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趙川和劉軌兩人,如同做賊一樣,潛伏在太后寢宮的宮墻之后,忽然某人意識到一個有點嚴重的事情。 丁勝這個能打的打手,不見了!明明夜晚都在雞鳴寺的人,早上就沒看見蹤影了,褚蒜子是他的老相好,這個人沒可能溜號的。 趙川捫心自問,若是謝道韞是褚太后這樣的地位,遇到逼宮,他就算不能解除危機,至少也會護住自己女人的周全,絕不會置之不理,這廝跑哪去了呢? 正在愣神當中,法顯已經被世家家奴領到寢宮門前,等待著大佬的傳喚。這時候趙川已經不太方便出現了,朝中大臣認識他的人不少,誰讓他之前在蘭亭那么騷包呢。 引而不發才是躍如,如果人家已經看到你來了,這把暗刃也就失去了威力。他這才意識到小和尚法顯的好處。 政治掮客! 談判成與不成,正主提前露面,都是大忌。這時候就需要一個超脫于立場之外人,來牽線搭橋。 這種人可以是自己的小妾姨太什么的,也可以是道士和尚這種“出家人”。 法顯的到來,不僅是趙川的“奇招”,也讓褚蒜子大出意料。謝安告訴她臺城有退路,讓她安心,但怎么也沒想到居然是個和尚,而且還是個小和尚。 居然是一個和尚? 此刻心煩意亂的褚蒜子,就想把這家伙抓起來審問一番,倒是謝安若有所思的問道:“一個小和尚,長什么樣?” 值守的太監把法顯的外貌形容了一番之后,謝安不動聲色的跟著出去了,讓寢宮內的諸人都面面相覷。 怪事年年有,今年特別多。沒有等到救兵,倒是等來一個和尚,一個和尚…… 太后寢宮門前,謝安不動聲色的看著法顯,眼中的驚訝一閃而逝。 十一二歲的年紀,敢到一個國家政權的核心,看到他們這些大臣還面不改色嘴角帶著微笑…有點意思啊。 當年派丁勝入長安“排查妖孽”,鎖定了趙川。但有一次在回來復命的時候,一個偶然的機會,丁勝敏銳的察覺到建康雞鳴寺新來的小和尚,好像有些不同尋常。 丁勝回來把這件事告知了謝安。 但當時謝安“預言寶書”在手,不想節外生枝,就沒太理會對方的報告。 現在看起來,不得不說,丁勝這家伙是有眼力的。 “佛門清凈之地,不該參與世間的紛紛擾擾。”謝安沉聲說道:“大師請回吧,哪里來,就從哪里回。” 此話充滿了禪機,說到辯論,謝安也是一把好手,只不過隨著年紀和名聲漸漸增長,也不再鋒芒畢露。 畢竟他名聲在外,和人爭辯,贏了臉上無光,輸了更是為他人做嫁衣,何苦來哉? 如果法顯連法號都沒報出來,就被謝安打發了,那他估計在趙川面前一輩子都抬不起頭來,他是“靈童轉世”,又是天資聰慧,又豈會被謝安這三言兩語唬住? “菩提本無樹,明鏡亦非臺,本是一無物,何處惹塵埃?”法顯說出一句讓謝安和周圍“大儒”們震得耳朵發響的詩句,在一旁偷聽的趙川,更是驚掉了下巴! 惠能,被尊為禪宗六祖的曹溪惠能大師,對中國佛教以及禪宗的弘化具有深刻和堅實的意義。惠能得到五祖弘忍傳授衣缽,繼承了東山法脈并建立了南宗,弘揚“直指人心,見性成佛”的頓教法門。 這句詩就是出自他口中,所代表的,乃是本土佛教徹底脫離外來影響,獨樹一幟的標志和分水嶺。成佛的途徑,由原來的“苦修”變為了“頓悟”! 這不是關鍵,關鍵是,慧能是唐朝人……趙川確認自己沒有跟這家伙說漏嘴,把六祖(慧能)的名言說出來,那么,這家伙的來歷,果然有些可疑么? “有點意思,大師有話不妨直言。”謝安收起輕視的臉色,既然也有可能是“妖孽”,那自然不能以常理來看待。 “世間這么大,然而內心禁錮的話,豈不是一個更大的牢籠。貧僧就是為了探究世間真理而來,斷不會讓妖孽阻擋我的道路。” 