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比起囂張又色厲內荏的司馬晞,司馬昱明顯要心機深沉一些,從朝廷內外對他的風評和府衙的規模就能看得出來。 后世對他的評價相當高,基本上算是司馬家名聲最好的一個皇帝了,只是有點生不逢時。 司馬光說這個人:美風儀,善容止,留心典籍,凝塵滿席,湛如也。雖神識恬暢,然無濟世大略,謝安以為惠帝之流,但清淡差勝耳。 可見當時以務虛為榮的社會風氣,他的評價只會更好不會更差。 然后從府衙的陳設和布局看,一句話可以概括。 低調奢華有內涵! 前世趙川去過蘇州園林,司馬昱的宅子就是一個小型的園林,面積比司馬晞的“豪宅”小一些,但是更雅致,也更有文化氣息。 不過說實話,那也只是做給普通人看看,王爺就是王爺,哪怕是個司馬氏整體廢柴,但此人歷經好幾個皇帝,沒幾把刷子,現在墳頭的草都不知道長多高了。 看到車夫和門衛待人接物,趙川心中暗自嘀咕,司馬昱現在是被桓溫壓著沒得勢,這家伙若是得勢了,只怕也不是省油的燈哇。 外表謙恭,內心倨傲,他們家似乎都是這個門風,趙川雖是貴客,但這些家仆未必看得起他。 趙川跟著司馬道生進了王府。 文雅的氣息撲面而來。 建康城南靠著秦淮河,便于引水。這座府衙園林,宅園合一,可賞,可游,可居,生活在這里讓人心情舒暢。 亭臺樓閣,無一不缺,有山又有水,有橋有樹。 也有池塘有“瀑布”,堪稱極度濃縮的建康城了。 這種建筑生態,趙川從未見過,更別說苻健在長安那龐大而粗鄙的宮殿了,即使是后世的蘇州園林,那也是略有不如的。 這是在人口密集的城市中(建康此時過百萬人口,更別說流動人口),鬧中取靜,追求與自然和諧相處,美化和完善自身居住環境。 郗道茂家的那個竹樓雖然也有這個意思,但比較起來就好比奇瑞QQ和加長限量版勞斯萊斯之間的差別一樣大。趙川壓下心中的驚訝,盡量不讓自己顯得像個土包子。 “趙郎中,我聽逸少(王羲之表字)說起你的丹藥,那真是贊不絕口啊,大家對你可是很期待呢,這邊請這邊請。” 老遠就聽到司馬昱爽朗的笑聲,趙川卻在心中把這廝罵了個遍。 尼瑪的,司馬昱是不是故意的啊! 這家伙生怕別人不知道自己是個煉制那種房事丹藥的猥瑣男一樣,司馬昱你過來,我保證不打死你。 心里罵歸罵,趙川卻熟絡的握住司馬昱的手,哈哈大笑,兩人仿佛多年未見的朋友一樣親熱。 口蜜腹劍,不外如是。 “桓溫昨日遇刺,生死不明,很大可能已經殞命。” 司馬昱臉上有一絲焦急,還有一絲釋然,他不動聲色的輕聲說道。 這不可能!桓溫絕對不會死! 趙川見過桓溫,知道這個男人是個什么樣的人,他在心里第一個不相信。 這些年桓溫權傾朝野,想殺他的人如過江之鯽,又有誰傷到他一根汗毛? 要知道自己這蝴蝶的翅膀雖然扇得厲害,但該生的歷史大事,卻一個不漏的都生了。苻堅,謝安,桓溫,東晉朝廷,都是在預定軌道上行進著,并沒有偏離。 桓溫的第二次北伐大獲全勝,攻下了洛陽,這可是寫得清清楚楚的。 而且目前來看,北伐箭在弦上,會是誰動的手? 前秦的苻健?不太可能,而且也沒有動機。 那家伙的腦袋似乎都有些不清白了,他能想出這樣的妙招,還把事情做成? 東晉可不是前秦,像關中那樣到處是土匪。這里就算有“土匪”,那也都是世家的家奴! 燕國慕容家似乎可能性也不大,而且那個大事記年表上清清楚楚的寫著,現在的燕國皇帝,年底就會駕崩,燕國吃飽撐的去刺殺桓溫?只怕他們內部都顧不過來吧。 看來只能是東晉的某些世家了,司馬家似乎也有可能。只是司馬昱把這個絕密的消息告訴自己,是為了什么呢? 