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回烏衣巷的路上,王蒙發現王孟姜的腳步在飛,有點像蝴蝶。她的心情很不錯,還哼著不知名的曲子。 “小孟姜,你好像很高興?”站在身邊的王蒙不動聲色的問道。 女孩的眼睛笑得像是彎彎的月牙,看著他只是在笑,卻什么也不說。 大概是吧,反正,不關自己的事情。王蒙覺得很多時候裝糊涂是大智慧的一種表現。 這個人情自己已經還了,沒有下次了大概。如果對方再求他的話,嗯,應該堅定的拒絕。 不過要保守秘密才行。 比如王羲之問自家女兒去了哪里,是說不知道呢,還是不知道呢,還是不知道呢?反正怎么都好了。 “王叔叔,謝謝你,今天再好不過了。就像這天上的月亮一樣,圓滿!” 王孟姜輕輕的哼著歌,走幾步還要踮起腳轉個圈。看得出來,這次和情郎約會大概能得120分。 “你開心就好,不過你王叔叔膽子比較小,下次還是白天出來安穩點,凡事也得講究細水長流不是?” 王蒙很委婉了表達了自己的意見。 “王叔叔,你不懂,孟姜不是小孩子,不會因為喜歡一個人就不分輕重,我是有事情晚上才會出來的。 呀,好像該說的事情最后卻沒有說,罷了,似乎也不需要說了。” 王孟姜這才記起來她今天來是安慰趙川的,是想告訴對方,褚太后的選拔,是因為自己的父親作梗,他才被刷下去的。 不知為何反正沒機會說。 然后又被對方洗腦了!為什么會這樣? 現在她腦子里全是趙川跟她說的那些東西。 強制讓所有人接受一定程度的教育,識字,讀書。 田里種植特別的作物,讓所有人都不會挨餓。 把手工業發展成為工業,大批量制作商品,讓能用能吃的東西多到用不完吃不完。 還有流水線,羊吃人什么的……好多似懂非懂的東西,但是聽起來不太像是胡說,真的很有道理。 月光下抱在一起的孤男寡女,不是應該說在一起天長地久之類的么?為什么說著說著又到這種“正事”上面去了? 王孟姜能感覺得出來,趙川并不希望自己成為他的附庸,兩個有著獨立思想的人,或許能夠有著更深刻的交流,比夫唱婦隨要好,他到底喜歡什么樣的女孩?我這樣的么? 從雀躍變為疑惑,王孟姜在想一些更深刻的問題。 他要做什么,她能為他做什么,他們以后在一起會過什么樣的生活。 趙川那句來日方長讓孟姜安心,她知道自己為什么不會選擇謝玄了。 也許與“來不來電”關系不大。 或許自己也真是對江左這種壓抑的氣場感覺厭倦了,自己從骨子里討厭這種龍永遠是龍,老鼠永遠是老鼠的生活。 她害怕出嫁,生孩子,成為一個不能拋頭露面的婦人……從內心感到恐懼,或許自己從前都沒有發現。 “小孟姜,怎么了,你像是有點不高興?”王蒙很容易就察覺到身邊女孩情緒的變化,似乎是一瞬間,就開始不說話了。 “沒事,對了,王叔叔你認識一個叫丁勝的人么?叫這名字的人很多,你好好想想。” 王蒙一時間陷入沉思。 “好像認識一個,家里以前還挺出名的。 丁奉,驍勇善戰,在東吳大將中首屈一指,堪稱是國之柱石。 他是當年吳國的四朝元老,立下功勛無數。我認識一個叫丁勝的,正是出自這個丁家。當然,晉滅吳,丁家就徹底淪落,我也是偶然得知他是丁奉的后人。” 咦?這個人果然是不一樣啊!難怪那么厲害。 王孟姜一下子有了興趣,纏著王蒙跟她說這個丁勝的具體情況。 “他當年是謝家的客卿,而且地位很重要。現在還是不是我就不太清楚了。 反正我最后一次看見他,是在褚太后大婚的那天,他在王府(那時晉康帝司馬岳還沒有當皇帝)后門的圍墻上喝悶酒。 我當時是作為王家的護衛,只能在王府院子里活動,遠遠就看到這家伙,事后才知道他叫丁勝,丁奉的后人,就這些。” 