啥? 你特么不就是我的一跟班么? 為什么會說得好像你就是豬腳,自帶光環一樣? 趙川聽到法顯的豪言壯語,已經不知道該說什么才好。平日里低調又話癆的法顯,現在用一句話概括就是“社會我顯哥,人狠話不多”。 看到法顯似乎胸有成竹,又像是在打機鋒,既然他是從雞鳴寺而來,那自然不是自己的敵人,除非趙川連謝道韞都不想要了。 再說謝安也沒打算趙川這廝能力挽狂瀾。 之前的那些動作,其實只有一個意思,那就是穩住! 穩住那個小混蛋,不讓他興風作浪。等桓溫回來收拾大局便是。到時候自然有人會讓那家伙服服帖帖的。 “你在門外守候,等會隨我一起來吧。” 丟下這句話,謝安就進了太后寢宮,讓法顯一個人在門口發呆。周圍的世家家奴都好奇的打量著這個年輕的和尚,然后又裝作看不見他。 遠處的趙川急切的給法顯打招呼,那家伙卻像是瞎子一樣,視而不見,如同老僧入定一樣動也不動。 “主公,現在怎么辦?” 劉軌是個實誠人,實在是看不出這年紀輕輕,心里卻又無數彎彎繞繞的法顯,嗯,還有趙川,這兩個家伙是怎么想的,在一旁急的滿頭大汗卻又是無可奈何。 “別著急,你會上房梁么,怎么現在上議事大殿的房梁那候著,太后這邊,就拜托法顯了,我相信他。” 趙川自我欺騙的說道。 這你都能相信?果然是用人不疑么? 劉軌看了看遠處的法顯小和尚,又看了看趙川,有一種智商欠費的感覺。 世界是你們的,也是我們的,但終究是你們的,這一刻,劉軌不知為何想起趙川無聊時說的這句話來,果然是自己老了么? 他覺得自己好像很多時間已經活到了狗身上,現在連兩個毛頭小子都看不透了。 兩人小心翼翼的避開所有人的視線,悄悄的潛入到大殿之內,此時此刻,大殿內的大臣們都是議論紛紛,幾個熟識的圍在一起交頭接耳,互相交換著信息。 王羲之好像感覺到什么,猛然抬起頭,就發現躲在房梁上的趙川,做了一個禁聲的手勢,隨即躲到下面人員視線的死角里。 地方太小,他和劉軌兩人分頭行動,一人一邊并沒有擠在一起。 剛才環顧四周,好像沒看見便宜老爹陸納,這是為何?老爹可不是個安分的家伙啊,趙川在心中暗自嘀咕。 在桓溫和郗超的計劃里,陸納似乎是一個核心的執行人。 沒有他暗算趙川,趙川跟郗道茂不會睡一張床,郗曇也不會上桓溫的賊船。 京口大軍,舉足輕重,郗曇的分量很足,這是控制建康城很關鍵的一步。 江東各個世家之間串聯,都是陸納在其中穿針引線,他很明顯不是個局外人。 現在這一刻,連武陵王府的司馬烯都在這里,他為何不在? 王羲之看到趙川之后,裝作沒看見,跟身邊的堂哥王劭閑聊,心中思索的卻是現在朝中的局勢,他心中有一個懷疑的對象,只是不能跟別人說。 有好多事情,如果你單獨把目光集中在這一點,當然不會有什么收獲。 但假如把前前后后發生的事情歸納起來聯想,被隱藏的脈絡,就會漸漸清晰起來。 “逸少,你說太后會不會下罪己詔?最近的事情,得利最多的人是誰?”王劭憂心忡忡的問道。 得利最多的是誰不知道,但有一點可以肯定,瑯琊王家,肯定是輸得最多的一家。 說到東晉,當時并稱王謝。不過說實話,謝家乃是急速升起的世家,談底蘊,比瑯琊王家輸得不是一星半點。 縱觀整個東晉大幾十年,王家進入中樞的人竟然多達百人,而謝家就少多了。可以這么多,論質量,謝家占優,論數量,王家遠遠多于謝家。 不過王家有個致命弱點,在軍隊里沒有人!自王敦叛亂之后,再也沒有拿得出手的軍事人才,而謝家從小就開始培養謝玄。 桓溫北伐,如果說謝家還有些便宜可以占,那瑯琊王氏乃是地地道道的輸家,除非桓溫慘敗。 即使桓溫慘敗,分一杯羹的也是郗家和謝家,不關王家什么事,更不關王羲之什么事。 