千萬個念頭,只是一瞬間,趙川的臉色微變,隨后輕聲說道:“多謝了,我知道了。” 司馬昱一臉古怪,趙川這個秦國的使者,看到大亂將起,莫非就一點都不害怕么?他把這個消息告訴對方,其實是想試探一下是不是秦國人所為。 現在看來,似乎只是跟自己猜測的一樣,是朝堂內部的原因。 似乎看出司馬昱的疑惑,趙川聳聳肩,無奈的嘆息道:“我就是擔心又有什么用?是不是會有人拿我的人頭祭旗?” 司馬昱想了想,如果改朝換代,似乎沒必要招惹關中人,殺他這個使節毫無意義。只是他感覺自己危如累卵,因為桓溫跟他關系還算不錯。 桓溫死了,他不會是受益人。 “走吧,做人還是及時行樂比較好,前面很多人都在等你呢。” 司馬昱影帝一樣的表演,現在根本就看不出剛才的焦急了。 他拉著趙川的胳膊往前走,面色已經平靜下來,至于他心里是怎么想的,誰也看不明白了…… 臺城的御池(專門給皇帝洗澡的地方)內,褚太后光著身子,靠在池子里一動不動。 當年褚蒜子是個難得的美人,可惜歲月不饒人,現在她已經是歲,又生過孩子,已經走過青春的尾巴,歲月開始在她身上留下痕跡。 此時她早已屏退服侍的宮女,一個人靠在溫水池里閉目養神。 再強的人也需要休息,現在就是褚太后休息的時候。她的兒子繼承了司馬家一貫的特質,有心思沒能力。 這種皇帝,如果不是她生的,恐怕早就被自己廢掉了。 “二十年前,你就偷看過我洗澡,怎么現在都一把年紀了,你還是這么死性不改?” 褚蒜子眼睛都沒有睜開,對著一個方向說道,她的聲音帶著尖刻,語氣里還有一絲怨念。似乎是在抱怨聽她說話的那個人,當年除了偷看她洗澡以外,應該做卻沒做更過分的事。 “我去會稽的路上打聽到一件大事,只怕暴雨會來,所以馬上折返回來通知你,你要早做準備。” 露天的大屏風外有一個聲音傳出來,但沒有人進來。 “噢?是不是桓溫被刺?死了沒有?” 褚蒜子緩緩的睜開眼睛,現屏風后面有一個人影在晃動,她知道是誰,只是沒有勇氣拉開屏風。 “據說是死了,但我覺得以桓溫的本事,他不會死在那里,因為他是桓溫,你都會忌憚的人又怎么可能那么輕易的死去?” 這句話帶著不經意的稱贊,還有自內心的欣賞,只是,現在說這種話,一切都是馬后炮了。 “朝堂內部,各家都是心思復雜,你要小心些。”那個聲音帶著關切。 “哦。”褚太后答應一聲,有些顫抖,卻不知道該說什么 場面陷入了尷尬的沉默,褚蒜子嘆息了一聲,該來的還是會來,比自己預想得還要早,套路也不算稀奇,大概,這后面的劇情跟自己猜測得也差不多吧。 當太后真的好累!好想回到過去! “謝安會提前出場嗎?比如,我把趙川拖下水。”褚太后幽幽的問道。 “那他正好省一個最寵愛的侄女。趙川死了不就死了唄,謝道韞還是很值錢的,他會用這個女人換到稱心如意的東西。” 這個答案讓褚蒜子比較失望,她也沒想到謝家的那個人會如此冷血,或許世家本身就沒有什么情誼可講吧。 “行了,我知道了。”褚蒜子不耐煩的說道,開始站起身,慢慢擦拭著自己的身體。她不擔心那個人會闖進來,想做某些事,二十年前就可以,不必等到現在。 人生若只如初見,何事西風悲畫扇!她沒有聽過這詩,但不妨礙有這樣的感覺! “我走了,你多保重。”那個人的語氣有點壓抑,似乎有什么想說卻說不出來。 “嗯,你……你也小心點。”褚太后有些惆悵,她已經穿好了衣服,蒸汽繚繞中可以看見屏風后面對方挺拔身軀的影子,但她沒有勇氣走出去,只是眼睜睜看著這個男人離開。 最熟悉的陌生人。 其實,當年她的脾氣很不好,很容易就被點著。 當年,她很直爽,很喜歡說粗話,但是因為是大家閨秀,所以不能,要忍著。 