王孟姜聽完王蒙的介紹,大概明白為什么丁勝會和趙川打起來了。 他不是在恨自己,而是愛屋及烏,關切任何跟褚蒜子有關的東西,或是愛或是恨。 王家小妹也明白為什么趙川一定讓對方承諾不找自己麻煩,與其是在說服,倒不如說是讓對方出氣。 很快烏衣巷就走到了,王孟姜和王蒙悄悄的進了屋子,并沒有被其他人察覺。 “王叔叔,謝謝你啦!”王孟姜對著王蒙深深一拜,今夜是特別的一個夜晚,她覺得趙川走進了自己的內心,好像,如果感覺不錯,她也觸碰到了趙川臉上無數面具下的真實。 帶著那些說不明白也想不明白的問題入睡,孟姜覺得自己似乎明天就敢跟著這個男人過江,雖然他們之間還有著很多看得見看不見的障礙…… 月子彎彎照九州,幾家歡樂幾家愁。 與趙川所在宅子僅僅隔了一條街的一個小院落里,依舊是燈火通明。 孫泰跪坐在地面的軟墊上,帶著期盼,看著眼前的幾個人。 “時間已經過了三天,該有動靜的,就應該有動靜了。常福,藥水準備好了么?” 面前某個身材略微有些胖的中年人,帶著興奮,眉飛色舞的說道:“有很多藥粉呢,一大包就能給幾十個人用,咱們這里的量,足足夠十幾萬人用的!” 聽到十幾萬這個詞,孫泰眉毛一挑,板著的臉終于有了一絲笑容。 “不錯,先讓建康城和周邊地區鬧騰鬧騰,弄點動靜出來,等朝廷的力量分散了,削弱了,就是我們發動的時候了!” 孫泰臉上帶著殘忍,揮揮手,讓手下的人都下去了。 “漢末的時候,我們天師道就能在漢中一代呼風喚雨了,現在江左到處都是我們的人,割據一方,有何不可。 更何況,這江東本來就是我們孫家的東西,我只是拿回來罷了!!” 孫泰是來自永嘉南渡的士族,可誰又知道,他們當年也是孫策家旁支,遺散在江北罷了! 他從懷里掏出一塊方玉,其中一角鑲著金邊,像是玉璽。 “受命于天,既壽永昌。司馬家的蠢貨們,想不到傳國玉璽在我手上吧? 那個桓溫還說什么神州陸沉,天下一向都是能者居之,我孫泰坐坐皇帝的位置,又有什么不可的?” 是人就會有野心,區別在于有些人會想想自己跳一跳就能夠得到的東西,有些人則是想要水里的月亮。 比如這個孫泰,就是個想在水里撈月亮的人,只是他撈得到月亮么? “呵呵,褚蒜子,你以為你手里有禁軍,我就奈何不了你么?” 此時的孫泰確實沒想到褚太后底牌很多,特別是她身后還站著一個男人。 丁勝在教訓完趙川之后,并沒有回到烏衣巷的謝家,而是輕車熟路的來到建康的王宮,臺城。 這里有一條密道,只有他和褚蒜子知道,所以可以來去自如。當然,以他的功夫,這里的警戒,是攔不住的。 很快,太后的寢宮里,這位東晉“女強人”,一臉無奈的看著眼前的男人,表情嚴肅,不假辭色,懷疑自己是不是上輩子欠他的。 “雖然我們很熟,但你這樣深夜到我這里,也是不太妥當吧?你就真的這么忙,到晚上都還不休息?” 褚蒜子已經看到丁勝胳膊上的淤青,她用柔軟的小手,給對方上跌打藥,丁勝目不斜視,根本不敢看她。 “謝安石說,天師道,或者說杜子恭手下的孫泰,準備了很久,他們絕不會善罷甘休的,我這些天都會在臺城里保護你。你不倒,謝家才有希望。” 丁勝沒有注意到對方的眼睛先是一亮,在聽到“謝家”二字的時候,又迅速暗淡下去。 “那些再說吧,倒是你,身上為什么這么多愈傷?誰還能赤手空拳把你打成這樣?” 褚蒜子很清楚丁勝是什么水平,現在這男人身上只有愈傷而沒有刀傷,肯定是被人用拳頭打成這樣的。 至于其他的,都沒有什么,政治上的事情嘛,有些人感覺很難,對她來說卻是輕車熟路。 “晚上去了一趟玄武湖,然后發現有個小混蛋在那里搗亂,我看不過眼就去教訓了他一頓。” 小混蛋?你去教訓?去玄武湖?你真是閑得沒事活該受傷。 