，你們的琺瑯器能讓我朋友滿意，也算幫我一個大忙。” “那我們就這么定了。”經理見色暗下來，親自送殷寶到停車場。 殷寶回到家，月亮已經出來了，推開門一看沙發上躺著個人，走近一看，“媽媽，你怎么睡在這兒？去樓上睡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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