當年,她對男人們感興趣的事情很了解,國啊家啊天下啊什么的,卻不得不去學女紅,那種一晚上能把她手指扎幾十個洞的活。 當年,他誤闖過自己的浴室,當年,他拒絕了自己的表白。 這些事只有那個他知道。只是現在……已經是物是人非了。 這些年他們兩人都很苦。 褚太后和那個神秘人口中的趙川,此刻目瞪口呆的看著司馬昱府衙大廳里的人,已經到了無語凝噎的地步。 除了個別人以外,其他都是熟人!意料之中的,意料之外的都有。 估計這種不光彩的事情,會很快在東晉的朋友圈里面傳開,到時候不知道謝道韞會怎么鄙視自己呢! 司馬晞居然也在,意料之外,情理之中。 他看到趙川走進來,瞪眼看了對方一眼,然后迅轉移開。 有丹藥就離不開孫綽,他和司馬昱的關系也好,此刻正在和這里的主人交頭接耳。 葛洪老神醫也在這里,趙川知道,這年頭好的醫生往往也會煉丹,并沒有覺得什么奇怪的。只是他不是南下去會稽了么?為什么此刻會在這里呢? 葛洪對著趙川含笑點頭,眼中飽含深意,讓某人有些心虛。 趙川覺得給郗道茂把過脈的葛神醫,應該能夠猜到自己的把戲。 除此以外,這里還有一個相貌英俊的道士,以前完全沒見過,穿著灰袍,看著豐神俊朗的樣子,和謝道韞的臉型有幾分相似,都是帶著一股英氣,他難道是謝家人么? 他跟謝道韞是什么關系呢?沒聽說謝家有當道士的啊? 看到此人趙川完全是一臉懵逼。 “我乃是上清派謝允,謝道韞乃是我堂妹。趙兄臺,我們似乎頗有緣分呢。”說完調皮的對趙川眨眨眼,可能之后還有事情要跟對方說,某人覺得這個人對自己應該是善意的。 謝家人真是廣撒網,謝道韞這一輩人才輩出,學文的(大多數)有,學武的也有(謝玄),居然還有修道當道士的(謝允)。三教九流,三位一體,各個維度都有他們的人。 難怪淝水之戰的時候,謝家能扛大梁。 趙川慢慢把頭轉過來,看到這里非常不應景的一個人,歪著嘴問道:“那么你呢?一個和尚也會煉丹了么?還是從長安來的西域和尚。” 原來他面前這個人,正是之前相遇的那個長安和尚,康僧淵! 這家伙在郗道茂面前胡言亂語,趙川還沒找他算賬呢。 “趙施主,很多事情并非是用丹藥來實現的,其他手段也可以,只是你不知道罷了。”康僧淵老神在在的說道,那敞亮的光頭在這里格外刺眼。 趙川總覺得這家伙不是什么正經和尚。 “佛家不是要清心寡欲么?怎么也想著一些不該想的事情?”某人不客氣的問道,你莫非不知道今天這些人聚集起來是干嘛的? 他一直都覺得這個康僧淵舉止可疑,而且還是西域人。上次這個人蠱惑郗道茂出家,似乎也是套路很深。 趙川對此非常警覺,自己所經歷的無數事件說明了一個問題,那就是無利不早起,康僧淵從西域到長安,從長安到建康,莫非真是弘揚佛法? 唐僧或許可能,這家伙絕對不可能! “施主你不是說過么,酒肉穿腸過,佛祖心中留啊。” 額……自己貌似說過,一年前吧,這廝記得還真清楚。 “誒,兩位莫傷了和氣,大家都是來切磋的嘛。”司馬昱看到兩人似乎有些過節,不動聲色的在一旁勸道。 “各位,為了籌備此次的切磋,我們已經準備了好久,現在就開始煉丹吧,普通的材料,王府里面都有呢。” 孫綽在一旁給司馬昱幫腔說道。 尼瑪,要跟這些二貨一起搞什么丹藥大賽,還是那種房事用的丹藥,趙川感覺自己也完全變成了一個二貨。 唉,一失足成千古恨,不慎被納暗算,吃掉了郗道茂,現在為了彌補當初的過錯,果然是倒霉透頂了。 (本章完)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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