褚太后不知道說什么才好,丁勝這等大俠教訓別人還被打得身上淤青,這都叫什么事啊。 “趙川這家伙打的?他又做了什么混蛋事?”褚蒜子疑惑的問道。 丁勝把趙川跟王孟姜兩人在竹椅上親熱的事情,跟褚太后說了。那是她白天坐過的地方,那里也是世家俊才經義辯論的地方,非常神圣,丁勝認為的。 “呃……是有點離譜,不過他們那個年紀,也無所謂了,謝安石不也有很多風流韻事么?你又不是沒見過,現在到底是在發哪門子脾氣啊?” 褚太后一臉古怪的看著丁勝,弄不明白對方為什么要把趙川打一頓。其實這種瘋狂的事情,她都很羨慕呢!如果當年能和所愛的人一起的話,做了也就做了吧…… 和以前一樣,兩人總是說不到一塊去,丁勝認為很危險的事情,自己卻是覺得稀疏平常。 “罷了,要不你還是回烏衣巷吧,我這里真的有萬全準備,你不相信我么?” 話不投機,褚蒜子擺擺手,讓眼前的男人快走。 身邊服侍的下人都是自己從謝家帶來的,但太后房里出現野男人這種傳言終究是不好。 丁勝搖搖頭,表示自己根本不相信褚太后說的那些,所謂的一切盡在掌握之類的。 “謝安石說得很明白了,杜子恭還有殺手锏沒有使出來,是葛洪跟他反復交代過的。 上清派(葛洪)和正一派(杜子恭)那些人,也說不上誰對誰錯,但你都是眾矢之的,又是何苦死撐呢?” 丁勝在一邊苦勸褚蒜子。 這個女人掌權十幾年,已經逐步穩固了政局,同時讓謝家做大! 如果說謝安是謝家準備一飛沖天的彈簧,那褚蒜子就是謝家看不見的支柱。 “你們都漏掉了桓溫,天師道始終都只是疥癬之疾,桓溫手下人馬才是心腹大患。此次北伐,他若是得勝班師回朝,我就不得不隱退了。 唉,我若是像謝道韞那樣勇敢該多好。” 謝道韞到底哪里勇敢了,褚蒜子沒有說。而丁勝感覺到自己胳膊上的淤傷劇痛。 那是褚蒜子的手,死死的捏著他胳膊上的淤青,捏得指尖都要發白,她眼睛一動不動的盯著對方那丑陋的刀疤臉,在燭光的照耀下閃爍著異樣的光芒,似乎有淚水要奔涌而出。 但最后還是無力的垂下,然后不動聲色的抹了抹自己的眼淚,情緒又恢復了正常。 在這個過程中,丁勝始終一動不動,而且一言不發,就像是石像一樣。 “我走了,現在還要去烏衣巷準備準備,你不必擔心,一旦你有難,我絕對會第一時間出現的。” 這句話很暖心。 丁勝披好衣服,恭敬的對著褚蒜子行了一禮,然后消失在陰影中,像是從來都沒有來過一樣。 褚太后吹滅了蠟燭,一片漆黑之中,傳來幽幽的嘆息。 物是人非事事休,所有的話都是廢話,再也回不去了!哪怕往回走一步! 丁勝心情復雜的回到烏衣巷,一路上小心避過宵禁巡視的禁軍士卒,身心疲憊。 悄悄進入謝家大門,發現這么晚了,家里人居然還沒有睡覺,而白天趙川碰到的那個臉龐曬得有些紅的中年男子,堂而皇之的出現謝家的院子里。 他手里拿著一個鞭子,而謝玄正跪在地上,低著頭,貌似是在執行家法啊! “羯兒(謝玄小名),你可知為父為何要打你?” 紅臉漢子沉聲問道。 “孩兒不知,孩兒不服!”謝玄死不認錯。 “罷了,你姐姐看上的人,為父已經見過了,確實很不一樣。 如果那是個惡棍,估計也算是惡棍中的極品,物極必反,配得上你姐姐,你就別瞎摻和他們的事情了。 為父明日就會啟程,去豫州壽春上任,你好自為之吧!” 丁勝瞳孔一縮,此人竟是謝玄和謝道韞的親生父親!如今的豫州刺史,安西將軍謝奕,地地道道的一個武將大老粗!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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