所以把王孟姜塞給趙川,王羲之也有自己的考量。今天這一幕,趙川的本事就顯現出來了。 王羲之不說什么,只是對著堂兄王劭苦笑。兩人都輕嘆一聲,等待著褚太后的決斷。和謝安猜測的一樣,等趙川過江穩定下來之后,王家就會派自家的核心子弟過江,一來是和趙川聯系上,二來也是給王孟姜壯壯聲勢。 女人在婆家過得好不好,還得看娘家的勢力怎么樣,支不支持。 謝安回到太后寢宮不久,筆墨紙硯就已經擺上案頭,褚太后開始寫罪己詔。 “瘟疫之禍,殆不虛生,萬方有罪,在予一人,而言事者專咎自下,非助我者也。 朕寤寐恫矜,思弭憂釁。昔楚嚴無災而懼,成王出郊而反風。將何以匡朕不逮,以塞災變……” 褚蒜子是以司馬聃的語氣寫的,當然,外面喊著讓她下罪己詔,本身就是一種無知。 她理政,她主筆,寫的是她的想法,這都沒問題。 不過技術上還有個障礙,那就是國家名義上的最高統治者是皇帝司馬聃,褚蒜子只能算是攝政和輔政,罪己詔的落款,依舊是司馬聃! 若是在落款上寫下“褚蒜子”這三個字,那才真是昏了頭,只怕會有人喊出“國家養士百五十年,仗節死義就在今日”這類似的話。 兩晉的士大夫雖然不喜歡在皇帝身上刷聲望,但本身喜歡裝逼刷聲望卻是常態。 寫完罪己詔,褚太后吹干了詔書上的墨跡,整個人身上的力量似乎都像是被抽干了一樣,變成了一個柔弱的婦人。 她也不過三十五歲而已,還是個女人。 心中有太多的委屈無法宣泄。 當年哭得太多,眼淚已經流干,褚蒜子面無表情的跪坐在書案前,冷聲問道:“還需要寫退位詔書么?” 寢宮內的諸人都不敢抬頭看她的眼睛,只有謝安輕聲念出了一首詞。 “滾滾長江東逝水,浪花淘盡英雄。 是非成敗轉頭空。 青山依舊在,幾度夕陽紅。 白發漁樵江渚上,慣看秋月春風。 一壺濁酒喜相逢。 古今多少事,都付笑談中。” 褚蒜子當年也是遠近聞名的才女,其才情不亞于謝道韞,美貌也是旗鼓相當,才會被選為王妃。她自然是明白謝安石要表達的意思。 “安石,這首詩從何而來,你的新作么?” 謝安從懷里拿出一幅畫,正是趙川當日給他畫的素描,畫下面寫的就是這首詞。 別人送給謝安的話,謝安又來“轉贈”褚蒜子,這位聰慧的太后輕輕嘆了一口氣,在書案上飛速的寫著。 顯陽宮,乃是議事大殿的名字。 褚蒜子暗自嘀咕,莫非自己是女人,屬陰,就是跟這座宮殿格格不入么? 她不是皇帝,自然是無法“繼位”,也不存在所謂的“退位”,寫一份“退位詔書”,類似于“辭職報告”,停止輔政,讓兒皇帝司馬聃獨自處理政務。 褚蒜子可以說已經是豁出去了,兩份詔書一出,就會如同霹靂神劍,斬斷一切妖魔鬼怪的野心。 謝安拿好詔書,準備出門,憑借這兩份東西,就能讓圍城的民眾偃旗息鼓。如果他們再鬧,臺城內的世家私軍可不是吃素的。 師出有名,如果你們再鬧,那只好大開殺戒了! 人作死,就會死。晉國朝廷雖然軟弱,卻也不是無底線的妥協。 謝安一只腳剛剛踏出寢宮的門檻,就聽到臺城外面一片叫喊聲! “殺了這些無道的君臣,瘟神自然會走了,隨我來!” 一聲驚天的呼喊,不知為何,臺城中門大開,外面的民眾如同潮水一樣沖進臺城。 “太后,不好了,臺城看守大門的校尉徐峰反叛,已經打開了大門,外面的人已經沖進來了!” 納尼? 眾人都呆住了,法顯小和尚更是一臉懵逼,回望四周,身邊兩個“保鏢”早已無影無蹤。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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